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赵海天的女朋友司忆欣是家里的独生女。那时计划生育很严,司忆欣的父亲司富国在县里农业局上班,妻子在家务农。本来日子过得平和安详,一家人其乐融融。司富国的父亲原来是乡里供销社主任,司富国也是家里的独子。一家人住在乡里的镇上。司富国是家里的独生子,父亲一心想让儿子再要一个孩子。司富国在农业局上班,知道违反计划生育的后果,那样就会丢掉共作。但是司富国的父亲说,你看你们局里有领导不也明是一个孩子,实则却是两个孩子吗?司富国私下一了解,还真是那么回事。在父亲的游说下,于是司富国和他老婆在司忆欣六岁时偷偷摸摸怀孕了。面对上面严格的检查,司富国和老婆天天提心吊胆。当时司富国想,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成了既定事实,到那时不管怎么样都不怕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不知是谁把司富国老婆怀孕的事向上面举报了。本来司富国在局里和上面领导就不太合,不会对领导溜须拍马,上面领导几次想整司富国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现在有了个这个把柄,领导当天就召集大家开会,把司富国的情况当众通报,并说要和上面领导研究对司富国的问题进行处理。令司富国想不到的是,局里不但要处理司富国,并且还专门向计生委举报了司富国不遵守党纪法规,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想生二胎的图谋。结果,司富国的老婆在怀孕六个多月时别一伙计划生育的人拉走,在医院被迫引产,司富国也将面临着被局里以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开除公职的危险。有人暗地里找到司富国,让司富国私下里找领导送些礼物低头认个错,以后不要再和领导发生矛盾,这样就可以保住工作,性情倔强的司富国偏偏不肯低头,宁愿离开单位不与其同流合污,也不苟且残喘活在他人淫威之下。
不久,司富国果真被开除,丢掉了工作。事情的起因皆因司富国的父亲想要司富国再生一个孩子而起,司富国的父亲私下找关系想留住司富国的工作,但司富国已横下心死不回头。现在孙子既没生出,儿子又丢了工作,当父亲的又羞又愧,一时想不开得了急病,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司富国开始了为生活奔波的日子。几年下来,收入每况愈下,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这几年,司富国虽然没有挣到多少钱,却学了一些经验,他在镇上一个木匠铺干了一年多活,觉得开个木材加工厂应该能挣钱。于是,司富国掏光家里所有积蓄又向朋友借了一些钱在镇里租了一块场地,开了个木材加工厂。场地是经原来农业局里的同事介绍租用的镇上北环路旁一块闲置荒地,原是河道,后来河水枯竭断流,成了一片沙石地。租金直接交给土地隶属的当地村委,并且和村委签订了租用合同。虽然价格比别的地方贵些,但是位置比较好,交通便利,临着一条大路,加工出来的木材销售方便,省去了广告宣传的费用。
自从开了木材厂,司富国终于时来运转,不到几年功夫,从原来的入不敷出变成了每年收入颇丰的老板。一晃已过了将近十年,司富国唯一的女儿也到了上大学的年龄,这几年生活的困顿,女儿也少人照料,但是学习成绩却还不错。现在司富国经济条件有了大幅改善,在女儿高考之后把女儿送到了国外一所大学读书。女儿能出国读书,也算是圆了司富国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梦。尽管一个孩子,只要孩子能成才,比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差的。
当年把司富国从农业局开除的那个小领导如今已经做了副乡长,司富国虽然被开除,现在也算当地小名气的小财主,生意做得风风火火,比当年留在局里还要好上几倍。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司富国也不再计较当年的不快,只专心做自己的生意,期望生产出来质量更好更优的木材,供应客户,自己也能取得不错的回报。不久前,他倾尽这几年的积蓄又贷了一笔款购置了一批新设备,增加了新的产品新的业务,希望工厂规模在未来几年能有更大的发展。
一天,司富国和当年局里的几个同事在一起吃饭,其中一个同事说,局里有人在和原领导——现在的副县长的一个饭局上闲聊时提到过你,说你被开除后不但没有落魄,反而成就了你如今的财富。原领导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恶狠狠的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给我低头。说完,这个同事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道,老司啊,看来你那时得罪他可不轻啊,让他时至今日心头那口气还没放下来。不过,现在你自由了,他再也管不着你了。说完,几个人也都一笑而过。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富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由一惊。