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书在税务局自己的办公室看完了徐处长给他的信,心一下就凉了半截,他知道这封信会给他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恰好此时又正处在人事调整的节骨眼上,轻则从此断送将来的仕途,重则会被开除一切公职,丢了工作回家务农。这究竟是谁和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才会这样下狠手呢?对,一定是他,一定是马素月的老公冯宝才。刘海书突然开始恨这个原本还对他怀着同情和怜悯的冯宝才了。尽管马素月是你媳妇,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不争气才造成的啊,难道能完全怪罪在我的头上吗?你这不是把我一下子置于死地了吗?刘海书越想越气愤,他以前从来没有对马素月的丈夫冯宝才有过什么仇恨,现在,他真想破口大骂他一场,和他狠狠地打一架才能消除心头的这股怒火。事已至此,再恨也没有用,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件事情尽快告诉马素月,让她对冯宝才有个防备。本以为他吃了马素月的闭门羹后知难而退不再来纠缠,没想到真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一下班,刘海书就急急忙忙从税务局出去了,门卫老蒋见到刘海书经过,突然笑容可掬的和刘海书打招呼:“刘科长好,您下班了?”“哦,下班了。”刘海书顾不上多说,出门就慌忙找马素月去了。
马素月不在家,刘海书又跑到马素月的衣店。店里衣服缺了很多货,货架都没有挂满,也没有一个顾客,小红抱着甜甜正在和马素月说话。刘海书进来后,小红抱着孩子很有眼色的去收银台逗孩子玩了。刘海书让马素月往衣店里边去,把那封信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交给马素月。“你看看这封信。”刘海书脸色阴森可怖,一股怒气在他胸口欲吐不能。马素月第一次觉察到刘海书原来生气时竟是这么可怕,不禁手有些发抖,她盯着刘海书被怒火燃烧的眼睛说:“怎么了?”“你先看看信就知道了。”刘海书压抑着满腔的怒气,冷冷的说道。马素月打开信看了一眼,手突然抖个不停,信纸从她手中跌落在地上。“这个畜生,真没想到竟是这样阴险狠毒的一个人,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他,现在就去找他,立刻和他彻底断绝关系,我要去法院告他,和他离婚。”马素月愤怒的直跺脚。“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这以后都可以做,你现在一定要注意你和孩子的安全,不能不防患于未然。保不住他还会做出什么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呢。”“恩,我知道。”马素月答应着点点头,“你这封信是从哪儿得到的?”“是局里人事处长给我的。”刘海书低沉着声音答道。“啊!”马素月一下子惊呆了,“那你们局里是不是都知道了?你会不会受到处分啊?”“处长说让我等候上面的消息。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有可能我会被开除公职,回老家种田去。”刘海书每说一个字,心里都是疼痛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被开除会怎么样。这些年来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落得一场空。“都是我害得你!都是我害得你!”马素月双手捂脸痛苦地哭泣起来。“是我们犯下的错遭到了报应和惩罚。”刘海书痛苦的说道,“以后你不要再去局里找我了,我以后到你这里来也会注意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尽量避人耳目,免得再有什么乱子。”马素月点点头,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刘海书。“我们分手吧,从此不要来往了,只要他们抓不到证据,就不会硬把你开除了。”刘海书沉默着一言不发,过了好大会儿,他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我们往后注意点影响就是了,看看局里最终怎么处罚我再做打算吧。”
这天下午,刘海书没有去局里上班,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旷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即将来临的厄运,带着本能的恐惧逃避眼前的一切。
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第二天,刘海书又照常到局里上班,尽管他不愿意就这样坐以待毙,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在上级领导没有发话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件事情能被内部消化或不声不响的过去。
又过了几天,上面还是没有对刘海书的事情做出什么处理,越是这样,刘海书反而越是感到惶恐不安。然而,另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正在悄然而降,彻底击碎了刘海书最后的防线。
这天下午刚上班,门卫老蒋走到刘海书办公室门口,笑盈盈的说道:“刘科长,大门口的有个女的找你,你去见一下吧。”
刘海书脑袋“嗡”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心想:不是说了不让你过来找我吗,怎么又来了?他对门卫老蒋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谢谢,头也不抬,坐在那半天没有动。老蒋看看刘海书的脸上,很识趣的走了。过了好一会,刘海书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税务局大门口。
