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还是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但老丁的消息全都到了刘涩的耳朵里。老丁是想用黑心棉先把刘涩在国外公司那边搞臭,然后再从公司高层入手,把刘涩彻底打垮。“老帮子!他想得美。就这么点能耐还跟我斗?好,大爷就陪你玩玩。”几天后,刘涩以生病为由,把业务部的要职让出来。告诉钟总说,他要休两周的假,其实出门儿就奔了山西。公司业务上够得上业务部大佬的也只有老丁。老丁还以为刘涩也就就此隐退了,刘涩走了两周不到,运棉花的两个箱子运到塘沽,卫检一抽,居然发现棉花里居然有数只死老鼠。为了防止有关疫病,整批货全部烧毁处理。钟总为此大发雷霆,一查签字,当然是老丁。后来到山西货场一查,自然查出老丁指使人往棉花里塞黑心棉的事儿。老丁百口莫辩,心想刘涩你小子够阴的。最后,被一撸到底,被弄到业务部三组做员儿,在刘涩的安排下,都给他些吃苦耐劳,需要巨大敬业精神的活儿。刘涩对反刘初见成效,但对白洛东还是网开一面。因为白洛东带着老婆孩子到刘涩案前痛述革命家史,说是这么多年跟着老大,没功劳有苦劳。对不起老大,也是怕老丁对家里人使坏才做出傻事。刘涩听着听着心软了,就拿白洛东当个屁,放了完事。
又一次粉碎了“倒刘集团”的反扑,刘涩还在欣喜。短信来了,发现是个不熟的号,还以为是“中了香港公司的一等奖”,删之前瞟了一眼,却发现居然是董怡林失踪多年的死党郑莉。短信里说,她现在在重庆开精品店,那天董怡林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什么也没说,问到底有什么事情。刘涩立马给董怡林大学的这位秘友回了电话,“嘿,她神秘稀稀哩,哎了半天,也不索啥子,后来就掉线喽。我打回去哈,就没得人接喽。”重庆妹子郑莉说话一板一眼,口音纯正。“但是我看她的来电,是0411喔,我还想,她怎么会回大连了呢。你们没出什么事情吧?”刘涩嗯啊这是地挂了线,赶紧给秘书小孙电话。“小孙,明天我飞大连,给我订最早的航班,对,最早的。”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布置家里的业务。“老朱,山西那边,你还是得跑一趟,把这次的货办得立立整整的,春儿这两天去趟塘沽,商卫检有两个处长递话说,他们俩这个月15号同一天生日,你过去,带三万,怎么花,看着办。还有,洛东,你上次说的什么进口废钢的事儿我觉得不妥,不可以那么办,要是被人查着我们公司信用就全毁了。你小子不能记吃不记打吧,你要是象这次似的,我TM回来我摔不死你。”“哪能哪能呢,这次是被逼无奈,老大你这么罩着我,我不能干那个坏良心的事儿。”白洛东笑容僵直,生怕刘涩记仇再给他点颜色。
刘涩离开之前,先去找了苑倩。把他们大学的同学录要了来,在董怡林和她比较要好的女同学名字上打了勾。“你小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苑倩阴阳怪气。“当初找得不可开交是你们,现在哭来哭去,找来找去的也是你们。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儿啊?”“没工夫听你,你再想想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吗?有没有你没想到的人我没标注上的?怡林到大连肯定会去找这个陈海兰吗?”刘涩言语急切,语气冰冷。窗外的秋风已经转凉,在空空的树梢上打着旋,发出嘶嘶的声音,那是冬天的信号。“哎,你别急着走嘛,说好了到我这儿来吃炖肉的……”苑倩有意无意地掀开睡裙,露出光洁的大腿,另支手顺便摸向刘涩的小腹。哪想,刘涩一甩手,闪了她一个跟斗。“滚滚滚,都TM什么时候了,还这儿放骚,我要是找不着董怡林,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TM非找三个老黑,把你先奸后杀喽。”苑倩生气地一抖,将藏在手中的神油甩到地上。刘涩头也不回,抽身而去。厨房的火上正炖着牛肉,肉汤中水泡爆裂的声音,在屋里单调地回响,墙上苑倩和朱屠户的婚纱照猛然间掉下一角。