他知道原来的那个领导不但是个阴奉阳违曲迎奉承之辈,更是个心胸狭隘鼠肚鸡肠之人。饭局散后,司富国对此事长久念念不忘,甚至想托人从中说和说和,化解当年的恩怨。但是现在原来的领导已官居乡长,想找个合适的中间人并非易事,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给自己徒增事端。后来一忙,司富国把这件事也渐渐的淡忘了。等再次想起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半年了,他心想,自己只管安心做自己的生意,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做亏心事,谁也不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司富国就把这件事彻底丢到一边了。
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一年之后的一天,当年负责司富国租用土地的那个人突然找到司富国,说乡里要开发新的项目,你租用的土地要被征用,限期两个月归还土地,土地上的所属物自行处理,否则后果自负。司富国拿出当年签订的合同以及交的租金收据等手续,说合同还没到期,如果真的被征用你们也应该给我相应的补偿金。另外,到底是不是被征用,司富国更是将信将疑。他从来没听说过征用这个地方土地的传闻或任何相关的消息。然而那人却一改原来巴不得出租时的伪善笑脸:“国家征用你还要什么补偿,要补偿也是补偿我们啊,好好配合,剩下几年的租金说不定还能给你,否则,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地一旦变成公家的,我们就不管了,搬不搬是你的事情,到征用后被强制拆迁了你可别后悔。”撂下一句这样的话,那人就扬长而去。
司富国突然有一种灾难临头的预感。他急忙找人四处打听消息,找到当年介绍他租用土地的那个同事询问事情的原委。那人说并没有听说这块地被征用,那个村委会的人他并不十分认识,当年只是为了帮忙中间撮合了一下。司富国和同事一起去找租赁土地的村委会,那几个人一口咬定说镇里已经有人找他们说过要征用这块土地,到底是什么用途,他们也不清楚,司富国问他们来说的人是谁,在镇里那个部门工作,他们只是说是镇政府的人,具体情况无可奉告,并说征用一事千真万确,如果不按时搬迁,将来会有政府拆迁的人来强制拆除。
此时的司富国已经有所预感,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其中搞鬼,具体是谁不得而知,但一定和现在副乡长有关。这时他又想起一年前和原来单位几个同事在一起吃饭时的那件事,他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司富国一时火气,想到当年那个领导公报私仇,是因为自己违反了纪律,少不得被人欺凌。现在自己合法经营,土地租用也是有合同在先,谁也不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司富国找到那个让他搬迁的人,说:“让我搬迁可以,必须按合同办事,和我商量好相应的补偿,我会按期搬迁,否则,合同没到期,我拒绝搬迁。”那人只是冷笑一声,说:“这件事情是政府征用土地,你不搬就是和政府作对,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啊!”司富国拿着合同说道:“我们之间签订的有合同,总不能不讲道理吧。否则,要合同还有什么用。”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之后,司富国几乎天天在木材厂,这样一旦有人要来强拆,他能第一时间知道。过了大概有半个月,一天下午,工厂外驶过来两辆面包车,车门一开,从里面出来十几个人,围着木材厂的大门要见负责人。工人急忙喊来司富国出来,司富国听到喊声,急忙从厂房办公室出来到大门口。
“我给你说,你们这块土地被征用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负责拆迁的公司,月底再不搬走,我们可就过来拆除了啊。”这伙人中一个光头穿背心的人手指着司富国说道,嘴里像是嚼着一块嚼不烂的牛皮,声音含混不清。司富国的倔劲儿也被这伙吊儿郎当的人斗上来了,他也据理争辩说:“我不知道被征用了,麻烦你告诉是被那个部分征用了,征用的文件拿给我看看。”那人听司富国这样一说,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只负责拆迁,别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给你透露点,这里将来要建一个家具厂,是乡里领导亲自招商引资的一个项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劝你还是见好就收。”“招商引资的项目?果真是那样,哪里不能建厂啊,为何非要在我这里建?”司富国不服气的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今天来也只是事先通知你一下,你赶快准备搬迁吧。”说完,一伙人钻进车里呼啸而去。
