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梅那天正在家里搓玉米,她要用手把玉米粒从这些玉米棒上搓下来。前一段时间她接到刘海书的信,说过年可能不回家,年后抽时间回家。一连几天,她都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自从嫁到这个家里,除了刚结婚那几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一年中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天,这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刘海书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人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刚开始她还相信,现在,她越来越怀疑了。难道就是为了将来所谓的幸福生活,把自己一生中最美的青春岁月空付了清风和明月吗?还有,比他们晚结婚的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但为了不影响刘海书的工作,他们商定在刘海书没有真正的把工作稳定下来之前暂不要孩子。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日子里,孤独寂寞如春蚕嘴里吐的丝般绵长,把她的心灵一层一层束缚的结结实实。这样的岁月里,连清风和明月都是索然无味的。
正当王丽梅一边搓着玉米棒子一边在独自幽怨时,大门外有人喊道;“来信了,快来取信。”王丽梅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才来了一封信,怎么没过多长时间又来信了,难道他又改变注意要回来过年?王丽梅心里一阵欣喜,高兴的把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急忙把信封撕开。
因为急于看信,王丽梅甚至连信封上写的什么都没看,就匆匆忙忙把信打开了。当她展开信纸时,陌生的笔迹让她感到有些纳闷。这不是刘海书写的字,这里面的字是工整的楷体钢笔字。刘海书写不好这么漂亮的字。这时她又急忙把信封拿起来仔细看,信封上地址写的是家里的地址,可是收信人名字写的是并不是自己,而是刘海书。这时怎么回事?王丽梅觉得蹊跷,顿时感到一头雾水,王丽梅再次展看信纸,仔细看信上到底写的什么。不看则已,看过之后,王丽梅突然有一种想要死的感觉。
王丽梅呆呆的盯着信纸上书写工整漂亮的标题:对税务局刘海书副科长工作期间乱搞男女关系的举报信。眼泪不听使唤的汹涌而出。怪不得他找各种借口不回家,还说现在没有能力把自己接过去,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幌子。他和别的女人在外面如鱼得水,却把自己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刘海书,你这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畜生,我王丽梅算是瞎了眼了。几年来,自己像守寡一样为了你的事业和你所谓的将来的幸福苟且的活着,空守着的寂寞的青春,虚度着如花般的岁月,这一去永不再来的青春都为你耗尽了,你却自在逍遥的在外面做那些媾和**之事。王丽梅突然像是被抽空一般,两眼一黑,倒在地上的玉米堆里。听到响动的婆婆急忙赶过来把王丽梅扶起来,以为王丽梅得病了,着急的呼喊在屋子里修凳子的老头子刘福贵。两人惊慌失措的要送王丽梅去医院,王丽梅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妈,你把地上的信给我。”王丽梅指着掉在地上的信。婆婆把信捡起来交给王丽梅,王丽梅坐在玉米堆上拿着信一边看一边不住的流泪。“这是怎么了?孩子,信上都说的啥啊?”旁边的婆婆着急的问道。王丽梅一言不发,依旧边哭边看。“是海书那边寄来的心吧?”刘福贵看着王丽梅手里的信怯声问道,尽管不认识字,但是他从信上的字体能看出那不是刘海书写的字。“孩子,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刘福贵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是不是海书他,他出事了?”刘福贵所谓的“出事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在当地,人们对死有莫大地忌讳,一般不说死字,即使明知道是死,也都说出事了。
等刘福贵把话说完,王丽梅愤怒的把信往地上一摔,有气无力的说:“死了?死了倒好了,死了我也不至于这么心痛。”“孩子,我们不识字,你把信上写的啥给我们俩读读吧。”刘福贵几乎是在求王丽梅。“读读?我读不出口,你们去找我二叔吧,让他给你们读吧。”王丽梅说着,从玉米堆上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回自己屋里去了。
刘福贵和媳妇急忙拿着信往二弟刘福平家里跑。他们怎么也猜不透信上到底写的什么,能让王丽梅如果大动干戈。见了刘福平,刘福贵把事情简单一说,拿出信给刘福平看。
刘福平沉着气看完信,眉头紧锁。当了这些年村干部,多多少少他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他已知道寄这封信的人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沉思了片刻,他神情凝重的说道:“这肯定是海书得罪人了,才遭人这样暗算报复,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信里所举报的事情或多或少的会存在,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信上的事也不可能全部都是空穴来风。”
“什么事啊?”刘福贵着急的问道。
“什么事?信上说海书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养了女人。”刘福平叹了口气说。
“这个狗日的畜生,他怎么能这样啊?怪不得丽梅哭的跟泪人一样,怎么问她她也不说。”刘福贵媳妇急忙插嘴道。
