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职场外的第一笔业务
应天府律师事务所开业伊始，就迎来第一笔生意，这得归功于贾雨村别具一格的广告效应。另外，收费合理也是很重要的一条原因。
贾雨村暗下决心，一定要借此机会打响应天府律师事务所的头一炮。有了这个决心，他在接受委托方委托时，完全恪守一种伸张正义的职业道德。
这是一宗情节不太复杂的案件，案情大概是因为一名歌厅女郎引起了流血事件，有人伤亡。然而，受害者家属在起诉时遇到了麻烦。原来被告方是南京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开始就重金聘请了南京首屈一指的律师，结果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辩，原属犯罪的杀人行为，变成了正当防卫。原告当然不服，所以一审判决之后提起上诉，可得到的结果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判决生效的最后期限眼看就要到了，原告哪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也聘请律师，声称倾家荡产也要打赢这场官司。适逢贾雨村的律师事务所收费低廉，便找上门来。
贾雨村仔细分析了案子的前因后果，觉得完全有了必胜的把握，甚至能想象到了站在庄严的法庭与那位著名的律师针锋相对并最终将对方辩得哑口无言的情景，那正是他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也能借此树立整个应天府律师事务所的品牌；再加上身为一个初出茅庐的职业律师，他良心上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打赢这场官司，所以，贾雨村当时就签署了委托协议书。接下来，他便马不停蹄地搜集与案子相关的所有材料和证据，因为他要与之对峙的，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律师。
开庭的日子终于到了，贾雨村像个上考场的学生一样，将自己精心包装一番，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法庭上。果然不出他所料，被告方律师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地亮出一审判决这张王牌，继而向贾雨村发起了攻击。贾雨村显得不急不躁，他以敏锐的思维和雄辩的口才，剥葱一般驳斥着对方机关枪似的狡辩，以自己的正义抵制着对方的诡辩，而他费尽周折获得的重要证据更如一颗重磅炸弹，让那位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大律师不得不对这个师出无名的小律师刮目相看。
那真是一场唇枪舌剑的辩护，双方各执一词，据理力争，整个辩护过程险象环生，异常激烈。可是，就在原告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被告方向法庭表示原告缺少目击证人。如此一来，审判立即陷入僵持阶段。其实，贾雨村并不是忘记了这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而是因为时间短促，加上被告在此之前早用金钱堵上了一些目击者的嘴。不过，尽管缺少证人，但凭着贾雨村努力找到的证据，以及他有力的辩护，法庭最后决定延期审理，推迟判决日期，给原告方寻找证人的时间。
激烈的辩护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没有赢得最后的胜利，但贾雨村的努力已换来了令人满意的结果；而且，他相信，只要继续努力，证人一定能找得到，最终打赢这场官司，他的应天府律师事务所也必将赢来广阔的发展前景。
2.“葫芦生”的心事
令贾雨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意气风发地走出法院时，突然从旁边走来一个陌生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贾雨村吓了一跳，律师遭恐吓甚至袭击是常有的事，他不能不有所防备。可是，那陌生的男子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对贾雨村笑着说：“怎么？贾大官人一直加官进爵，几年来就忘了故人？”
贾雨村这才放了心，但他确实想不起面前这个小伙子是谁，只好面带微笑地向他抱歉。
那小伙子也笑道：“贾大律师真是贵人多忘事，竟把出身之地也忘了。难道您记不起当年葫芦书屋的事了！”
贾雨村听完大吃一惊，这才想起当年他“沦落”苏州时的往事。原来站在贾雨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甄士隐“葫芦书屋”中的一名图书管理员，由于他那时候还小，所以大家都叫他“葫芦生”。贾雨村当年只是个小小的装修工，所以跟“葫芦生”很谈得来，不过，他此时的确不愿见到苏州时的老熟人，他可不想在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被人知道他当年的“光辉历史”，所以，他表面上装出很热情的样子，拉着“葫芦生”来到附近一个饭店的包间里，这才听“葫芦生”讲他是如何跑到南京来的。
