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太湖之滨龙舟赛一直是无锡市的一个传统节目。最鼎盛的时候,连国外的龙舟团体都来参赛,国内外各支专业龙舟队云集太湖,“茫茫太湖水淼淼,条条龙舟争浪峰。”真的是热闹非凡。
专业组的龙舟赛在隔日就开始预赛了,端午节上午进行的是半决赛,到吃过午饭后举行的是决赛。
郭庆穿着一件背心,露着一身健美的肌肉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他把耐克运动衫斜斜地搭在肩膀上,满面疲惫地跟走在身边的队友们说着话。这次他们安全局与警察局联合组建了一支龙舟队参赛,经过两轮苦战,小伙子们总算闯入决赛。可惜这些由特警队员、警察精英和特工组成的队伍虽然彪悍,毕竟是临时组成的团队,无法与那些参加过多届国际大赛的专业队伍相抗衡,最后落得一个第五名的尴尬名次。
“郭庆。”
听见观众群中有人在喊他,郭庆顺着声音向人群中看去,是张警官站在人群后面向他挥着手。郭庆告别自己的队友,走到张警官身边打招呼,张警官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夸赞道:“不错嘛,第五名,一支组建仅仅半个月的队伍能得到这个名次已经相当精彩了。”
郭庆擦着额头上的汗,怏怏不乐地说:“第五名,高不成低不就,连奖金都少得可怜,玩得一点都不爽。哎,你们刑警队也有两个队员在我们龙舟队里,你干嘛不也来玩上一把呢?虽然挺累,不过对身材有好处,你看你的肚皮都腆出来了,再下去还没到中年就成大肚汉了。”
“我哪有那种闲功夫啊!最近工作特别忙,就是这会儿来看比赛,都还是忙里偷闲偷偷溜出来的呢。”
郭庆眯了眯右眼不信道:“无锡市最大的黑帮头目都被逮着了,还能忙到哪里去?”
“就是因为逮着了,所以才会更忙。”张警官向湖边的一间临湖茶楼指了指,“走,到那里去喝点饮料,我们多聊聊。”
两人走到茶楼边的遮阳棚下,各自点了一杯饮料坐下,一边看着湖景一边聊。
“怎么样,从黑棋博士身上得到更多有关于‘极峰会’的信息了吗?”郭庆一边吸吮着柳橙饮料一边问道。
“没有。”张警官郁闷地摇摇头:“不仅是他太顽固,就连其他几名一起抓住的罪犯都不肯透露丝毫‘极峰会’的消息,看上去这个组织确实严密。”
“黑棋博士关在哪里?总不会关进看守所吧。”郭庆关切地问。
“那当然,那么危险的人物怎么能跟普通犯人关在一起。也许现在‘极峰会’也在积极筹备营救他呢。”张警官喝了一口饮料润了润干涸的嗓子说:“我们把他和那两名有异能的罪犯单独关在惠山后面的武警军营里了。在上千名武警官兵的眼皮子底下,‘极峰会’纵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造次的。”
“法院送审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秘密送审在两周后进行,到时要请你去做证人。这次黑棋博士从上海请来了一名名律师为他辩护,不过他的罪行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定罪是绝没问题的,只是要看法院方面量刑多少了。”
“行,没问题,到时我一定到场。”
两人正交谈着,张警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手机里的短信说:“警局里有事,我要回去了,怎么样?我有车,顺路把你送回城里去。”
两人一起向公园门口走去,在路过湖畔的观众席时,郭庆忽然停下脚步向观众群中看去,张警官顺着他的目光向人群打量过去,只见一名亭亭玉立,长相娟秀的女子卓尔不群地站在人群中,“那女人你认识?”张警官问郭庆。
“哎,是‘设桥中学’的校医肖菲菲,前段时间我在学校里跟她打过一点交道,人挺不错的。”
张警官嘻笑着拍了郭庆一拳头,“这么漂亮的女校医当然不错,兄弟,你挺有眼光的。”
“你自己走吧,我还要在公园里多待会儿。”郭庆说道。
张警官知道他的用意,他笑着拍拍郭庆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自己多悠着点儿,别玩得太累了,再见。”
张警官离开后,郭庆穿上运动服钻进观众席,来到正在向湖边比赛场地眺望的肖菲菲身边,他先没有向她打招呼,而是从侧面打量着她:今天肖菲菲穿着一身镂花白衬衫,下穿一条银灰色的休闲裤,波浪卷的长发斜披在肩上,半挡着如梦般的眼眸,耳垂下面荡着一颗璨目的钻石坠子,整个人显得清秀而娟丽。
肖菲菲似乎感应到身边有人在打量自己,她斜目往旁边一看,捂着嘴笑起来了,“是你这家伙啊!我还以为碰上偷窥狂了呢,心里吓了一跳。”
郭庆脸皮一红,嗯哼着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肖菲菲很大方地问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郭老师,噢,不对,应该是郭警官。”
郭庆属于国家安全局的,并不是警官,但他也不点破,肖菲菲又说道:“你们在‘八音涧路’的那次行动电视台都播了,这次抓了一个大坏蛋,你们已经把他关到监狱里去了吗?”
