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话虽这么说，但是像贾代集团一样的家族企业，由于改制成功而兴盛的也不在少数。比如三笑集团，那也是我们江苏的5位农民兄弟联手创办的，在运行6年之后，除董事长外，原来的四位兄弟相继退位，90多个中层部门经理也不留一个直系亲属，全部由聘请的高经管理专业人员替任。正因如此，三笑集团去年实现销售额13亿元，拥有6亿元资产，成了世界最大的牙刷生产基地。可见，家庭企业真该突破家长制管理的束缚了。像贾氏集团这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经营模式，迟早要遭淘汰。”
贾雨村：“咱们别只顾着算别人家的账，还是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冷子兴：“酒逢知已千杯少，跟老弟你在一块，又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所以不经意就喝多了。你这一提醒，我也感觉有点饿了，正好附近有一家扬州菜馆特别地道，服务小姐也特别热情，我们就去那儿边吃边聊吧。”
贾雨村笑道：“看来，冷兄也有些腐化的迹象了，才来扬州几天，就比我还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你可千万别让风情万种的扬州女子给迷住，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啊！”
说完，二人大笑着离开了酒吧。
4.贾雨村论人才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桌上已是杯盘狼藉。贾、冷二人一边欣赏着酒楼里性感的跳舞女郎的表演，一边继续谈论他们的老话题。
冷子兴：“说起贾氏集团，最让人稀奇的莫过于如今的董事长贾政的那位宝贝公子了，那可真是个多情种子。”
贾雨村：“嗯，老兄竟然连我那位同族的家事也知道吗？说来听听。”
冷子兴：“树大招风，况且那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凡南京的男女老少，有哪个不知道这位公子哥儿的大名。”
贾雨村：“难道说他也跟他的那位叔父贾珍一样，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冷子兴：“这倒不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过10岁，不过，三岁看老，就他如今这份德行，成天扎在女孩子堆里，说什么‘女子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子便神清气爽，见了男人便觉得臭气逼人’，就凭这些，长大了肯定是个色鬼。真是可惜了贾家书香门弟的名声，竟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冷子兴话音刚落，就见贾雨村正色道：“冷老兄此言差矣！《老子》中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唯物主义观点，说的就是万事万物皆应顺其自然的道理。其实，天地生人，自古除了大仁大恶两种，其余并没有什么太超乎自然的。大仁之人是应‘运’而生的，大恶之人是应‘劫’而生。运生则世治，劫生则世危。像尧、舜、禹、汤、文、武、周，以及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等，都是应运而生的。而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吴三桂、汪精卫等，都是应劫而生的。然而，大仁、大恶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因为治世和乱世并不是主流。在太平盛世之下，更有那些秉承天地灵气的人，自古上至朝廷，下至草野，比比皆是。他们上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不至于成为大凶大恶之人。这些人往往聪慧灵秀在万万人之上，乖僻邪谬、不近人情又在万万人之下。他们如果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多情种子；生于书香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偶尔生于寒门，也断然不能沦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驾驭，必为奇优名唱。纵观历史，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射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宗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官、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等，都是这一派人物。”
冷子兴边听边点着头，最后才笑道：“你说的这些人，除了唐伯虎曾点过秋香之外，其他人我大多不熟悉。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些人都是‘成则王侯，败则贼’了。”
贾雨村：“正是这个意思。近来我常思考，发现人不外乎四种，一为人物，二为人才，三为人手，四为人渣。”
冷子兴：“这倒新鲜，不知如何解释？”
