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涛在张兰那儿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坐火车回去。这是他大学毕业后最高兴的三天,他陪着张兰一起逛遍了海滩的角角落落和附近的几个公园。还一起看了一场电影,逛了安西时最繁华的商业街和小吃街。
最后一天下午,刘涛和张兰在车站附近的商业街漫步,再过几个小时,刘涛就要回去。“好久都没有没这么开心地玩过了,这几天我感觉似乎走遍了整个城市。”张兰开心的说着,一边兴致勃勃的在繁华的街道上走着。“将来我们在一起了,每个假期我都陪你一起游玩,好么?”刘海笑容可掬地望着兴高采烈的张兰。“不过,我总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随时都会离我们远去一样。”张兰随口说道。“怎么不真实?这一切不都是真实的吗?”“是啊,我总是有这种错觉,像是在梦游一般。”“谁能一连梦游三天呢?”刘涛忍不住笑道。“可能是我太高兴了吧。”“给你一年考虑的时间,一年后我带你见我的父母,我也见你的父母,行么?”“先不要这么早决定,一年后,如我们互相了解的更多之后还把对方当成未来最好的选择,我们再考虑其他的也不迟。”“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刘涛认真的说道。“将来可不一定?人都是在变化的。”“除非你变,我是不会变的。”刘涛语气坚定的说道,突然他又诡秘的说,“你是不是已经是有更好的选择了?”刘涛只是想开个玩笑,他知道张兰并没有和其他人交往。“我没有和谁交往,不过倒是还真有个咱们的高中同学多年来时不时和我联系一下,只是没有像你这样对我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些年来,他会隔一段时间在网络上或通过电话和我联系一下,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张兰很坦诚的向刘涛说道。刘涛没有在意,他觉得张兰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于是随口说道:“难道他也像我和你这样有缘分吗?”“缘分有时候是主动争取的,也可能是主动创造的。”张兰似乎故意气刘涛。“那么是说真有这样一个人?”刘涛这才认真的问道。“真有,并且我之前似乎跟你提到过他,你也认识。”张兰停下了脚步,坐在街道广场的长条椅子上抬头看着刘涛。难道是他?刘涛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张兰确实以前说起过。想到这,刘涛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冯建生,我们高中的同学,只有他是你曾跟我提到过的男生。”“你真是一个敏感的人,我确实跟你提到过他,你竟然已经记在心里了。”
尽管刘海书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对冯建生的名字很敏感,后来因为张兰再也没说起过他,刘涛就慢慢的把这个名字淡忘了。没想到今天张兰又提到他,难怪自己那时就有些担心,现在看开来冯建生真的很有可能在默默的追求张兰。刘海书感到又惊又喜,惊的这个冯建生很有可能真的发展到公开追求张兰,到时候不就是自己的情敌吗?喜的是自己已经捷足先登,和张兰的关系基本上得到了张兰的同意。好险啊,人生真是处处暗潮汹涌,不经意间就被推到了危险的境地。刘涛有些着急,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他办开玩笑办认真地说道:“那你是什么态度呢,是不是对他印象不错?”“印象当然不错了,否则我也不会理他,但是还没有到爱上他的地步。”张兰很直接的说道。“假如有一天他真的追求你呢?”“假如?谁知道有没有这个假如,不过,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想法,只是我们两个在想别人根本就不存在的想法。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张兰调皮地笑了起来。
沉默一会,两个人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似乎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破这种沉默。刘涛心有不甘的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也追求你,你是不是也会给他机会让我们竞争啊?”听刘涛这么说,张兰盯着刘涛的眼睛一脸严肃的说:“你想和他竞争吗?”“不想,但是如果我必须要那样做,我只有拼死一搏。”“拼死一搏?”张兰皱了皱眉头,“为了我?值得吗?我怎么能让你们去那样做。”“可是,爱情都是自私的。”张兰无奈的摇摇头:“你们男人,真的都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这难道能谦让吗?”刘涛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也知道,在爱情上,我还是比较相信缘分的,没有缘分,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说呢?”“对,我也有和你相同的观点,我们不是有缘分吗?否则,我们怎么能在这里一起看来往的行人,看天空飞过的小鸟。”张兰笑了,她有些羞涩地看看刘涛,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分手的时间,张兰说去火车站送刘涛,刘涛没有同意。“送我坐上去火车站的车就行了,从此之后,你就住在了我的心里,不管我走到哪,你都陪在我的身边。”张兰笑笑,把刘涛送上去火车站的公车,站在落日的余晖中目送载着刘涛的汽车渐渐远去。
这次见面之后,刘涛心里开始有了牵挂。“我也开始谈恋爱了,我也开始谈恋爱了!”刘涛刚回去来的那几天,只要下班一回到宿舍就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现在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可以随便说,不用担心别人会听到。公司因为没有新招聘人员,好些宿舍都因裁员后空了床位。从张兰那回来之后,刘涛突然感觉到工作的重要性了,和张兰恋爱后,将来肯定要结婚成家,要有一个属于他们的爱巢。如果没有工作,别说筑爱巢,就连两个人的生存都是问题。一定要好好工作,将来两个人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家,给爱情筑一个温暖的爱巢。
