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很喜欢和简小叫待在一起,所以听她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出去,当即举双手欢迎。叶继香是个嘴硬心软的女人,嘴上嚷了几句,见两人并不搭理她,迳自向门外走去,只好对着电脑桌踢了两脚,踢到脚趾头发痛了,这才气吼吼地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三人刚下电梯,竟在楼厅里碰到女警官朱勤,她对三人打招呼道:“你们出去啊,老郝在事务所里吗?”
“不在。”
“那他人呢?”
叶继香快嘴道:“我们老板在那里发第二春呢,没空来理别人,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我们说,不过如果是私事那就别开口了。”
“老郝在发第二春?那就是在恋爱吧,你这比喻不恰当,他才三十多岁,身强体壮的,就算睡过一打的姑娘,也只能算是头一春。这次他真的谈恋爱了?”朱勤见叶、韩二人的表情都很肯定,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嗨?上周在‘天方大厦’我还问过他,他当时告诉我说心里没有人,这家伙的保密功夫可真好,对我这个老朋友还封口!”
“他倒并不是对你封口,这个女人是在周末晚上刚刚碰到的,”叶继香继续说道:“一见面就如胶似漆了,看上去他们以前好像认识。”
朱勤“噢”了一声,“那她叫什么名字?老郝过去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说不定我也认识。”
“她叫郎天乐,是名摇滚歌手,上次她在台上唱歌时我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在手机里,”韩庆把手机打开,翻到图片库,找出一张相片递给朱勤道:“你看看,这个女人你见过吗?”
朱勤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郎天乐,嗯,还是这个模样,一点也没变。”她把目光离开手机,眉头微微皱着,“这个女人我认识,她和老郝五年前相恋过,不过后来她离开老郝到北方去了,怎么,这次她又回来了吗?”
“是的,”叶继香点点头,“我们老板见到她看上去好开心。”
“老郝当然开心啦,”朱勤显然对他们的相逢不是很乐观,“你们都不知道当年这个女人离开老郝后他有多消沉,我们都有点看不懂了,象老郝这样仪表堂堂的男人,想找一个漂亮女人不要太容易喔,干嘛偏偏为她那种到处漂泊的女人走到情感的死胡同里?”
韩庆好奇地问道:“五年前这个女人就是名歌手吗?我看她的身手很不错。”
“歌手?不不不,”朱勤头摇得象拨浪鼓:“这个女人确实很有才气,但做个歌手显然并不附和她的个性,她以前的身份很复杂,”说到这里朱勤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口里的语气也变得轻缓,似是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她轻轻嘟哝道:“老实说老郝离开警界,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为什么这么说?”叶继香十分好奇,“她以前倒底是干什么的?”
朱勤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说道:“她以前名义上是个四处走动,为报社写些报道的自由撰稿人,实际上是名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一直处于安静状态的简小叫说道:“我在西方奇幻小说里倒是读到过这个职业,现实生活里在中国也有这个职业么?”
“那当然有,”韩庆说道:“警方会把那些在逃的逃犯登在网上通缉,并定下悬赏奖金,现在有很多身手好的退伍军人或离职特警都靠这一行吃饭。因为现在社会富裕了,犯罪率也高了,干这一行听说很赚的。”
叶继香盯着朱勤问:“你刚才说我们老板离开警界也是因为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个……”朱勤搔了搔耳垂,“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一下子还很难说得清楚。简单一点说,就是当年老郝手里正在办的案子,正好与那个女人所追捕的通缉犯有关系,两人正巧碰到一起了。老郝为了那个女人违反了局里的纪律,导致他的行政记录上有了黑点,你们也知道,我们警察一旦有了污点,对于警衔升迁有很大的影响,老郝就是觉得在警局里干下去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才选择离开的。”
叶继香和韩庆同时“噢”了一声,他们俩其实也有犯罪前科,如果郝青松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的话,根本就不会和他们打交道。正是因为郝青松为人豪爽,对所谓的正邪阵营立场并没有很清晰的界线,他以良心处世事,以爱憎笑人生,个性上更偏趋于感性,所以他的人生注定会沉浮不定。但也许,那也是他人格上的一种魅力,才会让韩庆和叶继香这样桀骜难驯的人物心甘情愿地汇聚到他身边,才会让简小叫这种野蛮女孩一见钟情地暗恋上他。