刘海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税务局大门口,满腹的心事和担心让他的脸变得冷若冰霜。他出了大门口站定,并没有看见马素月,往常马素月来找他,都是站在门口外马路边上的槐树下等他。今天,那儿并没人。刘海书刚想回去问门卫老蒋,突然发现在另一侧的马路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急忙揉揉眼睛又看,天哪!那不是自己的母亲吗?在她不远处,还站着自己的父亲。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刘海书急走两步拉着母亲的手。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轻轻颤动,一双沧桑的眼睛因岁月的侵蚀变得有些浑浊,但依然难掩目光中的怒气和悲伤。“妈,爸,你们怎么过来了?”刘海书声音发抖的说道。“走,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刘海书的父亲见儿子出来了,走到儿子跟前冷冷的说道。刘海书本想带父母去别的地方不想回办公室,但这番情景已被门卫老蒋看在眼里。既然父母来了,怎么能把他们带到一边躲起来呢,这样更会让人生疑。想到这,刘海书带着父母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只有刘海书一个人,三个人进了门,刘海书把门轻轻掩上。
“爸,妈,说吧,你们怎么来了?”刘海书一边说一边找茶缸给父母倒水。
“孩子,你干的好事,你自己不清楚,你现在还问我们。”刘海书的母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颤抖着放在刘海书办公桌上。刘海书只看了一眼信封,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是谁给你们的这封信?”刘海书平静的说道。“邮递员!”刘海书父亲狠狠地低吼。“都有谁看了?”刘海书再问。“谁看了?我们俩能看吗?我们俩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筐,还不是你媳妇看了。”“哦……”刘海书慢慢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刘海书似乎缓过了劲儿,用警惕的目光盯着父亲的脸,说:“她说什么了?她骂我了吗?”“刚开始她什么也没说,看完信就大哭起来。一个人在屋里哭了一上午,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劝也劝不住,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后来我们拿着信找到你二叔,让他看了信,才知道你做下的孽。依我说,还不如死了呢,死了咱还落个为国捐躯,还落个荣誉,可如今,你让我们这老脸往哪搁,你对得起你的媳妇吗?”说着,刘海书的父亲冷不丁地举起手“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在刘海书的脸上,顿时,刘海书的脸上就腾起五道红红的手指印。刘海书没有吱声,低下头默默的盯着眼前的地面。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又过了片刻,刘海书异常平静的继续问道:“后来呢?”“后来,后来你媳妇只说了一句话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她说什么?”刘海书继续追问。“她说什么?她说要跟你离婚!你这个不要良心的东西。”刘海书的父亲骂道,“你给我们说说,信上说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刘海书没有回答,他也不打算回答。即使回答了也没有什么用。他沉默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你倒是说啊?是不是真的?”刘海书的母亲也忍不住追问。
见刘海书一言不发,刘海书的父亲气的浑身哆嗦,低吼着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给我听好了,无论如何,我和你妈都决不允许你和丽梅离婚,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都要把丽梅给我找回来。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你不在家这几年,她就像亲闺女一样照顾我们两个,我们怎么能忘恩负义,连猪狗都不如。如果你和丽梅离婚了,就永远不要再进我们家门,我们俩就死给你看,让你永不得超生。”说完,刘海书的父亲站起来就往外走,刘海书的母亲也急忙站起来跟着老头子往外走。“你们这是往哪去,在这住几天再回去吧。”刘海书急忙走过去拦住父亲的去路。“不住了。我们睡不着,我们这就回家等着你带着你媳妇回家。媳妇不回家,你就等着回家给我老两口收尸吧!”刘海书的父亲一把把刘海书推到一边,拉着老伴儿走了。刘海书没办法,只好一路尾随,把老两口送到车站找了个旅馆住下,一切安顿好之后,父亲不让他在那呆,说看见他心烦。刘海书只好回来了。
从父母那回来,刘海书径直去了马素月那里。这几天接撞而来的事情让刘海书和马素月越来越难以应付。
到了马素月那,已经夜里十点,马素月已经安顿孩子甜甜睡着了。刘海书轻轻敲门,小声的说道:“素月,开一下门,我是海书。”马素月被敲门声从梦中惊醒,她吓得浑身发抖。“天哪,难道是冯宝才,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他又找到这儿来了?”马素月想起把家搬到这之前,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的那天晚上,冯宝才像一个鬼魂般突然出现在她的出租门口,他紧张急促的的敲门声把她吓得也是浑身发抖。这次冯宝才不会又找到这里来了吧?马素月紧绷着身体慢慢从床上下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素月,开一下门。”门缝里传来刘海书微弱的叫门声。听到是刘海书的声音,马素月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仍有些不放心地轻声问道:“你是谁?”“是我,我是海书!”刘海书压低声音说道,他怕吵醒了孩子。“你怎么现在来了?”马素月长长出了口气,急忙打开门让刘海书进到屋里。