飞机下降的时候,刘涩的心随之一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大连了,自从那年毕业之后,只是在01年的时候,陪客户到大连来考查大连湾的保税库项目,当时根本就没进大连市区,只在开发区一带走了走,那感觉跟青岛厦门没什么分别,只是偶尔听到大连人的口音依然觉得亲切。飞机一直在下降,透过云层,刘涩看到大连的电信大楼,那一直以来都是大连的标志建筑,不过看起来大连这几年发展还是不错,眼见电信大楼旁边高楼林立,一派大都市景象。
从周水子国际机场出来的时候,刘涩看到LED显示器上赫然打着安娜传播的字样。找到上面一个咨询电话,刘涩打过去。“你好,这里是安娜传播大连分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我想找你们董总,我是他……,他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今天刚到大连……”“对不起,我们董总这两天都不在大连,去了哪里她没有说。”“啊,这样啊,那你能告诉我她现在的手机号码吗?”“对不起,我们公司有规定,不可以将员工的私人联系方式告诉他人,你要是想找董总,可以后天来我们公司,因为后天有一个招标的筹备会,到时她可能会到。”“不好意思,你们公司在什么位置?”“友好广场中粮大厦。”“啊,那谢谢你了啊。”挂了电话,刘涩在机场候机楼里停了半天,最后决定先找地儿住下。
出租车奔驰在中山路上,刘涩寻思着窗外的地名,青泥洼桥,劳动公园,人民广场,五四路,东北路……,另一边拿着手机给大学时的干将周钟明发短信。没多会儿,电话振响。“喂,老大,怎么想着来看兄弟们来啦?不是又来弄什么库来了吧?”电话里周钟明亲热得很。“你成天鼓捣老外,有没弄个洋妞尝尝鲜哪?”没两句话,周钟明就没正形了。“滚蛋,给我!我是来找你嫂子的。”刘涩口头语还像大学时一样。“那你先到我这儿吧,你告诉司机往八一路开。”几分钟后,出租车穿过遂道,来到八一路。周钟明和两个手下已经站在这里候着了。下车之后,刘涩如首长般亲切握手,心里却骂,周钟明你丫的带这么多闲人干嘛?中午,周钟明摆了个泰国菜馆,说是生猛海鲜还是晚上再说,中午垫个底。“钟明儿,现在做哪一行呢?还倒腾沙蚕不?”“早不做了,现在国家也知道挖沙蚕不好了,风声特紧。”“现在倒腾破船。就是外国哪儿的破船没人要了,我就倒腾来,进场拆了卖。”“我靠,那不也是走私?”“别这么说呀,我上外国买个船回来卖废铁你国家也管哪?”“船都哪儿来的呀?”“俄国人的多,有些东西我也弄不明白,反正给搞到庄河那边的改装厂里,全割开就完了。”“这行?好做吗?”“正经不错,现在钢厂全都缺原料,这玩意紧俏着呢。”闲言少绪,刘涩直入正题。“学校这帮人还聚吗?帮我找找董怡林。”“哈哈哈哈,老大,这么多年了,还那个媳妇哪?乘早换换得啦。”“我本来是没这个意思,但是……”“我明白,你有苦衷嘛。好,包我身上啦。”泰国的菜呀,都跟熏出来的似的,吃着有点烟火味,刘涩属实不太可口。下午到劳动公园转了转,发现也没变多少,只是那个大足球的雕塑没有踪影。在电视塔的山上望望大连,整个城市水汽升腾,一架空中客车在高天上飞越,好个国际都市的气势。北大桥上,和钟明合了张影。钟明说,还记不记得,当初大一入学的时候,就在这儿他们合了个影。刘涩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记得当时和董怡林到北大桥滨海路游玩,在滑了场旱冰之后,正式成了小女生的男朋友。远处的海,没有波澜,象是被冬天的北风冻住了一般。镜面似的海面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疼。高尔基路上,法国梧桐还是那么粗大笔直,路边的落叶星星点点,只是多年前畅通无阻的高尔基路也开始有间歇地塞车。人民广场上,人们行色匆匆,远没有当初的闲情逸致,刘涩和董怡林曾经放飞在广场上的风筝依然在天空中飘摇。
