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袭,雷雨交加,这样的夜晚让人心不自觉的会彷徨,黑暗的屋子里在雷鸣电闪间映出一道黑影,颀长的身影无力地倚靠在床柱之上,一动不动,就好像灵魂脱出了身体。
他宁愿此时黑暗就此吞噬了自己,至少这样他便可以感觉不到那种好像把心脏拧在一起,任血液一点点流失身体的窒吸感,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痛苦可以如此扯痛另一个人。
一丝痛牵扯出他一生的痛,父不认,母早离,容不下那个满是血腥的‘家’,她曾说她的那个家是一个深渊,可她又何曾知道他的‘家’那才是天下无比匹敌的深渊,只要一朝落入,便是不得翻身。
父亲的冷血,母亲的软弱,以至他从生下来那天便没有感受到一丝所谓的亲情,当父亲离世,母亲被害怕死,他的生命也垂垂可危,当那个人救了他,那个之于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兄长救了他,虽然他不能在留在那个‘家’,可是他活了下来,他是感谢他的,所以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所以他以母亲之名发誓,绝对不会背叛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夺去兄长在他心底的地位,他是他的亲人,他的主人,他的一切,他活着就是为了他所要求的一切。
他以为这一切到他死都不会改变,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把别人装进心里的那一天,可是一场意外的变故却让这一切走了形,有人——把这里一点点点地侵蚀了!
从他在那一天睁开眼睛,看到那张小小的脸儿露出暖暖的忧心神色开始,一切便向了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开去。
日常的浅笑,怨恨时的冷笑,偶尔地开朗,时而的调皮,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占据他整个世间,当他发觉时,一切好像已经太晚了。
他知道她软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比男人还要坚忍的心,所以,即使身为奇毒,她依然可以那么平静的生活着,他亦认为她不会让自己就此结束这一生,可是——
她那样和结束有什么差别?居然就那么放弃了?
砰——一声剧响同外面的雷声一起响起,声音被掩盖过,可是那摇摇欲坠的床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他不能去看她,他不能动弹一下,因为他只要一动,她可能就此真的消失了,心开始一点点恨那个,即使是他——
外面雷声阵阵,同时也掩过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同病相怜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们同是被握在手里的棋子而已啊。
沈凉儿昏迷半个月之后,依然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沈慕清几乎每天都会呆在她的房间里陪着她说话,除了吃饭与睡觉,他几乎一步都不离,他执着的态度让公孙奇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外面阳光明媚,沈慕清把沈凉儿抱出了房间,坐在木椅之上,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在她耳边低喃,“凉儿,今天的天气很好哦,很适合去游湖,你醒吧,三哥带你去游西湖,去看雷峰塔,这里有很多很多美丽的景色,你一定会喜欢,所以……醒来吧……好不好?”仿佛怀里的人可以回应他似的,他温柔地问着。
怀里的人静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睡得很沉,安静的眉眼静得偏仿若空气。
沈慕清只是把头埋在那瘦弱的肩头,环在纤瘦腰身上的手缓缓收紧,心在慢慢收紧。
公孙奇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沈慕清,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什么了,温润的眼睛渐渐变得低沉,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想拉着凉儿入地狱吗?他——可不会允许。
“沈兄,该用午膳了,把凉儿交给我,你先去用膳吧。”公孙奇也走上前来,伸出手欲接过沈慕清怀中的沈凉儿。
沈慕清抬起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因为阳光他一时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脸,但他知道是谁,那个始终不愿意离去的公孙公子,即使他的兄长早已离去,他却依然不愿意离去,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怀里的人儿,想到这里,他不觉不舒服起来,轻轻皱起了眉头,“我还不饿,想要多陪陪凉儿。”
他的拒绝在公孙奇也意料之中,因为除了擦身,他什么都不假他人手,开始时他只当是兄长的爱护,但此时他不会再允许他这么做。
“沈兄做为兄长,对妹妹的爱护我很了解,但现在沈家还需要沈兄的支撑,你这样每日陪着凉儿,其他人要怎么办?难道其他人便不是沈兄的亲人?夫人最近一直很担心你。”兄长与妹妹这一对词语,公孙奇也特意加重的语调,沈慕清心头蓦地一紧,抬头眼睛凌厉地瞪向他。
“这是我的事,与公孙公子无关。如果说到家中事,公孙公子家里也发生了不小的事吧?难道你就不着急?”
“呵呵,我只要知道父母无事便可以了,至于家中之事我没办法帮上忙。”公孙奇也好脾气地笑道。
沈慕清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抱着沈凉儿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屋内走进去,刚走到门口时,公孙奇也突然叫住了他,“沈兄……”
身形顿下,但却没有回头,公孙奇也低下头,似乎在纠结话要不要说出口,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沈兄不会做伤害凉儿的事吧?”
沈慕清愣了一下,侧过脸看他,仿佛他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有时候……伤害并不是看表面的,或许你不会伤她的心,更不会伤她的身,但是往往人心里的一个念想也会伤了一个人的。”公孙奇也直视着沈慕清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那一瞬间的风暴闪过,于是继续说道,“这世上给了许多束缚,让人心不能自由自在,但也正因为有这些束缚,我们才能称之为人。”
沈慕清放在沈凉儿肩上的头不自觉收紧了一些,他转过头,肩膀僵硬,却什么也没有说,直直地踢开房门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