司富国气的简直想撞墙。这伙人肯定是受人的指使,才敢这样胆大妄为。从农业局出来打拼这几年,司富国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胆小怕事了。他想,自己遵纪守法,只要依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再大的本事又能把自己怎样。打定主意,司富国横下一条心,除非找自己好好谈,双方谈好了条件,自己才肯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就是不搬。
眼看半个月过去,司富国的木材厂没有任何要搬走的动静。这几天也没见什么人过来,司富国暗自高兴,心想,这世界上到底还是要讲道理的,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凭什么就把自己强行撵走。
司富国怎么也想不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悄向他逼近,可怜的司富国却浑然不觉,依然固执于自己天真的想法。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四两车从远处公路上呼啸而来,停在司富国木材厂旁边。为首的是一辆黑色路虎车,后面跟着三辆面包车。车一停下,面包车上下来十几个人。路虎车车窗缓缓降下,一个人隔着车窗对面包车上下来的人说着什么。几分钟后,那十几个人向司富国的木材厂走去,走近了,才看见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拿着榔头,有的拿着铁锹。来到木材厂大门口,这伙人二话不说抡起手里东西朝着木材厂的伸缩门就砸,还有的人朝着木材厂门口传达室的玻璃和厂房的玻璃砸,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玻璃碎了一地,伸缩门也被砸毁掀翻。惊慌失措的工人和看门人从里面战战兢兢的跑出来,吓得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那伙人。司富国听到声音也从厂房里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他一边让人报警一边冲过去就要和那伙人理论,还没到跟前,就被几个人拿着手里的木棍打翻在地。“这块地已经是我们的了,你还占着不搬走,最后限你三天时间,再不办,后果自负,今天我们只是简单帮你拆一部分,你舍不得,我们给你开个头。三天后再不搬,我们可要来拆了。”说完,这些人抡起手里的东西又是一阵打砸才扬长而去。司富国想冲过去抓住一个人等公安局的人过来,却被几个人又一阵拳打脚踢重新打倒在地。司富国在地上喊工人们出来抓人,没有一个人敢过去。即使过去了,也是寡不敌众,白白挨打。
等公安局的警车来了,打砸的人早已无影无踪。警车下来一个人,说人已经跑了,他们也没办法,下次最好能抓住几个人,这样才能破案。司富国气的几乎倒地。花了一天的时间,司富国安排员工把窗玻璃和伸缩门才重新修好。当天又让人去买了两条狼狗,拴在工厂里,这样一有人过来,狗听到动静就会发出警告。事已至此,司富国已经不打算退让,决心力争到底。直到有人来和他商议,和和气气的答应他的条件,他才肯搬走。
之后的几天,每天晚上三更半夜,三条狼狗就狂吠不止,等司富国带着工人出来时,已不见人影,再后来,紧随着狗叫声之后,院子里就被飞来的砖块石头砸的叮当直响。尽管如此,司富国依然固执己见,不肯退让。有人劝他不如后退一步,尽快搬走,免得惹来是非。司富国似乎犯了牛脾气,一门心思倔强到底。到了晚上,工人都不敢安心睡觉,有的直接提出晚上回家睡觉,司富国也不勉强。他说,你们都走了,我也不走。我就要安安稳稳的睡在这里,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厄运正在迈着无情的脚步朝司富国走来。那天下午天气很热,到了夜里,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一股股热浪被狂风驱赶着左突右撞。后半夜已经过去了,木材厂里的三条狼狗也没有吠叫。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三天了。司富国想,看来这伙人已经黔驴技穷,再没什么本事了。过了后半夜,司富国也累了,外面刮着大风,屋里显得特别凉快,不知不觉竟酣睡起来。
突然,一片红彤彤的光亮从木材厂堆放的木材处亮起,接着,堆放下脚料的地方也亮起了红彤彤的亮光。紧接着,木材厂里面十几处的地方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三条狼狗发疯般的狂吠起来,整个木材厂乱成一团,惊醒的员工看到周围火光冲天都慌乱地四散奔逃。司富国光着膀子从屋子里跑出来,大喊着让工人们找灭火器找水救火,他也发了疯似的从屋里拿出盆子接水到处扑火,然后,由于风太大,火势已经失去控制,火借风势,风助火势,瞬间贪婪的火舌封锁了大门出口的地方。工厂里人声鼎沸,人们担心被困在工厂里出不来,已经放弃了救火,纷纷从工厂的围墙翻墙逃命。滚滚浓烟在漆黑的夜空里随风弥漫,瞬间就吞没了整个木材厂,火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整个工厂淹没于火海之中。有人在慌乱中看到司富国跑进屋子里拿东西,还有人看见他在工厂的院子东奔西跑的救火,有人说看见他从工厂倒塌的围墙处跑出来了,有人说后来又看见他又跑进去了。