原来，自从甄士隐连遭变故、“葫芦书屋”被烧成灰烬之后，“葫芦生”就失业了，在苏州没找到工作，后来辗转来到南京，在经过几天简单培训之后成了一名保安。不过，“葫芦生”人小心眼多，在分配工作时贿赂了保安公司的头目，又因他长得英俊、个子又高，所以被分到宁荣双子大厦。没过多久，他又升为宁荣双子大厦的保安队长，不大不小也算个“官”了。
贾雨村听完这些，忙举杯道：“好，咱俩当初就是穷哥们儿，今天有这点成绩，也算对得起自己了。来，我们为当初的穷日子和将来的事业干一杯！”
“葫芦生”被他的热情感染了，举杯说道：“跟你贾大律师比起来，我这点成绩也太寒碜了，你如今是贾氏集团的法律顾问，我以后还得靠您照应呢。不过，咱俩当初是穷哥们儿，如今又在同一个公司上班，这也算是缘分。来，为了缘分，干杯！”
酒桌上，杯子碰得丁当响，两个“哥们儿”也喊得亲热，心里却各怀鬼胎。贾雨村一听“葫芦生”在宁荣双子大厦上班，更加担心他当年在苏州的“风流韵事”暴露。而“葫芦生”此时也有所保留。其实，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南京看到贾雨村了。当贾雨村第一次踏进宁荣双子大厦时，“葫芦生”正在值勤，他当时就认出了这位老朋友，本想上前相认，但一看贾雨村风尘仆仆的样，又急忙收住脚。他现在是大名鼎鼎的宁荣双子大厦的保安队长，而贾雨村可是个曾在女人身上倒了大霉的穷光蛋，还不知道要上宁荣双子大厦干什么呢！所以最后他派了一名保安过去查问，结果贾雨村称要见董事长贾政，而且前台小姐很快就让贾雨村上楼，更让“葫芦生”吃惊的是，贾政最后竟然亲自将贾雨村送到楼下，还为他叫了一辆的士。见此情景，“葫芦生”真后悔没早点儿跟贾雨村打招呼。见的士停在贾政和贾雨村跟前，他灵机一动，一个箭步冲到准备为贾雨村打开车门的保安之前打开了车门。他本来想借机和贾雨村套近乎，可是一方面董事长贾政在跟前，另一方面贾雨村正顾着和贾政说话，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所以他只能若有所失地看着贾雨村在他眼前上了车，而他只能弯着腰关上车门，目送的士消失在车流之中。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他又好几次看到贾雨村进出宁荣双子大厦，可就是没机会接近，因为贾雨村的身边总是陪着公司里的领导。对于“葫芦生”来说，没有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目标”就在眼前却不能采取行动更难受的了。为此，他心事重重，整天寻思着如何能跟如今的贾顾问套上近乎。功夫不负有心人，“葫芦生”经过一番明查暗访，终于获知贾雨村正在为歌厅杀人案辩护的消息。他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趁着歇班的当，直接去贾雨村。不过，他故意制造了与他不期而遇的假象。
“葫芦生”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处心积虑地去接近当上贾氏集团法律顾问的贾雨村，是因为他一直信奉这样的原则：
第一，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人际关系中去，需要“投资。
第二，只有那些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际关系，才值得去经营。
3.不要随便动自己的“奶酪”
“听说你在法庭上出尽了风头？”酒过三巡，“葫芦生”问道。
贾雨村吃了一惊，出于职业本能，他故意回避与官司有关的话题，只说：“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嘛。”
“葫芦生”好像对此很感兴趣，继续说道：“这算什么，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赢了这场官司之后，就会离开贾氏集团。”
“离开贾氏集团？”贾雨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想岔开话题，此时却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这场官司跟贾氏集团有什么关系？”
“葫芦生”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你在贾氏集团上班，难道就没有抄一张‘护官符’？”
贾雨村：“什么是‘护官符’？我还真是一无所知。”