朱勤转过身来准备离开,韩庆跟在她身后问道:“你找我们老板倒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和他交换交换信息。”说着她停下脚步,眼睛看着叶、韩二人,“关于那颗蓝宝石失窃案,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没有。”叶继香和韩庆异口同声地摇头。
朱勤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回答,如果老郝在这里,他绝不会象你们这么小气。”说着她对叶继香说:“哦,对了,上周五晚上你和老郝在停车场被人痛殴那件事,我们已经查过那辆被撞毁的轿车,那是一辆失窃后套牌的车子,所以你们那晚做口录时所描述的那两人,我们现在暂时还查不出他们的身份。还有,请你转告老郝,摔死在‘天方大厦’下面的那两个人,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只摔坏的手机,鉴证科的工作人员根据手机号码溯查到这部手机的通讯记录,发现这部手机在摔坏前曾经打通过一个电话,我们沿着电话号码追查过去,却发现这个电话号码是以前未实行手机号码实名制时发售出去的,所以我们很难找到这个号码的准确源头。另外,我们发现两名死者身上带的工具都很先进,甚至有些设备的科技含量非常高,是特制的,看上去象是出自于实验室的东西,你们叫老郝当心点,我们觉得那两名死者的背景看上去有点复杂,这件案子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韩庆笑着点点头,“谢谢朱大姐了,我会把你的话如实转告我们老板的。”
“不用客气,这些内部消息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出去乱说,我是看在和老郝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才来告诉你们一声的。”
朱勤说完转身向停在外面的一辆警车走去,叶继香在她背后喊道:“朱大姐你刚才说错了,上周五晚上我和老板并不能算是被人痛殴,他们也被我们揍到过,只是那些家伙都是怪胎,打死也不会出血而已。”
朱勤转过身来谑笑道:“唉,我真佩服你,明明被人扁了还要硬称自己是好汉,明明已经嫁不出去了还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小萝莉,中国的女人要都象你这样缺乏自省精神,我们伟大的祖国将陷入可怕的精神文明大灾难。”
叶继香被她几句热讽数落得陷入彻底抓狂状态,正好韩庆很不知趣地在一旁嘻笑着,所以他的下场就很惨了,胳膊上被掐出了老大几块青紫块。
韩庆驾驶着车子穿过天河区,驶向东郊的苗圃,简小叫想了一会儿心思,忽然对正拿着小镜子卷眼睫毛的叶继香说:“刚才朱警官说那个郎天乐五年前离咱们老板而去,可是现在老板干嘛还理她呀?这么坏的女人,换做我,一见面就向她脸上吐上几口唾沫,毫不客气!”
叶继香翻了翻眼皮,“没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老话吗?既然好女人爱坏男人,同样的道理,好男人也爱坏女人。小妹妹,咱们两个女人就是太好了,所以同在一个事务所的两个男人居然都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她后面这句话显然是说给韩庆听的,只是现在韩庆不想搭理她。
“噢,我真弄不懂。”简小叫鼓着一腮帮子的气,把头仰在椅背上,对她来说男女之间的事不应该那么复杂,这个时代让男女之情早已物质化了,人越多金,收获的感情也就越丰富,她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在个人情感上还没遭受过什么挫折,所以这次的小小失意就让她有点受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韩庆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与站在路边的一个光头小青年交谈了起来。叶继香看了看窗外,只见车子停在城乡结合的地带,路旁都是排列很杂乱的当地农民自建房,其中有几排破败的房子看上去像是废弃的厂房,房子外围本来有围墙围护着,可是这围墙早已东倒西歪,坍塌了多处,周围到处都是垃圾,显得很脏乱。她抓起自己的包,拧开车门跳下车,正在说话的光头小青年闭上嘴,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韩庆说:“没关系,她是我的朋友,自己人。”说着他向叶继香介绍道:“这是‘八方酒廊’的阿旺。”
阿旺向韩庆比划着数钞票的手势,“大哥,咱们说好这个数,你先把钱给我,我再告诉你他们住哪儿。”
韩庆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就动动嘴皮打听点事儿,用不着这么贵吧?再便宜两百块怎么样?”