但是最后,谁也没有发现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赶来的几辆消防车把车上的水喷洒殆尽,依然没有控制住火势,又返回装水走了。一时间,木材厂化为一片火海。惊魂未定的人们只顾望火兴叹,已经忘记了到底还有谁没有从工厂里出来。等人们有所觉悟时,才发现司富国不见了。工人们开始在木材厂四周分头寻找,找了半天也不见司富国的踪迹。司富国的老婆那天晚上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说木材厂着火了,让她赶紧去看看,她从家里骑了一辆自行车慌慌张张一路狂奔,到了木材厂,大火已经烧到了最后,她想找到司富国问问情况,转来转去却找不到他,问遍了所有的工人,都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哭喊着就要冲进火势正旺的院子里,被工人们死死的拉住,最后哭的昏死过去,被送到了医院。
后来,工人们被赶来的警察带到派出所一个个询问,做了笔录,谁也说不清火到底是怎么着起来的。大火把木材厂烧了个精光,所有财产损失殆尽。当晚在木材厂的工人有几个被轻微烧伤,三条狼狗被烧死,司富国在大火中失踪。
第二天人们在火后的废墟上也没有找到司富国的尸体,有人说,他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有人说,这一场火烧毁了他所有的财产,他心里接受不了,趁着人们在慌乱之中偷偷的跑走了,或许出家当和尚去了。镇里面大街小巷开始流传关于司富国的各种版本的消息,有的真有的假,不一而论,唯有司富国失踪一事毋庸置疑。
不久,公安局里传出司富国木材厂失火调查报告,得出火灾原因系工厂机器设备及供电线路年久老化,大风中摇摆导致短路起火。然而,当天的大火几乎是整个工厂同时着起来的,难道多个地方线路同时短路?司富国的老婆要求公安局立案侦查,公安局说原因已经认定清楚,本是工厂自身消防工作不到位,现在也只能自认倒霉。至于司富国失踪一事,他们还在调查,一有消息就及时通知她。司富国的老婆最终也毫无办法。
火灾后不到一个月,司富国的老婆就一病不起,大火烧光了她和丈夫十几年的所有积蓄,还欠下银行一笔贷款。她给在国外读大学的女儿打了电话让她回家一趟。电话中她怕女儿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没敢说实话,只是说妈病了,特别想见你,希望你来一趟照顾妈几天。
几天后,司忆欣赶到家中,躺在床上的母亲挣扎着坐起来把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司忆欣犹如晴天遭了一声霹雳,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又过了半天反应过来之后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热泪泉涌般顺着脸往下流,她听母亲说父亲在大火中失踪,发疯似得骑上家里的自行车就往木材厂去。原来的木材厂早已不见踪迹,大地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她跑进烧成残垣断壁的废墟里到处找父亲的遗体,除了几块像是被烧过骨头之外,什么也找不到。情绪失控的司忆欣趴在焦黑的灰烬中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天黑了,她想起家中病床上的母亲,才一跌一撞的从废墟里走出来。
回到家,司忆欣见母亲已经虚弱的奄奄一息,就让母亲跟她去医院。母亲说,去医院也没用,我不是身体有病,我是心里疼的很,像是被一双残忍的魔爪不停的撕拽揉搓一般,无形的枷锁扼住了我的喉咙,出不来气,大夫也医我不得。司忆欣知道,母亲害的这是心病,她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和现实。其实自己现在的感受和母亲的感受能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难以承受。她失去了丈夫和多年来一起奋斗积累的财产。而自己呢,不但失去父亲,现在连母亲也让她心疼不已。司忆欣再有一个学期就能顺利毕业了,那时她将会拿到让人羡慕的大学毕业证。而现在,她知道这一切突然变得不现实了。
母亲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这段时间,司忆欣从别人那里也打听到父亲的木材厂着火前曾有人几次三番逼他们搬迁,这场大火有很多疑点,有被人纵火的嫌疑。她找到租场地给父亲的人,质问那人为什么找人逼着父亲搬迁木材厂,那场火是不是他们指使人干的。那人一听就火冒三丈,口气生硬的叫嚷道:“你这简直就是诬蔑陷害,瞎说!要不是看你年龄小,又是当事人的孩子,我现在就要报警把你抓起来。”又说,“地方是我们的,就是我们说了算。再说了,这地方政府要征收,连我们都阻挡不了,你一个租户还能抗得过。如果能早点搬迁走,说不定还能免过这一场天灾,这下可好,人财两空。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不识时务。我也很同情你父亲,我也找我你父亲让他搬走,可是我也只是止于口头上说让你父亲赶快搬走,至于你说的逼你父亲搬迁的事,我连影子都不知道。”司忆欣追问到底是谁说政府要征收这块地,那人说反正是镇政府一个工作人员,具体名字、在哪个部门工作他也不清楚。但现在还没有例行征收手续,只是通知我要征收,让我先把租户撵走,他们才好谈征收的具体事项。我通知了你父亲几次,他也不走,说合同没到期,还要什么赔偿,我告诉了那人你父亲的要求,政府来的那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以后再也没来找过我。”司忆欣有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结果,那人早已不耐烦了,司忆欣只好罢休。