贾雨村：“毛泽东有‘风流人物’一说，即指那些有功绩的英杰之人。那些有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发明家、医学家等当然也是人物，甚至那些大恶之人，往往也能引领时代风云，未尝不是人物。所以人物即概括为那些在某方面有代表性或具有突出特点的人。人才则包括德才兼备者和有某种特长的人，这种人正是介于大仁与大恶之间者。第三种为人手，这种人或许也具有某些特长，但是他们终其一生也不过为他人奔劳，不过是别人的一把工具而已。第四种为人渣，不外乎那帮品质恶劣的渣滓，诸如流氓、盗贼、骗子之流。纵观整个历史，不论男女老幼，皆跳不出这四种人之外。你所说贾政的那位公子，绝不是人渣之流，十之八九正是生于富贵之家的多情种子，一个风流而不下流的人才”。
冷子兴情不自禁地拍案赞道：“精辟！不愧是儒雅之士，这一番‘人才论’简直入木三分，古今中外三教九流，莫不包容于人物、人才、人手和人渣四种人之中。这么看来，老弟你不是人物，至少也是个风流的人才啊！”
贾雨村笑道：“老兄过奖了！像你我之辈，不甘寂寞又不能飞黄腾达，而我现在也已经沦为‘人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物、人才、人手、人渣四种缺一不可，离开一种则其他几种也将无法存在，所以说这四种人又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任何一个时代，有人物就有人渣。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因为这四种人的此消彼长、矛盾统一，才促进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和进步。这也正是一切皆应顺其自然的根本原因。至于个人的奋斗和努力，也只能建立在遵循自然规律的基础之上，否则不仅不能改变个人的命运，反而有可能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冷子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追求出人头地是人之常情。我想贾老弟你也终究不会甘居人下。不是我奉承，以你的学识，做个家教实在太委屈了。如你所说的，一切是顺其自然，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埋没才华，甘愿做一个‘人手’。像你现在这样，那就不是顺其自然，而是与实际相悖了。”
冷子兴几句话说得贾雨村心乱如麻。十年了，贾雨村第一次听到有人再说起这种激励人心的话。他不禁想起已经作古的甄士隐，想起那个为无头苍蝇“平反”的实验，以及甄士隐慈父般的教诲。时隔这么多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贾雨村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人生黄金阶段已经远去，当初醉生梦死的日子也成了过眼云烟，就是因为生活窘迫而被迫谋生的日子也早已不复存在，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光阴呢？虽然自从他第一次踏进林如海家时就受到知书达理的林家人的尊重和礼遇，可是，他总有一种屈就于别人门下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是那么难以捉摸，要不是冷子兴说中他的心事，他都不清楚这段时间自己的心烦意乱到底因何而起。经冷子兴一提醒，一个已酝酿良久的计划很快就在他头脑中形成了。
5.走进荣国府
和冷子兴的不期而遇，让贾雨村重拾了尘封五、六年的雄心。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冷子兴告诉林如海就是贾氏集团董事长贾政的妹夫，这对贾雨村来说，无疑是个值得大做文章的消息。
凭着当时在林如海心目中的特殊地位，贾雨村委婉地向林如海提出了想到南京发展的愿望，希望林如海推荐自己和贾政认识时。林如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亲自给贾政写了一封推荐信。就这样，贾雨村离开扬州，径直前往南京拜访大名鼎鼎的贾政。
按说贾雨村当初在商场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去往南京的路上，他竟然有一种新女婿要见丈母娘的感觉，所以抓紧时间打腹稿，以免与贾政见面时不至于语塞，也不至于有失身份和水平。到了南京之后，他本来打算买些贵重的礼品，但转念记起林如海说过贾政是个光明磊落、谦恭厚道的人，于是空着手踏进了宁荣双子大厦。
贾政早就接到了林如海的电话，所以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接见了贾雨村。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贾雨村没有像所有求于他的人那样递给他一个红包或者古玩玉器，而是在最为恰当的时刻递上林如海的推荐信。贾政是位儒商，平时最欣赏爱读书的年轻人，贾雨村又处处以晚生自谦，而且谈吐不俗，加上有林如海的褒奖和推荐，贾雨村给贾政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这正是贾雨村的聪明之处，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所有与他接触的人的喜爱和欢迎。
贾雨村最终成了贾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年薪50万。不久，在贾政的帮助下，他注册了一家“应天府律师事务所”，开始了自己的职业律师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