刘海书进了屋,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借着微弱的灯光,马素月看了一眼信说道:“怎么还拿着这封信啊?”“这是另一封同样的信,是今天我父母从老家带来的信。”“从老家?你爸妈来了?”马素月吃惊的说道,“他们在哪?你怎么不陪他们呢?”“他们把我骂了一顿,不让我和他们在一起,把信交给我就要坐车回去。”刘海书语气沉重的说道。“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马素月愧疚的说,“你打算怎么办?”“我爸说,如果不把我媳妇找回来,他们俩就死给我看。”“你媳妇去哪了?”“回娘家了,要和我离婚。”
突然,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离婚!”这不正是他们两个人都希望发生的结果吗?如今,这样的结果真的来了,他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离婚?你会和她离婚吗?”马素月怔怔的问道,眼神显得空洞而呆滞。
刘海书地下了头,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马素月,四目相对,两个人不由得都避开了对方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身不由己了。如果你要我离婚,我就离婚。”刘海书艰难的说道。
“不,你不能离。我要离开你,这样他们就找不到证据,你就能保住工作。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失去一切。”马素月说着,眼泪禁不住潸然而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多令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像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在她身边一个接一个的爆炸,直到把她炸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不管离不离婚,我都要回去一趟,我必须回去给她一个交代,这么多年,她为我为我们家付出的太多了,我对不起她。”刘海书说着,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起来,两行泪水从他眼中无声地滑落。
刘海书和马素月在黑暗中沉默着。几个月前,每天晚上,这个温馨的小屋里都会响起两个人的欢声笑语,如今,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只留下悲伤和痛苦的现实让他们两个人无言以对。
刘海书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和马素月已经被现实狠狠的捉弄了一回。
第二天,刘海书本来说好了要去工商局问那个FJ商人的信息,但是他现在去不成了,他要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请假回家。马素月只好自己去工商局打听消息。
这些天马素月因为太忙,就把孩子甜甜托付给房东赵阿姨照看。赵阿姨平时一个人没事干,乐得有个事情做,她最喜欢小孩子,加上甜甜又不哭不闹特别惹人喜欢,赵阿姨有时还主动帮马素月带孩子。赵阿姨不辞辛苦帮忙照看孩子,帮了马素月很大的忙,马素月和刘海书都很感激,几次拿钱要给赵阿姨,都被赵阿姨拒绝,她说:“我不缺钱,你们花销大,钱还是留着你们用吧。我是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我也乐得照看她,将来长大了给我叫声奶奶我就满足了。”于是,马素月只好是不是的给赵阿姨买些吃的穿的之类的礼物送去。
马素月今天要去工商局,如果是在平时办一些小的事情,只要能带着孩子,她都会自己带着孩子去,但是这次因为被骗了这么多钱,她心情特别低落,如果到那之后打听出什么好的结果,她一定会悲痛欲绝,孩子跟着自己肯定会受到自己坏情绪的影响。马素月又想到赵阿姨,何不去看看赵阿姨今天能不能帮忙带一下甜甜。马素月收拾好去工商局要带的东西,抱着甜甜来到房东赵阿姨那儿,赵阿姨正好走出房子像是要出门,马素月近走一步问道:“您去哪啊赵阿姨?”看到马素月抱着孩子问自己,赵阿姨走到马素月跟前一边逗甜甜玩,一边笑呵呵的说:“这几天在家闷得慌,去市场上转一转散散心。”赵阿姨平时没事,爱去公园溜达,偶尔也去市场闲逛看看热闹。“我想出去办点急事,您能帮我带一下甜甜吗?”马素月知道赵阿姨不会推辞,就很直接的说道。“好,我的乖孙女,快让奶奶抱抱,跟我到市场也转转去吧?”赵阿姨高兴地抱过甜甜,在甜甜红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高兴的手舞足蹈,伸出小手臂想让赵阿姨抱,她已经和赵阿姨很熟悉了,一点也不认生。赵阿姨接过甜甜,马素月说声谢谢,把给甜甜准备的吃的东西也交给赵阿姨,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天的天气晴空万里,暖洋洋的阳光带着春天般的温暖洒向大地。难得深冬有这样一个好的天气,马素月坐在去工商局的公交车上,心里默默祈祷着事情能峰回路转。
刘海书上午到了税务局上班后,把最近手头的工作都整理好了。他正想去请假,人事处的小王过来了:“刘科长,徐处长找你,你去他办公室吧。”刘海书犹豫了一下,冲着小王点点头。小王走后,刘海书想了想徐处长可能会问他什么问题,但是脑子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是死是活都躲不过,刘海书硬着头皮出门去找徐处长。
“你来了?”一进门,还没等刘海书开口,徐处长就问道。
“我来了,徐处长,您有什么要批评的?”刘海书就等着徐处长的训斥。
“批评?为什么要批评?”