刘涛这天下午下班回来之后,躺在宿舍床上闭上眼睛动情的想象着将来和张兰结婚后的美好生活,在心中描绘着将来甜蜜美好的一切,一种自豪和满足的幸福感在心头像微风吹过海面的碧波般轻轻荡漾。多美好的生活,多美好的人生和未来啊,这一切,只因有了爱情,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一下子焕发出金灿灿的光彩。
刘涛闭着眼睛尽情的享受着虚幻中的一切,慢慢的忘记了刚在公司工作一天的疲惫和劳顿,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将刘涛惊喜,他急忙寻声望去,失踪多日的赵海天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宿舍,他的女朋友司忆欣呆呆的站在他身边,见刘涛被惊醒,两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的神情,目光诡异地盯着刘涛。“你们回来了?”刘涛小心翼翼的问道。“啊,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家都在找你们,以为你俩失踪了。”“失踪了?哦,失踪了!”赵海天用手扶了扶金丝镜框咧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们到底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总该给大家说一声吧,让大家这么担心。”刘涛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我们去了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些事情耽误了,今天就是来给大家告别的。”“什么地方?”刘涛好奇地问道。“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地方。”赵海天不紧不慢地说,脸上依旧一副往常一样似笑非笑的表情。“是的,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地方!”司忆欣脸上带着虚幻般笑容补充道。“有那样的地方?”刘涛满腹疑虑的问道。“有啊,我们就找到了,只要你能放下心中的牵挂,你就会找到这个地方。”赵海天说。刘涛半信半疑地看看他们两个人,觉得他们两个人说话的语调有些奇怪,他突然发现窗外明晃晃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宿舍的地上,屋子里竟然没开灯,可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赵海天和司忆欣两个人的脸,以及两个人那带着怪异微笑的迷离恍惚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似乎显得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刘涛猛地一惊,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眼前的一切瞬间就消失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夜风吹动树梢发出的响声从外面传来。
好半天,刘涛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刘涛心里有些酸楚,不知道赵海天和他女朋友现在身在何处,是不是他们已经找到那个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地方?但愿他们能如愿以偿,在另一个世界里找到他们想要的快乐。
天还没亮,宿舍里隐隐透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刘涛再想睡却睡不着了,他想起那天和张兰在一起时,她提到的冯建生,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自从刘涛走后,张兰又恢复了往日的孤单,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工作生活。从高考之后那个雨天刘涛送她伞那天起,她就已经把刘涛这个名字深深地铭记在心底了。整个高中,她都在努力学习,从不敢分心去想其他的事情。三年的高中生活就像一杯白开水般纯净却索然无味,但是却保证了她顺利考上了大学。那次刘涛雨中送她的那把伞,她回到家后就格外用心的收藏起来了。那天母亲拿着雨衣大老远去接她,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伞,看着没有被雨淋成落汤鸡的张兰,母亲悬着的心才放下。“是哪个好心的同学借你的伞啊?”母亲感激的问她,张兰含含糊糊地说是自己班里的一个同学,然后就不提了。她不想告诉母亲是一个男同学把自己唯一的一把伞送给了她,自己却冒雨回家了。她是一个从小就独立自主的孩子,她把这个秘密偷偷的藏在了心里。那时的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同学间这份关心让她好感动。后来上了大学,忙碌的学习生活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件事。那次高中同学聚会,知道刘涛也会参加,她就特意把伞带过去想亲手还给刘涛,并选了一本书送给刘涛作为迟到的谢意。没想到晴空万里的天空转眼又下起了雨,刘涛要回了那把旧伞,又把自己刚买的一把新伞再次送给他。这些偶然的机缘,又似乎是命定的一般,让他们在这么多年后成了恋人。
这几年来,其实追求张兰的男孩子并不少,但她都不为所动。并不是自己清高孤傲,而是内心深深的自闭和自卑让她不敢去奢望那种浪漫的幸福。出身农村的张兰总是卸不掉身上背负的那份重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重担。虽然现在自己离开了农村在城市里参加了工作,但家里的父母和家里境况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每次回家,都是对她心灵的一次考验,家里的现实像一把锋利的利刃般刺到她的心上。看着越来越年迈的父母,破落的院落,低矮的房舍,斑驳的泥墙,寒酸老旧的家具……她的心都一下子跌倒了谷底。这个曾给过自己温暖呵护的家几乎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更让她感到悲哀的是,自己眼睁睁看着这种境况,却没有力量改变父母这种艰难困苦的生活局面。她越来越深刻的感到一种悲凉和无耐,突然使自己一下子陷入了迷茫,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样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月把发下来的薪水留下自己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都寄回家里。