“你们俩赶快回去吧,先稳住丽梅,就说这是有人报复暗算海书,信里的内容不可信。明天一早你俩就去海书的单位找他,无论如何让他回来一趟,找丽梅把事情解释清楚,能隐瞒的隐瞒,不能隐瞒的就照实说,争取丽梅的原谅。”刘福平说完,看看哥嫂,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刘福贵两口子急忙按刘福平所说回家劝说安慰王丽梅,不要相信信上说的话,一定是海书工作中得罪了人,遭人报复,故意想出这种办法整他。“报复?信上说的有名有姓,难道会是假的。你们相信是假,我也不会相信。我这就走,离开你们这个家,从此再也不会回来,我要和他离婚,让他把外面那个女人给你们领回家当媳妇吧。”王丽梅气急败坏地拿上正在收拾的包袱,“这几件衣服我拿走,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他离婚。”王丽梅一把甩开婆婆的手,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走了。刘福贵两口子在后面追了一会,怎么也追不上,气的刘福贵蹲在地上朝自己脸上狠狠抽了几记耳光,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
王丽梅回到娘家,并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回家的真实原因。她只说是想家了,想回家住几天看看,陪陪母亲。这几年王丽梅也没少回家,帮助父母干农活。听女儿这么说,王丽梅的母亲也没有多想,反正在家和在婆家也没啥区别。刘海书常年不在家,女儿回家和自己做做伴也好。
王丽梅虽然心里有事,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她不愿意让母亲为她担忧。她想先让自己好好冷静几天再做打算。但是,她怎么可能冷静得了呢?和母亲在一起她总不由自主的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自己一个人时又无法控制悲伤的情绪,总想放声痛哭一场。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窒息,这种痛苦的感觉简直要把她折磨的发疯。
一连几天,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内心的压抑,必须出去找个地方好好的放声痛哭一场,发泄发泄内心的悲恸,否则,她一定会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的失去理智。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让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出来,否则,她一定会被自己逼疯了不可。
这天上午,王丽梅谎称要去集市一趟,让母亲中午不要等她,如果晚上不回来那她就是回婆婆家了,也不要担心。她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出了家门,一走到无人的路上,便一路狂奔着冲向无人的荒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几天来的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潮水般将王丽梅淹没。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轻松了许多,擦干了眼泪继续漫步目的暴走。
说是去集市,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想往哪里去。她只是想出来找一个人无人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冬日温暖的阳光静静的照耀着广袤的大地,田野里的荒地上到处是一派衰草连天的景象,一块块农田里的麦苗在阳光下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绿色。多么熟悉的一切,如今竟恍如隔世一般的不真实。岁月啊,你不但能让死寂沉默的大地焕发青春的生机,也能无情的摧毁一颗青春少女多情的心。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是走了多远,王丽梅只觉得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的天空。她神情沮丧地迈着机械的步伐,不知疲倦地往前走着。
一行人从后面骑着自行车慢慢赶了上来,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颠簸声由远及近渐入耳鼓,虽然杂乱,却蕴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单调,淳朴。不久,一个人骑着车子慢慢的从王丽梅身边驶过,接着又是一个……这是农村建筑队的工人中午下班回家。马素月见惯了这些人,他们走乡串巷,给三里五村的乡亲建房子垒院墙。他们为人质朴憨厚,一生靠力气干活养家糊口。一个接一个的泥瓦工人从马素月身边驶过,然后又靠着路边不紧不慢的骑着车子往前走,一辆辆破旧的自行车一字排开,间隔有致,活像秋日里天空中南飞的雁阵。
王丽梅无心欣赏这乡村的景致,她心里悲伤到了极点,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前面远去的自行车队里,一辆车子似乎出了什么故障,渐渐慢了下来。前面的人骑着车子渐渐走远,落在后面的人轻巧的从自行车上下来,转回身朝王丽梅这边不停的张望。王丽梅目光呆滞,疲敝不堪地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前慢慢走着,根本就没有注意骑自行的人。
如果不是骑自行车的人主动和王丽梅说话,王丽梅肯定就会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样和他擦肩而过。“你是王丽梅吧?”骑自行车的人吃惊的问道,“我说看着背影这么熟悉,觉得应该是你,就停下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还真是你。你这是去哪?都中午了,要是顺路我送你一程吧?”王丽梅被面前这个骑自行的男人从悲伤中惊醒了,她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衣服上沾满泥巴人的男人:尘土和汗水让他显得灰头土脸,沧桑中带着几分英俊,目光愁苦而深邃。王丽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猛然间,她像是跌入了过去已经失去多年的岁月里。
“你是李汉良吧?”王丽梅吃惊的问道。一时间,她竟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是我。”李汉良窘迫的笑笑,粗糙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羞赧,“你还能认出我来啊?”
