“你再看看这次画得象不象了。”姜警官把手里的一张素描画递给简小叫,他是警局里的资深警官,专职任务是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素描出犯罪嫌疑人的面貌图像,此刻他所画的,是根据简小叫的叙述描画出的一个叫毒泡泡的杀人嫌疑犯的面目素描图,这是他的职业生涯里所描画的最匪夷所思的一幅嫌疑犯白描,所以他对这个叫简小叫的小靓妹的描述抱持着几分怀疑的态度。
“嗯,差不多了,就是……”简小叫指着画上毒泡泡那对狰恶难看的眼睛说:“这眼睛还要再画大一点,就象卡通画里表达人们极度惊愕时眼睛要飞出眼眶那样地凸出来,而且血丝密布,还有这眼瞳得再画小点,差不多象芝麻粒那么大就行了……”她把手里的素描还给姜警官,见他正用很疑惑的眼神瞅着自己,赶紧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他的眼睛真的就是这个样的,美国大片《魔戒》看过吗?那部片子里有个一直口里嚷着‘这是我的宝贝!’的咕噜噜,眼睛就象这样的。”
“那是魔幻电影,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夸张的眼睛。”姜警官咕哝道:“会不会是天太黑,你看见的事物因光线太暗而让你产生幻觉了?刚才郝青松跟朱科长说他看见的一个人,眼里还会冒绿光呢!眼睛冒着绿光的人还能算活人吗?那是鬼啊!”显然他认为简小叫的态度很不配合。
“你要这样认为,那我就无话可说了。”简小叫撅起嘴唇不满道。
姜警官有点生气地拿起铅笔又在素描画上涂抹了起来,这时朱勤推门走了进来问:“画好了没有?”
姜警官向手里的素描画努努嘴,朱勤探头看了一眼,“妈呀,这张肖像看着就象是游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造型,这个杀人嫌疑犯长得真够恐怖的。”她转头看向简小叫:“那人长得真有这么夸张吗?”
简小叫看了一眼素描画,“嗯,七七八八吧。”她见两个警官都用严肃的眼神盯着自己,耸着肩膀苦笑道:“天这么黑,我没当场吓破胆已经是上帝保佑了,这么恐怖的人你们真的认为我一个小女生会使劲睁大眼睛把他身上的所有细节全看个明白吗?”
两名警官互相看了一眼,朱勤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老姜你把这幅画像多印几份分发下去,让大家抓紧盘查,争取在短时间里抓到这个家伙。这家伙长相这么怪异,走到哪里都会很引人眼球的,关照兄弟们一下,他的身上有剧毒武器,属于极度危险的武装份子,必要时可以对他用枪。”
姜警官点点头,拿着素描画走了出去。
朱勤看了一眼手表说:“好了,今天的询问我们就到这里吧,时间都到凌晨时分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记住,我们会随时叫你来询问问题的,希望你能配合。”她拍拍手里的一份笔录,“今晚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清楚了吗?你再仔细想想是否还遗漏了什么?”
“该说的我全都说的,真的没遗漏什么细节了。”简小叫睁大眼睛对视着朱勤的眼睛,她使劲压抑下心底的一丝隐忧,尽量让眼神装得很无辜的样子,事实上她在做口录时隐瞒了很多细节,因为其中还牵涉到自己的老爸,她不想让自己的老爸牵连到这么恐怖的事件里去,虽然自己是那么的讨厌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虚,她赶紧找出另外一个话题问道:“朱警官,还没有叶姐的消息吗?”
朱勤抿着嘴,遗憾地摇摇头。
“事情怎么会这样?叶姐不会真的出事吧!”简小叫着急地搓着手掌咕哝道:“照理说叶姐的武功比我更高,连我都安然无事,她怎会一下子就没下落了呢?”
朱勤不满地皱紧眉头说:“你们这些会点武功的人就是因为太自负,所以才会弄出现在这么复杂的状况来。当时你们开着摩托车去追那帮劫匪的时候,就应该和我们警方随时保持联系,以便我们可以调度警力撒开网展开追捕。现在可好,叶继香下落不明,而在那家废弃的化工厂后山坡上的搜索也是毫无结果,因为天太黑,那一带的地形又很复杂,几个嫌疑犯趁着夜色逃得无影无踪。你们当时如果很紧密地配合好我们警方,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给我们,你说会弄得象现在这么麻烦吗?”
简小叫哼了一声,在心里很不屑地嘀咕:“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警察,就能抓住这些手段高明,会高来高去的武林高人?别臭美了!”她咬着嘴唇使劲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韩庆和我老板他们人呢?还在那里搜索吗?”