可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另外,自己将来也要面临着谈对象成家养孩子,现在连个窝都没有,面对贵的要命的房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去思考未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而在张兰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怀揣多年的夙愿,就是自己能成为一位诗人,写出这个伟大的时代的韵律和像自己一样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青春和梦想。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生活的重压无情的扼杀了,淹没于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来来来往往的滚滚人流中和彼于奔命的转个不停地车轮里。
前一段时间回家,张兰的母亲已经给张兰下了命令:孩子,你也该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情了,赶快给我们找个女婿,也让我和你爸了了这份心愿。我们把你抚养大,什么也不图你的,就是想看着你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我们死也瞑目了。父母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从来也没有说过要回报他们之类的话,但越是这样,张兰越是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在农村,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的父母成千上万,在他们朴实的思想里,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付出,如果自己的命能卖钱,他们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命卖了,也要让孩子过好,他们打心眼里害怕他们再重复自己一辈子过的日子,再也不希望孩子像他们上一辈一样延续那种没有希望的生活了。
刘涛是张兰从高中上学到毕业后参加工作以来接触最深入的异性,其实她很早就感觉到了刘涛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只是自己不敢去触碰,现在周围的同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结婚,父母也着急地催了一遍又一遍。所以那天晚上刘涛提出想到这边来看看她时,她终于答应了。
在她交往过的为数不多的男性中,还有一个给她留下不错印象的就是另外一个高中同学冯建生,这是她高二分班后的同学。冯建生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班级前十,是班级小组组长,还是生活委。张兰记得,整个高二高三班里面每次打扫卫生,几乎都有冯建生的身影,没有任何人要求过他这样做,他总是不辞劳苦和值日的同学一起打扫卫生,从没有什么怨言。高中毕业后,冯建生通过班级其他同学得到了张兰的QQ号,从此就开始隔一段时间给张兰发信息问候一下,偶尔在网上相遇会聊聊天。但冯建生说话非常谨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谈及过感情方面的事情。张兰也就没有多想,原本就是高中不错的同学,彼此问候一下打个招呼或聊聊天也不代表什么。可是时间长了,如果冯建生没有发来问候信息,张兰就会感觉缺点什么似得,自己就主动发个信息关心一下。冯建生对张兰的这种情谊是润物细无声式的慢慢渗透,直到有一天,张兰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已被冯建生悄无声息地占领大半。如果没有刘涛,张兰想,自己很可能会和冯建生越走越近。但是现在,刘涛已经慢慢走进自己的世界,她心灵的大门就对冯建生一点点的关闭了。
在感情方面,张兰没有什么心机和功利,只是凭着感觉顺其自然,这样的爱才是最单纯最纯洁的。
和其他恋爱中的人一样,刘涛和张兰虽然身处异地,可是两个人的心仿佛就在一起,对对方的牵挂也与日俱增。除了网上联系之外,两人还写信互诉衷肠。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到了第二年春末。
这天晚上,刘涛打开QQ,发现张兰发来信息说等他上线了有事和他说。
“兰,什么事?”刘涛说。
“我爸病了,有可能我这段时间要辞职回家。”
“什么病?很严重吗?”
“最初是恶心、胃酸、呕吐,后来又开始胃痛,现在突然变得消瘦,身体大不如以前,初步诊断是糖尿病。”
“那你的工作呢?”
“暂时辞职吧,公司不让长时间请假。让母亲一个人照顾父亲我不放心,等父亲病情控制住了再作打算吧。”
“需要钱吗?我可以帮你,我现在挣钱就我一个人花,多少还有些节余。”
“不需要,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借吧。”
“不要担心,只要控制住病情就没什么事了,这个病不是多严重。”刘涛其实对糖尿病也没有什么了解,为了安慰张兰,不让张兰有压力,他也顾不得说得对不对了。
“希望如此吧,我这几天交接完工作就回家。家里上网不方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回去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刘涛说。
“走的时候我就不给你说了,回到家安顿好了我会联系你的。”张兰说。
“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能见面,但是你回去了,我就觉得像是要分别一样。”刘涛打字的时候,一种悲伤直窜他的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几欲流下。
“我心里也很难过,希望父亲的病早日痊愈。哪怕让我病倒了,我也愿意。我病倒了,最起码不用再担心害怕了,可是父亲病倒了,只剩下我和母亲,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涛看不见张兰,但是从张兰的话里能感受到那份无助和无奈。他真想跑到张兰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再感到害怕和担忧。
这天晚上,刘涛和张兰聊了很久,直到夜深了,两个才依依不舍的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