司忆欣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想办法打探父亲木材厂着火的事。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然而,母亲的病情却一天天加重,司忆欣不得不把母亲送进医院。正如母亲说的那样,大夫也医治不了她的心病。除了一天天虚弱下去,母亲也没有其他症状。不久,母亲已经有了下世的光景,开始经常性的突然昏迷不醒。一周后的一天早上,司忆欣的母亲刚刚睡了一会醒来,突然眼睛里涌出泪水,瞪大眼睛对着守在身旁的司忆欣说道:“你爸爸,他刚才来看我了,他说要接我走,离开着火的木材厂。”说完,母亲眼神迷离,再一次陷入昏迷,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此时的司忆欣,已经心如死灰。她对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产生了一种无法排遣的仇恨和厌恶,她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永世不再回来。
司富国家里没有几个近亲。多亏了邻里街坊和司富国的几个朋友,大家各尽所能给司忆欣送来一些资助,让她得以安葬了母亲。从原来大家羡慕的衣食无忧之家,一下子变成了街坊邻居接济救助的贫困户,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司忆欣体验到了命运的捉弄。然而,这都是次要的,她都能接受。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大火活活烧成灰烬,以及母亲因悲伤过度含恨而死的现实,才是她心头的最大的伤痛,也是她始终无法放下巨大包袱。
变卖了家里的所有东西,司忆欣在一天早上趁着黎明前的夜色偷偷的离开了家乡。她想,只有离开这个伤心地,才可能开始真正的生活。几经周折,她来到了遥远的异乡,开始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一边工作一边疗伤。
几年下来,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的工作,她积攒了一些钱,又凭着自己的眼光和胆识,终于租下一条小巷里临街的一个商铺,开了一家小型的生活超市。从此,她才慢慢摆脱生存的压力,经济上也宽余起来。然而,现实却没有从根本上让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想到过去,她就无比心痛,眼泪便奔涌而出。特别是最近一年,生活上轻松了,空闲时间多了,却多出来更多的伤心和悲痛。
后来,赵海天在网上认识了司忆欣。两个人的生活经历虽然不同,但却有着相似的生活感受。共同的生活感受让两人惺惺相惜相互同情,很快就成了知己。不过,两个人却有着致命的弱点,对生活的希望都被现实的残酷击垮了,一旦某种因素触发,便会使他们一并产生轻生的念头,陷入悲观厌世的漩涡,会共同走向绝望。两个人的失踪,很可能就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事情。刘涛清晰的记得,赵海天那双忧郁沉静的眼睛总是显得那么深邃,对什么事情都不是特别感兴趣,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异常平淡,似乎早已看透了人生的另一面。
赵海天和司忆欣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像两片云,一阵风吹过,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公司里已经下了正式的裁员通知。凡是有能力另谋职业或是愿意辞职的员工,近期可向公司申请离职,将会获得公司一定数额的补偿金。公司将会根据实际情况精简一部分冗余工作岗位,被精简的岗位上的人员可以另谋职业或暂时回家停薪留职,将来公司需要时再回来。这部分人员也将获得和自愿离职一样的补偿金。消息一出,公司一片哗然。原来此前要裁员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现在果然应验。刘涛宿舍几个人已经做好了被约谈的准备,他们原来确实心有畏惧,担心自己被炒了鱿鱼。自从赵海天的事情一出,他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开始坦然应对这次裁员。
孙正浩和姚磊此前已经做了些准备,参加了一些公司的面试,已经有公司给姚磊发来了录用通知。前些天他还有些犹豫不决,现在他已下定决心离开公司。很快,姚磊办完了离职手续,孙正浩和刘涛工作还没有着落,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