“怎么认不出来。不过,你这是怎么了?”王丽梅想起几年前和李汉良的一次偶遇,那时李汉良在镇里的一所小学里教书,怎么现在竟改行干起了泥水匠。
李汉良见王丽梅一脸茫然和不解,知道她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心生疑虑。他也不知道王丽梅现在的情况,不过以前他从同学那里隐隐约约知道王丽梅的丈夫是部队的一个干部,后来又从部队转业到一个地方当官。有一个当官的丈夫,并且还是在部队当过干部,这些名头足以让乡下很多女人羡慕不已。即使是李汉良,也开始对过去的这个老同学另眼相看。无怪乎王丽梅看自己的眼神都有轻飘迷离,不同的地位,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身份。李汉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转过脸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一丝辛酸和悲凉漫上心头,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这个当年的老同学。
时间退回到过去。
李汉良清楚的记得那年初夏的一天下午,刚刚开始上课没多久,他正在想着数学老师有没有把要在黑板上抄写的试题给王丽梅,因为他家这两天来了亲戚,他想放学后早点回家和亲戚家的孩子玩。正当他在盘算和亲戚家的表弟去哪玩时,教室里正在上课的王丽梅突然着起来慌慌张张的出去了。王丽梅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全班同学都惊呆了,因为在这之前还没有哪一个同学敢不经老师的允许在上课时私自离开教室的。就连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也被王丽梅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竟没有说一句阻止王丽梅的话。王丽梅从此离开学校就再也没回来,李汉良一连几个星期都感觉少了些什么似的不习惯,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失落,又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接受这种现实。
有好长时间,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王丽梅会突然回到教室来,放学后和他一起完成数学老师布置给他们俩的任务。可是,一直到毕业后离开学校,王丽梅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有些失望,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无奈和忧伤。
李汉良初中毕业顺利考上了高中。这在当时的农村,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那时的农村,三里五村才能出一个高中生。上高中不但要花钱,更主要的是家里会因此少一个劳力,本来家里的农活一年到头都忙不完,特别是到了秋收和麦收的季节,更显紧张。家里没钱,李汉良父亲有些犹豫,对李汉良上学的事情并不太支持,后来在母亲的坚持下,他才得以顺利的入学。
高中在县城里,离家远,要住校,李汉良每次去学校都是从家里带上好多咸菜干粮,一直吃到下次回家,用这种方式可以省下吃饭的花销,就这样省吃俭用,李汉良读完了三年高中。
高三那年,李汉良的父亲因为长年起早贪黑的劳作,再加上长期省吃俭用,营养不了,不但得了严重的静脉曲张,还患上了胃病。得病后的父亲劳动能力明显不如以前。两个姐姐也都出嫁成家,家里的农活已经忙不过来。李汉良和父亲商量退学回家,这次父亲却坚决不同意,说既然当然选择了上学,就要好好读书,不能半途而废。一家人坚持着让李汉良读完了高三参加高考。
高考时,李汉良因为家庭情况的压力感到格外紧张。他的目标是考试一所公费的师范院校,这样他就能为家里剩下一笔学费钱。否则,即使考上一般的大学,家里也无力承担高昂的学费。他不想因为自己上学让家里的父母四处借钱,欠下沉重的债务。紧张的心情,让李汉良在第一场考试中就发挥失利。走出考场,无意中听到同学议论考题,发现几道选择题都因自己紧张考虑不充分做错了。
李汉良心情遭到了极点。他暗自提醒自己,如果下面的考试考不好,那只能怪自己没有上大学的命了。从第二场开始,李汉良不再那么紧张了,考试完后他立即就离开考场,不让同学的议论影响到自己。最后一场终于考完,李汉良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后面几场考的还不错,但是总体成绩到底怎么样,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填志愿时,李汉良犹豫了。如果自己不被那所公费的师范院校录取,家里根本就没有供他上学的学费。到那时,那不是把父母逼上更加艰难的道路上吗?想到这里,李汉良狠了狠心,只在第一志愿一栏里填上那所公费的师范院校。交志愿表时,他又有些犹豫,不过想到自己的家庭情况,他就果断的把志愿表交了上去。