“我违反了纪律。您给我的信我都看了。”
“违不违反纪律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要等有关部分调查之后得出调查结果才能下结论。现在还没出结果,谈何批评?”徐处长这次俨然换了态度,不像上次那样让人生畏。
“什么时间调查?我配合。”刘海书老老实实的说道。
“配合?配不配合就是你的问题喽。不过,如果调查结果属实,你就别想再在税务局待下去了,也就意味着你从此会失去工作。实话告诉你吧,本来这次局里的人事调整,你是其中提拔幅度比较大一员,节骨眼上你这儿闹出来这种事,不但提拔没有了希望,就连现在的工作也保不住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可惜?”徐处长的话如针般扎在刘海书心上,他何尝不明白问题的轻重,但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事情已经出来了,我只能接受现实了,都是我自作自受。”
“什么事情已经出来了,有谁调查出来了吗?”徐处长瞪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刘海书问道。
“不是马上要调查我吗?”
“调查是少不了的,知道为什么把信给了你吗?若不是上面局长把信转给我,让我转给你,而是直接交给纪检处,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把你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不过现在既然有人举报了,调查也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如果调查不出来什么结果,那就另当别论了。你懂么?我想你小子也不敢在外乱搞男女关系吧,你难道还能凌驾于纪律和法律之上娶两个老婆?如果没有,或者查不出来,那说明举报事情不存在。”说到这,徐处长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抬起头微微看了一眼刘海书接着说,“你回去吧,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存在不存在就看你的了。从下周起,纪委的人将会对举报信的内容展看调查。一旦查出来事实,你就等着接受处分吧。你可以走了。”徐处长说完,把手一挥示意刘海书离开。刘海书什么也没说,离开了人事处徐处长办公室。
他已明白徐处长的意思,只要自己不再和马素月来往,从此把两个人的关系一刀两断,纵使纪委调查,也调查不出来什么。但是,这分明是让他抛弃马素月,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至少暂时还做不到。可是,如果继续和马素月交往,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前途不保。他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素月感到工商局,拿着那份和FJ商人签订的合同找到刘海书给他说的那个人,那人说已经核实清楚,你合同上这个公司是个假的,根本就不存在。因此,公司的所谓法人根本就没有。也就意味着你交的钱基本上算是打水漂了。马素月彻底绝望了,如果真的找不到这个人,追不回来那笔货款,马素月的生意就难以为继,只有把店关了或转给别人。她全部的家当都用来交了货款了,没想到被骗了个血本无归。
马素月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动。回到家,马素月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完了,彻底完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躺在床上,马素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刘海书从外面回来。原来刘海书在办公室呆到十一点就提前走了。他这次故意到另一个公交站坐了一辆离马素月较远的公交车。下车后,他在原地待了一会,确保没有人跟踪他,才绕着弯来找马素月。
开门进到屋里,见马素月已经从工商局回来,刘海书急忙问道:“查到那个FJ商人的信息了吗?”其实他上次就知道根本就查不到,只不过担心一下子说出来马素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查不到。”马素月有气无力的说道,“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孩子呢?”刘海书问马素月。“赵阿姨带着呢。你怎么也回来了?”马素月抬一抬眼皮神情沮丧地说道。“纪检部门要调查我和你的关系,我心里烦闷,就过来了。”“要调查我们的关系?你就带他们过来调查好了,我们既不是*****也没有行贿受贿,如果不是这封举报信,他们才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感兴趣呢。就因为这一封举报信,让我们一下子无意中伤害了周围的亲人,也伤害了自己。来吧,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马素月像醉酒似地说道。刘海书没有吭声,他看着开始有些胡言乱语的马素月,心里涌出一种悲痛和绝望。