晚上,周钟明找了一家三八广场附近的海鲜酒楼,二十分钟,周钟明都快把海里的东西都上全了。刘涩完全不想吃,但是看着一桌子的同学朋友,有点磨不开。“来,我先干为敬!”举起一杯水井坊一饮而尽。那一夜的美酒,喝着象老虎滩的海水,苦涩难当。刘涩不禁想起大学时离校的酒,不是什么美酒,简装的小地雷,却喝得尽兴而有情趣。划拳到钻桌子钻床,来得过瘾。没多会儿,大家酒足饭饱,于是不想好事儿。“大哥,走,玩玩去不?”刘涩瞟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用问一定是钟明买单,几个小子眼里放光,象恶狼要将小羊儿分而食之。“我累了,你们去吧,坐飞机坐乏了,找个酒店睡了吧。”“哎呀,哥哥,幸福完了睡得更香。”看着几个狼似的小子绿绿的眼神,刘涩屈从了,他知道,如果他一走,这局肯定就散了。于是众人摆驾五五路。早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这地方离海港很近,国外的海员们都喜欢到这边来花花草草,于是小美女被从全国成筐成筐地往这儿拉。当年有个的士高,速配成功率特高。本来想,这帮孙子肯定找个洗浴分头搂个小姐就完了。没想到,刘涩把周钟明看低了,钟明给大家安排在了一家酒吧。里面情调还挺小资,男男女女的,瞧着还挺文化的,不乏美女穿梭其间。“哥哥,这儿可是大连的好地方,有没艳遇,就看您的福气了。”说完周钟明把四五个人分开,让其余人坐在另一个吧座里,一个个服务生过来拿过一个托盘,上面是几张小纸条。几个男人熟练地填上手机号码。刘涩累了,没当真,就想耍耍玩儿吧。没几分钟,服务生给刘涩拿来三张纸条,上面是清秀字体写下的手机号码。“你好,我姓刘,有什么想说的?”刘涩给三个手机发过短信。几个狼似的哥们儿看着眼直,周钟明在一边眯着眼笑。没一会儿,短信一个个回过来。“我姓于,在二号座,我穿白色的。”“我姓梁,在五号座,刚刚分手,就想找人聊聊。”“你好,我还是学生,想找人谈谈天。”刘涩淡淡一笑,回复还是一样。“聊聊?就是聊聊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吗?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没一会儿,又回信儿。“当然知道,我看到你了,聊聊再说。”“不知道,反正我看着你不烦。”“我也不太清楚,就是看到你了,没想别的。” “哈哈哈哈”周钟明大笑,摇头说,“哥哥,想不到毕业这么多年,风流倜傥依然不减当年。刘涩微笑,回信,内容还是一样。“那你招招手,让我看到你在哪儿。”半分钟不到,三个卡座里的三位女郎举起玉臂,让人想起台湾的槟榔妹。刘涩端起一杯红酒走将过去,在二号座上,看着一脸风骚的白衣女子说,不好意思,我老婆在五号座等我。白衣女一脸的浪笑瞬间收敛。走到五号座,梁姓女人还算过得去,但刘涩还是说,不好意思,你看到那边那个小女生了吗,那是我女儿,我不能丢下她现在在聊天,改天吧。那美女嗯了一声,脸色开始发灰。最后走到小女生跟前,本想说出口的“不好意思”,没说出来。刘涩居然发现,小女生生得像极了当年的怡林。
男人的思维是简单而恋旧的,他不会想一个女人是否会发展,是否会变老,是否会变得没头脑亦或有思想,只是想记住一段记忆,一段恋爱的情趣。刘涩对董怡林就是这样,初恋的婚姻,有着太多的对未知情感世界的触碰向往。刘涩当初看到杨莹雪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就算是种经历吧,经历之后再回来好好过日子。但是感情这东西,有时是绵羊,有时是野兽。当一旦把它放出笼时,发现完全失去控制。因为思念一个人,所以将一个很像很像她的人拉进房间,这在女人的逻辑里狗屁不通,但在男人的概念里,这是种情结,一种对爱的诉求与宣泄。