“哎,虽没关监狱里,但也差不离了。”郭庆看了看肖菲菲手里拎的一大包零食,“肖医生也来看龙舟比赛?”
“我?不是龙舟比赛,我是来看划船比赛的。”
“肖医生也有朋友在划船?或者是家人?”
“不是家人,是我们学校的一些学生,噢,对了,其中有一些你还很熟悉,就是你们警察从绑匪手里救下来的那些同学。河马妹、风小吟、九颗牙、柯波波这些同学今天都来了。河马妹、风小吟和冯凌虹这些同学是我们校刊的小记者,所以她们也邀我来看比赛了。”说着,她的手指指向太湖边上正在准备进入比赛的一排小游船,“看见没有,他们都在那里,而且这次都在第五组同时进行比赛。如果在小组预赛中争取到前五名的名次,就可以进入决赛,这些高中生现在可是雄心勃勃要拿第一名哪!”
肖菲菲报出的人名郭庆都很熟悉,有些甚至印象深刻,这让他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不知那些基因产生变异的学生与一群正常人进行竞争,结果会如何?于是他站在肖菲菲身边,一边陪她聊天,一边观看起比赛来了。
太湖边的防护堤上,河马妹和麻大花、方雅若并排坐在堤边。旁边一艘漆迹斑驳,看上去破烂不堪的小游船上,方便面和九颗牙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河马妹把那一头乱发上的发夹拔掉,由着湖风乱舞她那一头篷发,她咭咭笑着说:“等我长大有了钱以后,就在太湖边上买块地皮,造幢造型独特的竹楼,开家风格独特的湖边茶馆。然后一边写作一边品茗一边做生意,生活在湖风细雨中,享受在世外桃源里,这世上发生再怎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和我无关,这宇宙里发生再怎么天翻地覆的状况我也不理睬。我自无情我逍遥,天际远在我心外。哈哈……”
麻大花斜睨着她讥嘲道:“你不是一直期愿着当个科学家或者政治家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诗情画意起来,成了个文艺痴女了呢?”
“成个文艺痴女不好吗?搞文艺的容易出名,你懂不懂这道理。”
麻大花对此表示鄙夷:“说到底你还是想入世,刚才说得好像世外高人一样,原来都是在放屁。”
“那是有感而发,先出世再入世,这是人生升华的境界,你懂不懂。我看你不懂,你这一生里除了埋头于锅碗油盐,被一大群小屁精咬胸脯扯头发,被一个又一个没良心的男人甩了又甩外,已经没第二个选择了。”河马妹为麻大花未来的人生下了一个定义。
方雅若摘下头上的棒球帽,一边用橡皮筋把头发束成马尾巴一边说:“等我有了钱,就在太湖边上搞房地产,把无锡市的商业区南移到太湖边上。现在无锡市的市中心离太湖太远了,我眼里的无锡,应该是坐在湖中小船里一眼望去,高楼林立,霓虹如星辰,湖光楼影相映衬,这个城市才真的时尚和美丽,就象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眺望香港一样的景致。”
麻大花和河马妹一同用怒目瞪视着她:“你这是破坏环保你知道吗?人类的破坏能力是这个宇宙中最为可怕的,市中心移到太湖边,这片湖区用不着五年就会变成一片巨型茅坑了。到时你就不是坐在湖中泛舟了,而是坐在粪坑上泛舟。”
“有你们说得那么可怕吗?人类是文明的制造者,又不是文明的毁灭者。”方雅若瘪了瘪嘴角,表示不屑于河马妹和麻大花的人类摧毁论。
“人类既在不断创造文明,也在不断毁灭文明,这都是在同步进行着的,你怎么这么没感悟呢。”河马妹擦着自己被湖风吹得有点干燥的脸说:“反正我们生活在一群很糟糕的人群中,贪婪和掠夺迟早要侵蚀我们的灵魂,与其将来堕落,不如现在就开始堕落起来。”
麻大花问她:“你想怎么堕落?”