“葫芦生”：“难怪你要接手这个官司。你可能也知道，这场官司没有什么悬念，只不过是由于被告方仗着有财有势，扭曲事实，毁灭证据，买通目击证人，才使得案子一拖再拖。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护官符’的缘故。我虽然对律师这行一窍不通，但是，在贾氏集团呆久了，我对‘护官符’还是略知一二，那上面写的是南京市最有权势、极具影响的大人物的名姓。如果偶尔触犯了这些人物，别说是你们律师，就算是南京市的法院院长，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才有‘护官符’一说。现在这桩杀人案中的被告，在‘护官符’中就榜上有名，他就是南京市数一数二的薛氏集团的一把手。不是我说，你一个律师，又来南京不久，如何能惹得起他。”
他一面说，一面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给贾雨村。只见纸上写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千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
贾雨村一字不落地读完了这张所谓的“护官符”，却一点也不明白其中所指，于是向“葫芦生”请教。
“葫芦生”吐出嘴里的鱼，说：“别的不说，这贾、史、王、薛四大集团，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想，整个南京，除了他们四家，谁还有这么大的口气？更要紧的是，这四大集团互相联姻，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现在接手的这桩官司，其被告正是‘丰年好大雪’中的薛家。这薛家与贾氏集团关系密切，这回你总该知道其中的利害了吧！”
贾雨村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没有贾政，别说开办“应天府律师事务所”，就是那50万的高额年薪，他上哪儿找去呀？那可是一块诱人的奶酪啊！根据“谁动了我的奶酪”的哲学，他这是丢弃了自己的奶酪，那他不就成傻子“哼哼”了吗？
“葫芦生”见贾雨村半天不言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接着说：“你肯定也是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草率应承原告的委托的。要知道，这场命案的凶手薛蟠，就是我们宁荣双子大厦的一把手贾政的外甥。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如今也在贾氏集团麾下任职，怎么能随便冒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我这几年虽然也没混出个名堂来，但也长了不少见识。要说这下属跟上司呀，那可真如同蚂蚁跟大象、老鼠跟猫咪、蟋蟀跟公鸡、螳螂跟风车、樱桃小丸子跟泰森、散户跟庄家一样——冒犯上司，就是自不量力啊！有一句话叫‘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做下属的，一句话：‘难啊！’”
贾雨村：“谁说不是，商场如战场，军令如山倒。老板就是指挥官，他的威严不言而喻，特别是在私企中，老板掌握着我们饭碗的生杀予夺大权，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我哪儿会不知道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老板的权威也不是他自封的，而是在大风大浪中自然形成的，我们当然不能随便去冒犯权威了。”
4.“良心”与“奶酪”的选择
看完“葫芦生”的“护官符”，贾雨村才感觉到这场官司的确棘手，可是，问题还没有就此结束。
“葫芦生”：“你知道这桩杀人案是因何而起的吗？”
贾雨村：“还不是为了争一名歌厅女郎吗？”
“葫芦生”笑道：“什么歌厅女郎，说白了就是个三陪。她还是咱们的老熟人呢！”
贾雨村：“老熟人？是你的老熟人吧！”
“葫芦生”哈哈大笑，说：“瞧给你紧张的。还是告诉你吧，她就是甄士隐的女儿英莲。”
贾雨村惊道：“英莲？你是说，她就是甄老板当年丢失的女儿英莲？”
“葫芦生”：“一点没错，她当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逃到了南京，做了三陪。如今长得跟朵花似的，要不是眉心那颗美人痣，我也差点认不出来。”
贾雨村感叹道：“这真是造化弄人啊，想不到甄老板的女儿，居然遭受如此凄凉的际遇。当年若不是甄老板……唉！真是一言难尽啊！不说也罢。不过，甄老板可是我的大恩人，既然知道了英莲的下落，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被人糟贱，不然的话，我良心上过意不去。”
“葫芦生”问：“你是想救英莲出苦海，以报答甄士隐的知遇之恩？”
贾雨村点了点头。
“葫芦生”说：“唉！你呀！你怎么救？让她跑出来上班，按月拿工资？那点钱还不够她买口红呢？再说，她现在几乎做了薛蟠的‘金丝雀’，你难道要把她从薛蟠那个‘呆霸王’的怀中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