富利华酒店,一袭黑衣的刘涩拉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女生走进大堂。“请给我15XX的钥匙,我昨天预订的,我姓刘。”前台手脚麻利,打量了小女生一眼就马上给了钥匙。一进房间,刘涩转身就进了浴室,洗了很久,完全没管那个小女生。“呆不住走了更好。”他想。哪想,当他穿着浴袍走出来时,居然发现小女生正窃窃地看着他。“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刘涩用浴巾擦着头上的水。“走?不会呀。我们还没聊呢。”刘涩靠过来,直到距小妹妹很近很近。“你知道我带你来房间要做什么吗?”女孩子脸红了。“知……知道,知道一点儿。”“你是哪个学校的?”“外院的,大二了。”“家里困难?”“嗯。”女孩点头。刘涩不忍了,这个女孩子太小了,不经世事的感觉,一下子没兴趣了。于是掏出二百块钱说:“你走吧。”女孩连忙站起来。“不,不,我不要你的钱。”站到床的一边,低下头,接下来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现在不要。” 刘涩苦笑。“那你想怎样?”“我们聊聊天吧,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刘涩开始怀疑了,这个小女生不会是装的吧。“那你也去洗洗吧。”刘涩说了话就后悔了,一下子将一番对话从清洁推进了污秽。
小女生从浴室里出来时,刘涩正看着台湾搞笑娱乐节目昏昏欲睡。小女生生得还算俊俏,只是好像没经过什么场合,身上裹着浴巾问:“我们怎么聊啊?”刘涩听着想笑,看着小女生的眼神,不像是装的“假纯”。于是说,我们躺着聊吧。小女生坐在刘涩床边,一会儿用后背挤过来,躺在枕头上。“你以前做过这个吗?”
“不明白什么做不做的,前两天和一个同学一起来,今天那个同学家里有事儿,没在大连。”
“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刘涩突然觉得有点好玩。
“就是,就是呗。”刘涩没想到一个小女生会把两个字说得那么随便,不过想想,再嫩也是出来混的嘛,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假纯哪。
“那我们盖一个被好不好?”刘涩存心逗着玩。哪想,小女生哗一下把自己身上的浴巾拉下来,钻进刘涩的被里。然后用细细的小手居然摸向刘涩的要害,麻利地转瞬摸出个套套,继而把头埋进被里。
“你干嘛?”小女生抬起头瞪大眼睛,很害怕的样子。刘涩明白了,他的确是个假纯,心里暗骂倒霉。于是把放在柜子上的二百块钱甩给小女生,把小女生的衣服往门口一摔。“好啦,你提供的服务结束啦,快给我滚吧!”小女生没作声,穿起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说:“你明天要是想找我,我还会在那儿。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你TMD的快给我滚!”刘涩咆哮着。小女生的脚步声转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电视里正播着《将爱情进行到底》,李亚鹏对着徐静蕾说,你,喜欢我吗?喜欢吗?徐静蕾一边点头一边应,嗯。于是一对情侣乘着二八的自行车,冲进浪漫的都市中。“这种故事,都是TM谁编出来的,唬人!这个世界早堕落得异形了。”刘涩一阵阵的胸闷,下了床一把拉开厚厚的窗帘,打开窗,大连特有的咸湿空气拥进屋里,远处霓虹闪烁下的大连妩媚妖娆。
次日一早,刘涩打的去中粮大厦。友好广场,水晶球旁,大厦前门,刘涩下车买单。这里刘涩很熟悉,大学那会儿刘涩总会带董怡林到儿童公园这边玩儿,前面一点就是大外,大外这边的日本房子很有些特色。95年一对年轻人行在其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一幢房子。董怡林说,不要这个房子,我要和你住在那里,她指着中粮大厦说,我可以天天来这里逛。斗转星移,十年前的话尤在耳边,董怡林实现了诺言,她住到了这栋大厦里,只是身边没有刘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