后去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被录取的同学陆陆续续拿到了通知书,他的通知书迟迟未到。都怪自己考试时太紧张了,能做出来的题也做错了,李汉良在心里暗自悔恨,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一直到下个学期都开学了。李汉良也没有等到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
看着李汉良失落的样子,父亲劝他去复读一年。李汉良看看一贫如洗的家以及年迈的父母,他不忍心再让他们为自己付出那么多了,他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读书了。
从此,李汉良开始跟着村里的人四处干活挣钱。一年多过去了,有一次李汉良跟着村子里的人去县城里给一个企业的老板盖厂房,在聊天中那个老板无意中得知李汉良是一名高中毕业生,并且当时的成绩还很优秀。就主动要给李汉良推荐到一所乡小学教书。“我和那个小学的校长关系很熟,那是我以前的小学老师,只要我给他一说,这事准成。”那个老板热心的说道“你就先教着课,等你教的好了,再慢慢转成正式老师。”李汉良虽然有些动心,但毕竟和那个老板并不认识,说不定是他一时兴起,过几天就忘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那个老板在工地上找到李汉良说:“小伙子,你明天就不用来这干活了,明天上午你就去那个小学找陈校长。他会给你安排一切的。”说着,那个老板拍拍李汉良的肩膀,“我小时候家里没钱上学,我知道上学的苦,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能就这样干一辈子泥水匠呢?”
李汉良半信半疑,第二天按照老板所说找到了那个小学的陈校长。果真如那个老板说的一样,从此李汉良就开始在那个小学教书。李汉良深知农村孩子不容易,上课格外认真负责,他希望每一个孩子都不要再走他自己的失败之路。李汉良很快得到了学生和家长的认可。一天,陈校长告诉李汉良,只要你照这样努力教课,几年之后,肯定能把你转为正式老师。陈校长这句话,让李汉良高兴了好几天。
光阴似箭,一晃两年过去了。有一天,李汉良因为教学参加教育局一个培训会议,中午休息时李汉良在教育局大院闲逛,无意中见到原来高中的数学老师。两人相见,数学老师吃惊的看着李汉良:“你怎么在这?”李汉良羞愧的点点头,说自己是来参加培训。“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我记得看见过你的录取通知书啊。”数学老师随口就说出了自己当年志愿表上填的那个师范大学。“您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有被录取。”李汉良更加羞愧难当地说道。“错了?不会吧?明明我看见了。”数学老师若有所思地说道。“时间长了,估计您忘记了。”李汉良又解释道。“也许吧,我老了。我现在已经退休离开学校不再教学,你把你现在教学的那个学校的地址告诉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从那经过,顺便过去看看你。”李汉良赶紧把地址写在随身带的一张纸上,交给了数学老师。“好,我今天来教育局要办点事,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数学老师说着,冲李汉良点点头匆匆离开了。李汉良等老师走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也匆匆离开。自从高考失败后,李汉良尽可能的不去联系原来的老师和同学,他希望自己从大家的视线中渐渐淡出,过一种无人打搅的平静生活。
一周后的一天,李汉良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那次在教育局遇见的数学写来的,信中他说:“这是专门为你当年高考被录取一事写给你的,我既知道了事实,如果不如实相告,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也对不起我自己的良知和几十年来的教书生涯。”信的最后,数学老师又说:“我能以我的人格像你保证,当年我确实看到过你的录取通知书,但不知为什么,你竟没有收到。那天我看到你羞愧的样子,心里感到过从未有过的心酸。我知道这件事本已给你造成了无法愈合的伤害。我本不想打搅你现在平静的生活,但是,我总觉得,如果这一生你都不知道自己考上大学了,这是对你更大的伤害。我近来身体不好,没有时间和精力帮你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当年确实被录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