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两个赤条条的人没有起身,他们像蛇一样缠在一起,刘涩清醒过来,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点上一支烟。“你想什么呢?”董怡林没睁眼,问刘涩。“呵呵呵,我在想当年邓春儿撞上我们的时候。”刘涩浅笑地应。“我们当时好像也差不多这样。”董怡林翻过身来,睫毛一眨一眨。“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对吗?”“是啊。你还记得当时怎么逃出来的吗?”“当然,那时候学校开运动会,大家都在大操场,我们就避实就虚,本以为可以到你宿舍可以靠一会儿,看看书,哪想你个流氓动手动脚。”“那阵子,你还死撑说要结婚以后呢,后来……,都说第一次感觉不会好,我觉着好像还成。”“你还说呢,当时都快把我痛死了。”董怡林转过来对刘涩一顿粉拳。“我就想,反正早晚也是你的人。”听到这儿,刘涩不禁把怡林抱过来。“你还记得当时邓春儿开门时我们的狼狈相吗?我当时说不起床,反正都这样儿了,你说不行非得起,结果他开门进屋,整看着你一大后背。那孙子,在那整傻了两秒钟,后来说句什么来着出去了?”“啊,他说,对不起,走错了。”“哈哈哈哈,走错了,还能拿钥匙开门哪。他那是傻了。那阵儿谁看过女同学的大光板儿呀,能不傻嘛。”刘涩说得有点得意。“你还说,我被人吃豆腐,你那时候还乐,乐得我快气死过去了。”“呵,对,整笑了三分钟,当时我要是再笑下去,你能不能把我当场掐死?”“能,我狠不得把你大卸八块。”“天,那你不算先奸后杀?”“你少犯贫。”两人说了开心的,却突然间都沉默下去。半晌,刘涩才说,我没去过老虎滩的极地海洋馆,你带我去看看吧。董怡林说,行。
出租车从黑石礁出来,刘涩告诉司机走滨海路过去吧。那是条很绕远的路,但是沿路的风光是不错的。寂寞的海,正泛着波光,海中的岛,变成了青色,天空中飞来的水鸟,不时鸣叫,远处的船只发出隆隆的声音。车载收音机里放着怀旧的老歌,《卡萨布兰卡》,那是他们恋爱时的最爱。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watching Casablanca
Back row at the driven show in the flickering light
Popcorn and cokes beneath the stars
Became champagne and caviare
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s night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But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
老虎滩,出租车在五只白老虎的雕塑前停稳。刘涩下车说,怡林,我们在这儿留张影吧。刘涩毕业的时候,白老虎还没有修成,但这里的草木他还是熟悉的,那个时候,他们一个月会来三四次。大连的极地海洋馆,很现代化的地方,那阵子老虎滩还只有鸟语林,刘涩在其中遁巡,眼中空无一物。倒是董怡林玩得开心,看着北极熊笨笨的样子,乐不可支。于是,刘涩也配合地笑笑。在这里,刘涩看到很多孩子,多大的都有,旁边少不了一对对年轻的父母陪同,瞧着人家一家三口的乐呵样儿,刘涩看着眼馋,心想,当时也是没合计,要是和怡林要个小贝贝,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了。“铭辉,这么多年,你想过我们要个孩子吗?”董怡林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想,想过,一闪念的事儿,后来就忙忘了。”“是啊,当时我要是生个孩子,也就没工夫做什么公司了。后来想生孩子?想死都没工夫死似的。”刘涩长叹一声,说,说这干什么,没意义了。
从海洋馆出来,他们又不知去哪儿了。“我们去海港那边吧,随便转转。”刘涩建议。“好吧,随你。”两个人在港湾桥下了出租车,沿着人民路往回走。12月份的大连,不是很冷,即便下了两场雪。人民路两边的店铺和酒店都支起了圣诞树,挂上彩灯和装饰物,整个大街上充斥着圣诞老人可人的笑脸和让人陶醉的圣诞歌曲。下了雪,圣诞的气氛就更浓,很多酒店都打着圣诞狂欢夜的招牌。不禁让刘涩想起大学时的圣诞节,那时学生没钱,没有什么圣诞狂欢,男生就在寝室里支个火锅,点上彩灯,搬上一箱啤酒,开始群魔乱五,最后喝多了就闹到相互扒裤子的地步。当时刘涩扒人家的太多,犯了“众怒”,大家也是半开玩笑。哪想,当时董怡林正好上楼来找刘涩,刘涩的春光被董怡林撞了个正着。那时候的怡林清纯着呢, 哪见过这个呀,哭着就跑了。后来,几个犯事儿的兄弟好说歹说算是劝好了,临了董怡林给下了个结论:你们男生,个儿顶个儿都是流氓。刘涩只好低头认罪。
瞎逛了一下午,刘涩也没买什么东西。走到友谊百货,刘涩进去给怡林买了条围巾,当时就给怡林围上了。想给怡林买围巾好久了,总看到她没有围巾,总是想起来又忙忘了。这个时候补上, 有点亡羊补牢的感觉。他知道,董怡林离开他会去钱超那里,刘涩心里是不忍的,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女人,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去,但是这事先错在他,不能言说。
