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好不好呢?
这是在问他吗?
不,这是这个女人示弱了呀,她再以她的方式哀求他放过她这一回呀!
看着她那倔强的小脸,此时驯良乖静极了,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很乖很乖,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答应。
白尤早已冷静下来,眼底掠过自嘲,这估计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跟人这么吵架的吧!
他从来不屑吵架的,要么直接打,要么直接不理,哪里还废话那么多呀!
也就这个女人能让他如此例外。
不自觉有些心疼,他淡淡道,“水之太医,你们先到外头侯着吧。”
水之太医见王妃娘娘这模样,以是心疼着,刚刚那一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么倔强的一个女人呀,那么激烈的争吵呀!
她就那样突然安静了下来,竟然问主子要不要喝茶,他就跟她说过一次,主子喜欢这时辰喝杯青茶,她记住了。
水之太医微微松了一口气,带着毒师和毒医匆匆退下,主子就让他们在外头侯着,这毒到底是要解,还是不解,一时间谁都拿捏不准。
人都退去了,白尤才坐下来,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霜月夜亦是隐隐的叹了口气,亲自泡了一壶青茶来,白尤的口味那一个叼呀,对于泡茶的水,茶叶,水温,浸泡的时间,统统都是非常有讲究的。
只要闻一闻茶香,看一看茶色,立马就能判断出茶叶,茶水,而喝上一口,更是心中有数。
只是,他此时的注意力全不在茶水上,霜月夜亲自泡了壶青茶来,茶香袅袅而起,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
“给,第一次泡,尝尝味道。”霜月夜笑得有些腼腆,双手奉上。
白尤接过,示意她坐下,看都没有多看茶一眼,喝了几口,便道,“说吧,为什么。”
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之前他怒头上没发现,如今还不发现,便是傻瓜。
然而,霜月夜却避开不答,看了他手中都喝了半杯的茶一眼,淡淡道,“我第一次泡的茶,你不好好品品?”
她第一次炖的汤,时间不对,他连看都没看呢,就被她送给水之太医了,这第一次泡的茶,时间对了,可他瞧都没瞧,直接喝了,喝都喝得那么不用心。
霜月夜心下无奈着,这个傻瓜。
听了霜月夜的花,白尤顿了顿,突然锁眉,低头朝茶水看去,只是,此时已经晚了!
在茶中下毒,是最容易被察觉到的,只要稍稍对毒有研究的人,看不出来第一口都能喝得出来!
可是他竟然没注意到,这个女人利用了他的心软!
“霜月夜你……”
话都还未说完,白尤手中的茶杯便砰然而碎,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霜月夜看着他,胳膊上掠过一抹苦涩,小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指腹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轻轻划过,落在他薄凉的唇上。
她禁不住无奈而笑,“你才最傻!”
总爱骂她傻瓜,他都不知道,他比她傻。
食指轻轻印在他唇上,看着他安静的脸,霜月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可喜欢可喜欢他安静的模样。
“一宿没睡,你得休息了。”她喃喃低声,说罢转身便走,可到了门口,却又折回来,咬了咬牙,突然上前在白尤唇上偷了一吻,这才开门。
她这是要做什么呢?
门外的众人刚刚听了茶杯摔碎的声音,一个个都把心吊到半空中去了,以为两主子是大打出手了,而见霜月夜安然无恙的开门。
水之太医头一个反应便是不好,“娘娘,王爷他……”
要么远离那个男人,要么这一回就不跟他倔了,只有这两条路。
霜月夜知道,她再倔下去,他会放弃的,只是那样会伤他的,他是为她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远离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大胆一点,解了吧!
终于是大胆地正眼看向毒医他们,淡淡道,“你们三个进来吧。”
水之太医纳闷了,头一回进屋,霜月夜正要关门呢,碧游却立马上前,“主子,我陪你!”
碧游什么都不知道,但看到毒医那一百多根银针,她一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都不敢想象解毒的过程有多可怕!
“守着,谁都不许进来,知道吗?”霜月夜认真道。
“主子!”碧游又求,霜嬷嬷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同连城一样负手立在门两侧,一眼不吭。
霜月夜并没有理睬碧游,“啪”一声把门关上了,碧游急得跺脚,看了看连城又看了看霜嬷嬷,不悦道,“你们俩死人啊,不会一起求啊!”