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子里默默地相对而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刘海书和马素月一进这个房子就像掉进了甜蜜的罐子里,现在,两个人再也笑不出来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和幸福甜蜜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正当两个人相对着发呆时,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赵阿姨神色慌张的闯进屋里,结结巴巴的说道:“甜甜,甜甜,我那个乖孙女,她,她不见了……”话没说完,赵阿姨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听到赵阿姨的话,马素月突然感觉天上响了一个惊雷,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嗓子眼一热,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刘海书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赵阿姨的话他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马素月又口吐鲜血昏倒在床上。他惊恐地看着两个女人倒在地上的女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往下滚。刘海书强忍着悲痛,急忙跑出去敲周围邻居的门,几个好心的邻居一边安慰刘海书不要慌张,一边七手八脚帮忙对两个人进行急救,有人掐赵阿姨的人中,有人不停的喊马素月的名字,过了一会,赵阿姨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众人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甜甜,甜甜,我的宝贝孙女……”马素月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这时,渐渐恢复过来的赵阿姨又哭诉道:“我带着孩子逛完了市场,回到家找她妈妈,不见素月回来,我就又带着甜甜去公园里玩。公园里人少,转了一会,我想去厕所,就把甜甜放在厕所旁的草坪上让她坐着,我匆匆忙忙上了个厕所,再出来时,孩子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公园,连个人影也没找到。我急忙到附近的派出所报警,去了几个警察和我一起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刘海书突然感到一种痛彻心底的悲凉和绝望,尽管这个孩子当初并不是自己意愿所生,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爱若自己的生命一般,如今突然丢了,犹如从心头撕下一块肉般疼痛。听赵阿姨讲完,他向众人说了一声:“请帮忙照看一下她们。”就飞也似的冲出门口向那个公园跑去。
已经有人帮马素月把吐到身上血迹擦拭干净,让她躺在床上半躺着休息。马素月脸上浮现出孩子般幼稚的微笑,对着屋子里的人笑个不停。“她疯了,她疯了!”一个邻居慌慌张张的说道。“快让她躺下休息休息,这是精神受到巨大刺激引起的暂时性神经失常。”又一个有在医院当医生的有些经验的大妈说道。众人七手八脚把马素月放倒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让她休息。有人把赵阿姨送回自己房间休息,不放心地留在那陪着她。
刘海书一口气跑到公园,哪里还有甜甜的踪影?只有寥落的几个游客在公园里懒散的漫步。刘海书找遍了公园的角角落落,见人就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孩或者抱小孩的人,人们都摇摇头好奇的看着他。
夜幕降临,公园里的人都走了。刘海书一个人坐在公园角落的长凳上抱头痛哭起来。夜色阑珊,刘海书哭的眼泪都干了,他又想起马素月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照看,他强打精神,用袖子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了。
回到家里时,周围的邻居都已经走了,马素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赵阿姨陪在马素月身边,见刘海书一个人回来,赵阿姨又忍不住呜咽着哭起来:“我该死,我这个老太婆该死。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把我送到公安局吧。”赵阿姨不停的向刘海书哭诉着。“阿姨,您别难过了,要怪也只能怪偷小孩的那个人,明天我们再去派出所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此时,刘海书只能安慰赵阿姨。
夜深了,刘海书让赵阿姨回去休息。马素月已经恢复了清醒,只是巨大的悲恸已让她身心憔悴,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里有泪水不住地流出来。
就这样呆到大半夜,马素月突然开口说话了:“海书,明天你回家去吧,找到你媳妇,向她赔罪,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和她离婚,她是心里对你有怨恨,才说和你离婚。你要好好对她,以此来赎我们对他犯下罪过。只有这样,上天才能保佑我们丢失的孩子健康快乐活着。”
“那你呢,谁来照顾你?”刘海书说道。
“我没事,死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这就是命啊,谁也逃不了自己的命。”说着,马素月闭上眼睛,热泪泉涌般的从她眼角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