晚上,两个人回到宿舍的床上,没有。两个人背对着背躺着,睁着眼,不说话。晚上九点,刘涩将窗户支开条缝,点着一支烟。窗外的风声很紧,他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对怡林说。只是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想把这一刻留住,永远定格,存入心里。想不到,分手会是这样,这样的触不及防。晚上,刘涩作了一个梦,梦到怡林和雪儿在学校主楼前跳格子,他看了,却看不懂谁跳得好,只是鼓掌鼓掌,再鼓掌。梦里的人们,都很开心,很幸福,刘涩高兴得眼里渗出泪来。
第二天一早,刘涩早早起床,他订了早上八点的飞机。怡林将他送到学校门口,就象当年刘涩毕业去北京的月台上,没有了蒙古歌,没有了送君千里,更没有什么思想的牵挂。坐上的士的刘涩无力回头,董怡林也没有招手,只是重重地说:铭辉,保重!的士飞一般离开学校,董怡林象一颗尘埃般飘远。刘涩想哭,他本想在董怡林面前哭出来,终而发现自己原来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飞机上,随着机身腾空而起刺入云霄,大连清凉的街道和蔚蓝的海水都瞬间消失在眼前。再见啦,大连,再见,我美丽的爱。
刘涩下了飞机,刚开手机就接到雪儿的电话。“喂,刘经理啊,怎么回北京也不告诉我一声啊?”“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刚下飞机。”“我知道,我在停车场等你呢。”刘涩以为雪儿开玩笑,想不到在停车场真的看到雪儿站在银色宝来旁边。“你怎么知道的?邓春儿没来吗?”刘涩坐在宝车后座上问雪儿。“我偷听来的呗,邓春儿在天津还没回来,好像说找人串了点儿钱,把什么局长摆平了。”“哦?行啊小子,我不在也能办点儿事儿啦。”“赶情,邓春儿跟了你这么长时间,多少也能学着点。我们回你公司还是回家啊?”刘涩现在最不爱听的就是“家”这个字儿。随口说,我不回公司了。宝来车在冰雪路面上小心的行进,刘涩奇怪,雪儿拿下驾照没多长时间,怎么就敢开冰雪路面,还敢上机场高速了呢。于是问雪儿,雪儿只是笑,没说话。半天才蹦出句,练的呗。“你这么开车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你在拿你拿我的生命开玩笑,这大雪天的开什么车出来呀,明儿开回去,给我锁车库里。”刘涩拧着眉头犯浑。雪儿却没事儿人似的嗯啊。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很离奇的事情。有国外的什么专家说,这里有什么体内一些化学变化的关系,刘涩不懂化学,他只知道,不希望有人为他付出太多,这样会欠很多情债。对雪儿,没办法了,这是个傻姑娘,一头扎进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从心底说,刘涩是喜欢她的,但是,男人有种劣根——得到的就不会珍惜。与刚刚认识的时候相比,刘涩现在远不及那时那么在乎莹雪。虽然莹雪还是对他一如继往,可刘涩从心底已经拿她当了老婆。如果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关系,混到当成老婆的地步,那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那么男人的许多缺点和毛病都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你生气,他不会太在乎,因为你是他老婆,你有必要有义务完全接受他的一切的一切,当然包括那些完全接受不了的缺点。可是,雪儿不是,她虽感觉上已成了刘夫人,但是她还缺个名份,所以,二十七岁的雪儿想到了逼宫,逼这个三十出头的老男人,知会她纵容她,给她一个温暖的真正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但是,刘涩从大连回来之后,完全没有表现出雪儿预期的快乐与解脱,相反,却象是束上绑绳的野兽,变得稍无声息,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雪儿不想多问,冰雪聪明的她当然晓得,这种事情谁先开口问谁就会陷入完全地被动。所以,不闻不问是个好办法,可以让这个人因此而内疚。可并不是一个上上签,因为那个人可以完全当没这回事儿一样,就这么僵持下去,等,不是办法,青春是不能等人的。雪儿不在乎等,只是她怕,怕等得最后没有结果,最后自个搭上青春,人家两口子回去过小日子。雪儿处心积虑地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突破口。她有意无意地在刘涩面前讲她那些同学同事谁谁谁结婚啦,都过得怎么样啦,谁得谁过得仙儿似的,谁得谁见着就吵,却闹不到离婚,象新车磨合似的。刘涩哼哈地答,说得雪儿最后完全没了劲头说下去。只是,机会终于来了,家里的老爹老娘说话就会从哈尔滨过来,早就想看看准女婿的老爷子点名要见刘涩。雪儿乐不可支地当了传话筒。刘涩推说最近忙,可能不一定能见得上。“你要是不想见就直说,没人逼你。”雪儿有点气。刘涩看雪儿挺认真的,就把话峰转回来。“最近确实有点儿忙,但是见见岳父大人这点时间总是有的,你先和他们定下来哪几天来北京,我这两天安排一下先,把时间窜一窜。”雪儿听了,转怒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