“我嘛——”河马妹故意拖长语调,尔后语峰一转道:“先做个理科女,将来争取象我爸一样进入生化药物领域,研制一种能让男人改变审美观的药物,从此让男人看见风小吟、冯凌虹那一类女人觉得恶心,而看见我们这一类女人马上春情澎湃,这就叫恐龙大反转,美女变野兽。”
麻大花和方雅若格格笑了起来,麻大花说:“那敢情好,不是我们被男人甩了又甩了,而是我们把男人甩了又甩,哈哈……”
“嘻嘻……”
方便面趴在船沿边上往湖里呕吐隔夜饭,吐得酸水都出来了,他抬起头虚弱地说:“你们三个无聊不无聊,恐龙女挤在一起都是这样做白日梦发失心疯的吗?马上就要轮到我们组比赛了,还不赶快做点准备运动。”
方雅若吐了吐舌头说:“还做个屁的准备工作啊!咱们这一队的主力队员现在已经无精打采,这场比赛还没参加就已经注定要淘汰了,我看大家的心态还是平和点,就当今天到太湖边上是来赏风景的,不是来争强好胜的。”
方雅若所说的主力队员是指九颗牙,此刻他坐在船尾船舵边,浓眉轻锁着,手里不经意地把船桨伸在湖水里胡乱拨动着。
麻大花翻了翻眼皮咕哝道:“九颗牙今天是怎么啦?情绪那么低落的。上次来修船时,还信誓旦旦地一定要拿前三名呢。”
河马妹向防护堤左近位置努了努嘴巴说:“还不是因为风小吟呗。上次她明明答应参加我们这一组划船组的,可是一个小时后又变卦了。当时九颗牙只以为她有别的事所以不肯参加,哪知今天来比赛时,一看风小吟竟然在雨心逸他们那一组的船上,这下他全懵了。”在她们左近的一艘新游艇上,风小吟和雨心逸正有说有笑着。
“我早就说嘛,九颗牙想追风小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河马妹压低声音说:“前一段时间风小吟真的对九颗牙很好,害得九颗牙暗恋成灾,连我都不放眼里,把我都气疯了。现在看九颗牙这副模样,我倒觉得他有点可怜,被人玩弄的滋味真不好受。”
方雅若也凑过来说:“女人长得一漂亮,就会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男生自己爱犯贱,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
“是啊!”麻大花叹了一口气说:“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你却偏要认定它会发生,肯定会发生情感崩溃的。这就跟南极变热带,赤道变寒带,地球马上毁灭是一个道理。”
三个恐龙女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九颗牙,只是发表意见,却不安慰和劝解。在她们认为,九颗牙喜欢上风小吟本来就是对她们的背叛,受到伤害那是应该的,这算一种惩罚,她们有权利享受这种快感。
方便面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口香糖递给九颗牙,九颗牙接过口香糖往口里一塞,连糖纸都是含在口中用牙齿剥开的。
“要不……”方便面轻声建议道:“这场比赛咱们就别参加了,就当没事发生一般。咱们回城里去吧,我和河马妹请你到青石路上去吃韩国烧烤。”
“不……我要参加。”九颗牙瓮声瓮气地说。
“可是你这种情绪,只会给别人看笑话。”方便面劝他道:“其实你和风小吟之间根本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只不过两人曾经有一段时间走得近了点,这会儿又重新回到以前那种距离上了,仅此而已,你说是不是?”
九颗牙垂下头,低声叹息:“是。”
“那么,你可以把走得近的这段时间在大脑这个硬盘中删除,就当一片空白区。”方便面建议道。
“怎么可能?”九颗牙哼了一声,捧着脸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只有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也会成为记忆中的一段永恒。人的大脑又不是电脑硬盘,是不可能随意把记忆抹煞掉的。”
“唉,那就没辙了,”方便面看了眼天上飘浮地云,自语道:“看来只有让时间来消磨记忆带来的伤害了。”
这时湖岸上的喇叭通知:“业余组划船赛的第四组比赛已经结束,请第五组参赛队员把船划到起跑线上去准备进行比赛。”
坐在岸堤上的三名女生同声问九颗牙:“要不要参赛?”
九颗牙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胳膊,用船桨敲着船沿,豪气干云地说:“要,我们要把高一三班的嚣张气焰压下去,我们要拿这组的前三名,然后挤进决赛拿名次,我们一定要赢!赢!赢!”
河马妹、麻大花和方雅若嬉笑着跳上船。方雅若坐在船尾掌船舵,方便面和河马妹坐船首一排,九颗牙和麻大花坐中间一排,四人操起船桨,用力把船划向起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