“噢,他们啊,他们已经离开那里,现在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朱勤看了一眼手表说:“估计马上就要到了,走吧,咱们到门口去等他们。”
简小叫跟着朱勤走出办公室,来到警局的大门口,此时天边已现黎明的曙光,简小叫抱着自己的双肩,感到一阵阵的冷意。她此刻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叶继香的失踪,自己父亲谜团般的身世,老烟头、毒泡泡、大吊车、还有那个躲在黑暗中的神秘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晃过她的脑海,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过于叵测,真让她有几疑在梦中的感觉。她抬眼打量了身旁的朱勤一眼,见她正用一种貌似审视的目光盯视着自己,心里不由的一阵懊烦:我现在算不算知情不报呢?
朱勤见她眼神很紧张,只以为她被昨夜发生的事情给吓着了,并没有想到还有其他更深层的内容,她安慰简小叫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依我的想法,在昨晚出现的这几伙人里,除了那个叫毒泡泡的是真正的极度危险人物外,其他几个也许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她见简小叫的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解,又分析道:“你看呵,老郝说他在发现钱封梁尸体的房间里遇到一个戴墨镜的家伙,接着不知怎么地就着了他的道儿晕过去了,后来那幢建筑里的炸药被引爆时,还延时了九十秒,这让在建筑里排查炸弹的特警们有了足够的时间撤出那幢房子。后来房子被炸后,我们在房子的废墟旁找到昏迷的老郝,他被安然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躲开了爆炸产生的冲击。还有路上打劫你们的那两个持枪劫匪,据押送警车的警官说,劫匪显然并没直接向他们射击,劫匪开枪时都是枪口偏上击中车窗玻璃的上方位置。所以我判断,这伙人并不想把事件弄得太绝,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车里的那些证据,还有抢先我们一步找到那个叫毒泡泡的杀手。至于这其中为何会出现那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我们现在一时间也揣测不透,我们只希望那个叫毒泡泡的杀手不要再乱杀人了,因为这些死者死得都过于恐怖,已经引起市民的恐慌了。至于叶继香,我想我们还是把想法放乐观点,毕竟我们还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一切都有可能。”
朱勤说的话看似有点道理,只是简小叫自从来到广州后生活并不顺遂,所以她对人性的想法也相对更黑暗一点,在她认为,警方的破案率本来就不高,要破江湖人的案,那更是难上加难。虽然当下这个时代“江湖”的概念已经很式微了,但是江湖毕竟还是江湖,浑浊的浪和混沌的沙,江波上扬帆的船是为强者,湖浪下挣扎的鱼是为弱者,生生死死鱼死网破都是自有其江湖潜则的,又哪是你一个穿警服的局外人能够堪透的?
警局大门口的那条大马路,在晨曦的微光下略呈青靛色,有辆轿车从街头飞驰了过来,简小叫一看车的颜色和车牌,便知是郝青松的那辆黑色本田雅阁。她跑前几步来到马路边,还未待车停稳,便探头向车窗内望去,直到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郝青松,她那颗绷紧的心弦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轿车在路边停稳,朱勤走到车窗边伸手敲了敲窗户,郝青松打开车窗,对她咧着嘴角牵强地笑了一下。朱勤见车内的两个男人全都面露疲色,知道这一晚的折腾对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都是一场很艰难的煎熬,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地安慰道:“老郝,你也别太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我们警方现在已经派出最强的警力,撒下最密的监控网,如果有什么突破,我会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你的。”
郝青松对她报以两个谢意的点头,又把目光转到简小叫身上,对她歪了歪脑袋示意她上车,等到简小叫钻进车后座关上车门后,他沙哑着声音对朱勤说:“叶继香的事儿就请老战友您多费心了,有消息请随时跟我联系。”
“你放心,快回去休息吧,记住,回去后拿冰敷敷你的脖子,现在那地方还肿着呢。”朱勤一直目送着轿车驶出视线后,方才走进警局大门。
简小叫坐在后座上,眼见前面两个大男人都脸色沉凝,一语不发的神情,她也不敢先吭声,毕竟隔夜的事情里,她有许多地方做得很不上道。车里的三个人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过了很久,当车子驰过人民公园时,郝青松对韩庆招呼道:“停车。”
韩庆“嘎”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郝青松推门而出,走到车头位置,屁股靠在车头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先丢了一根给随后钻出驾驶座的韩庆,然后自己点燃烟头,两个男人半靠在车头前,一言不发地呆看着从人民公园高大的棕榈树树端缓缓亮起的朝霞。
简小叫坐在车后座上怔忡了一会儿,她透过前窗看着两个男人宽厚的背影,直觉里,感觉到这两个男人会有话追问自己,眼下自己的困窘是:自己愿意坦白出多少?!她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情怯怯的反倒显得有点装,不如大方点走到问题的面前,勇敢地面对该面对的。
简小叫走出车子,来到车头,轻身一耸跳到车头盖板上,两手抱着膝盖坐在车头上,一声不吭地呼吸着随风飘来的两支烟头的青烟,这一刻,世界出奇的静谧,两个男人的背影出奇的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