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东
我不认识王小波。
但我知道他肯定是个“变态”的家伙。(这时,王二从空中垂下一条毛茸茸的大腿。我的后脑勺儿直发凉。)
我这么说绝无恶意——知我者,必王二也。(王二:真的?)因为“变态”纯粹是个中性词,其本意也无非是指相对正常状态而言的某种奇妙或变异,就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会有两种下场,一种是大获成功,如那些古往今来的帝王或教主,当然也适当包括一些贏得“天才”头衔的各种豪杰。另一种就惨了,不是被送入精神病院就是被大卸八块。所以,与众不同——“变态”本身并无好坏之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诚心想让它成为贬义,就必须用心修饰一番。比如你想诋毁王二,就可以说:王二性变态等等。就像“仆”字,本来指从事某种杂役,自愿低人一等,并甘受驱策的卑贱职业者(此处不涉及“劳动者最高尚”的哲学论题),可一旦前面加一个“公”字,就成了可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并能任意驱使命令别人的“头目”了——王二管他们叫“人瑞”。
要证明王小波是个“变态”的家伙并不比证明“费尔马定理’更困难。何况,我完全可以杜撰一大批材料。反正小波现在也听不见。天这么热,也不至于有人为了一个死者,先戴上白手套,再费劲地扯下来掷给我。
按照流行的逻辑,要想成一件事,切不可直奔主题,否则就可能头破血流,成功之路在于迂回包抄,从别人不注意处着手,此所谓“农村包围城市”的道理。如果你真心想成为“人瑞”,就不要像王二去证明“费尔马定理”。那样又费力气又惹人注意,惹人注意的后果就是会成为靶子。即便大家的枪法都很臭,也保不准被流弹扫着。其实,你只要什么不做,只恭敬地参加所有的会议,就已经有了50%的成功机会,此外,要看看还有谁想和你一样成为“人瑞”。如果他恰恰住在你的楼上,你击倒他的把握已经是100%了。程序是:你连续3天熬夜,无论干什么都行,直到将两眼熬得像红灯照之后,一定会有同事问你怎么了,你便很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楼上的床每天从夜里10点一直响到凌晨5点,某某的老婆不停地叫,唉,真是佩服。”同事立即愕然道:“某某的老婆已出差半个月了。”——这和王二说加州伯克利只有一只睾丸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我在证明王小波变态之前,一定要指出他另外的一些缺点和错误。首先,据最新得来的情报,此人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离泰山远点儿,倒像个人猿,可偏偏却起一个带“小”字的名字,这便至少有两点错误。一是这种身材有悖于中国国情,这岂不是强迫大伙非得仰头才能看你的脸吗。二是既然长得这样高,名字就该改改,放着“铁柱”、“黑塔”、“金刚”之类现成的名字不用,非要装嫩叫什么“小”波,等你到了八十多岁了人家再这样叫你,你脸红不打紧,别人可就肉麻死了。其次,此人一向不守本分,惯于想入非非,属典型的社会不稳定因素。他学的是理科,大学毕业不知早日学以致用,报效国家和人民(那时读书,都是国家花钱供的),却要追随老婆漂洋过海,到美国去混什么“文学硕士”。更为严重的是回国以后还是不务正业,美其名曰:“自由撰稿”,弄得大唐的李卫公、红拂夫妇和虬髯客也不得安宁,大老远联名递来诉状,告他人身诽谤加入格侮辱。再其次,此人一张大嘴颇没遮拦,口不择言还胡说八道。有些事明明大家看见都当没看见,或者立刻就忘了,他偏偏自作聪明地写了出来,想抹杀都不方便;有些道理不说大家都清楚,他还要拼命去证明一二;有些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强忍着藏在肚子里,他却给大声嚷嚷出来,搞得彼此抬不起头来,比如,大唐乃中国历史(1949年以前)第一盛世,他却写了个什么“人力长安”,弄得我们原本意气风发的又白又丰腴的祖先,个个成了被软禁的蚂蚁。这就说明他只关心阴暗面,即有阴暗心理,即变态。正常的状态是要听“人瑞”的话,要看主流。一个人身上虽然生了毒瘤,但几克甚至几十克重的瘤子比起五万余克的普通人的体重来,相差实在过于悬殊。结论无疑是此人身体健康。这和1+1=2一样简单。
王小波最近一次的“变态”行为是,他未经主管部门批准,趁大家都在忙于捧读他的乱七八糟的文字之机,乘着夜色,私自跑到另一个世界占了该地区当月最后一个死亡指标,许许多多早已递上申请的人不得已都要下推一个月。稳定的秩序遭到破坏,值更人员的职位难保不说,凡与此君有过一面之识的人均被勒令写出详细完备之交代材料,王小波生时除了让他们整天傻笑以外,什么都没给他们,他走以后,所有的乱摊子须要他们脱不了干系。
所幸我真的不认识王小波,但这并不妨碍我和大家一起傻笑,甚至笑出眼泪也在所不辞。
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认识王小波,但谁肯保证他不是“克隆”过的呢?这么一想,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