“那可不行,大哥,我们这些跑消息的,看似很轻松,其实为了得到有用的信息,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询问多少人,你要不肯出点血,谁肯帮你跑腿做眼线提供信息啊。”
韩庆也知道这个光头小青年看似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其背后的“八方酒廊”实际上是黑白通吃的厉害角色,自己一旦得罪了他,也就等于得罪了“八方酒廊”,那么以后自己是再也无法从这个消息网中获取情报了。他只好掏出五百元递给他,阿旺收下钱后,指着那几幢废弃的厂房说:“喏,他们就住在那里面。”
“真的还是假的?”韩庆皱紧眉头,“那地方看上去真够破的,能住人吗?”叶继香也有点不信,她觉得柳信和胡煌既然都是玩音乐的,对吃住行都有一定的要求,不会象叫花子一样随便找个地方睡觉的。
“你们不信,好,我带你们去亲口问问见过他们的人。”阿旺转身向路边一家小便利店走去。
简小叫跳下车,跟着韩庆和叶继香走进那家小便利店,阿旺指着便利店的老板说:“你们问他。”
韩庆从口袋里掏出柳信和胡煌的画像递给便利店老板,便利店老板看了一眼后,连连点头,“他们经常到我店里来购物,他们每次都买很多吃的东西,量非常大,所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我仔细观察过,他们就住在那些破厂房内,应该在厂子最中间的某幢房子里,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
“这些破厂房里除了他们,还住着别人吗?”叶继香问道。
“那些破厂房以前是一家小型化工厂,后来被市政府迫令搬迁了,厂房就一直空着。”便利店老板介绍道:“前一阶段倒有好些个拾荒的、流浪者和要饭的住在里面,可是最近他们都另找住地离开了,听说是破厂房里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有人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所以很多人都不敢住下去了。”
韩庆和叶继香互相看了一眼,韩庆追问道:“你说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倒底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便利店老板摇摇头,“这一带的人都不怎么愿意靠近那片厂房,有人告诉我,说曾听见那里有很可怕的声音传出,我们村领导派人去勘察过,可是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村民们都能感觉到,那里确实有很诡异的东西出没,至于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楚。”便利店老板指指胡煌和柳信的画像说:“这两人最近两天一直没出现了,我估计他们也被吓跑了吧。”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死讯。
叶继香猜测道:“他们是玩音乐的,也许你们所听见的可怕声音,是他们演奏乐器的声音。”
便利店老板摇摇头,“如果是乐器声我们还听不出吗?肯定不是,我是没亲耳听见过,据住在离厂房近的村民说,那声音象是婴儿的哭啼声,可是又很尖利很凄惨,听上去很可怕。”
“大概是野猫吧。”简小叫插话道:“我住的地方晚上就有野猫叫春,听起来就象小孩哭,难听死了,有时候吵得我真恨不得拿把剪刀去阉了它们。”
“哎呀别说了,我最讨厌野猫了,”叶继香做出一个恶心的样子,她看着韩庆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
“当然要去看看,既然人都来了,钱也花了,不去看看能甘心吗?”韩庆走出便利店,向破厂房方向走去。
阿旺走到厂房的围墙边,从一块坍塌的缺口探头看了看厂房内部,只见里面荒草高及腰部,到处都是垃圾,他对韩庆耸耸肩说:“这么脏,我不进去了,大哥,下次还有什么生意你再找我喔,现在我得走了。”
韩庆一把拉住他的领子,“喂,要是我发现你的情报不准确,你可得退款哟。”
“放心好了大哥,我们‘八方酒廊’为你提供消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提供过假情报的?”阿旺挣脱他的手,一溜烟跑开了。
叶继香站在围墙坍塌的地方犹豫着,口里嘀咕道:“早知道要来这么脏的地方,我就换身衣服了,现在我身上穿的可是纪梵希啊。”
“我觉得这事很可疑,”简小叫站在墙角根说道:“柳信和胡煌既然是对江洋大盗,而且办的都是大案,他们一定很有钱,干嘛要住这种破地方呢?换做我,就算不住五星级酒店,也会租间市中心的好房子住下。”
“是啊,我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这两人犯案累累,又不舍得花钱住好地方,他们身上应该聚了不少的财宝了吧!”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忽地一亮,“哎呀,如果这两人身上带着不少财宝,那么他们之所以挑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住下,只有一个可能……”
韩庆惊喜地接口道:“为了藏宝!”
叶、韩二人都是一副狂喜的表情,就像突然发现一个海盗藏宝的神秘岛,简小叫出身豪门,对钱财倒也没有特别的嗔念,只是她对寻宝探险之类的事情多有憧憬,所以也表露出一副蠢蠢欲动的神态。
三人当即翻过围墙,踏着荒草,向破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