可是,两人都没有回答,一脸严肃,身板笔直笔直,霜嬷嬷并没有跟白尤同时赶回来,刚刚才回来的,眼眶黑黑的,十分疲惫。
“霜嬷嬷,是你跟王爷去把那个毒师请来的吧,那人靠谱不靠谱呀!”碧游又问,担心着。
“放心吧,王爷请的人,不会出差错的。”霜嬷嬷这才淡淡回答。
“那一百多根银针,到底怎么解毒啊呀这是!”碧游又问。
“姐姐,一百多根银针对主子来说算不上什么的,你别多担心。”霜嬷嬷淡淡道,天生性子也冷冷清清的,跟霜月夜倒是有些一比。
可是,霜月夜是主,她是奴,碧游多多少少看着不舒服,“你站着说着不腰疼,挨那一百多针的又不是你!”
“姐姐,当奴才的只有服从,没有问的权力。”霜嬷嬷又道。
“你!少拿你当兵的那一套来跟我说,亏得主子那么对你们,你们就没瞧见主子她害怕吗?她要不害怕,能跟王爷那么闹?”碧游说着,眼眶一红,也不理睬霜嬷嬷,坐一旁去抹泪。
而就在这时候,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凄惨的惊叫。
碧游一骨碌爬起来,趴在门上也不敢敲,心急如焚,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啊……”突然,又一声,像是隐忍了许久,怎么都忍不住才爆发出来的声音,同地狱深处传出的声音一样十分凄惨。
面无表情的连城都忍不住蹙眉了,而霜嬷嬷却垂着眼角,没有多少神情。
水之太医一见白王爷晕厥在暖塌上,立马大惊,“王妃娘娘,你这是……”
而一旁的毒师则一眼就看出来,“王妃娘娘,这茶里有毒吧!”
水之太医更惊,立马就把脉,这才发现不过是致使昏迷的毒药罢了,王妃娘娘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她竟然对王爷下毒!
难不成她要……
水之太医立马护住了毒师和毒医,急急劝说,“王妃娘娘,王爷真的是为你好,你的身子骨真的不能……这样风险太大了呀!”
挨着毒师和毒医在场,水之太医并没有讲太多,娘娘的体质需要保密,能不说便尽量不说,这两个人只知道王妃娘娘服了很多解药才压制住毒性,这一回只解毒,他们的能耐并不至于看得出王妃娘娘的体质!
毒医和毒师也要劝,谁知,霜月夜却淡淡道,“解毒吧,水之太医,你照顾着白尤。”
霜月夜说着,就在白尤身旁不远处的暖塌上躺着,一时间,三人都愣着了,王妃娘娘竟是这个意思!
只是,怎么就要白王爷晕迷了呢!
解毒,虽要用上一百根银针,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习武之人来说,虽残酷了一点,却也不算什么呀!
霜月夜仰头望着屋梁,抿了抿唇,虽一脸淡定,但是鬓边却沁出了丝丝冷汗,她十指相扣着,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解毒的开始!
毒师看了水之太医一眼,见水之太医点头,才上前去,取出了一百根银针摊开摆在一旁,又取出了大大小小好几十罐药水,摆在另一边!
霜月夜目不斜视,仍是面朝天,看着屋梁,直到毒师放开了东西,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时候,霜月夜终于不得不正视毒师了!
忍不住一个哆嗦,双唇颤了颤,立马抿紧,分明不淡定,毒师心下纳闷,他了解的白王妃可不是怕疼怕痛的人呀!
怎么就怕了呢?
见状,毒师下意识回头朝白尤看去,却见白尤一脸安静极了,安安静静地睡在一旁,对于周遭的一切全然不知。
毒师真的不理解,女人嘛,就是要依靠男人,就是要顺着男人,讨好男人。
尤其是魔宫里的女人,尤其是在白王爷这样优秀的男人面前,多少女人排着长龙队伍等着来讨他欢心呢!讨他心疼呢?
这白王妃倒是好,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居然把白王爷毒晕了,晾在一旁。
毒师无奈,拿气银针来,认真道,“王妃娘娘,这一百根针都要用光,从你身上一百个穴位里把血液里的毒术吸出出来,种毒的时候,是一根针的疼,解毒的时候就是一百根针的毒,娘娘可得……坚强点呀!”
针灸之术,银针入穴位,有些穴位不疼,有些穴位会疼,可是疼也是在常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的!
只是,一旦这银针上面有了毒药,那就不一样了!
每一根,每个穴位都会疼!
霜月夜的心砰砰砰地乱跳,她不怕疼,她就害怕银针刺入,吸出毒素的那个时候,那便是瘾法的时候!
她不自觉想转头朝白尤看去,却终究没有,双手指甲都刺入肉里去了,却只淡淡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娘娘,从手臂开始吧。”毒师说着,将需要用上的银针一一放在手心里,很快便见满满的一推。
霜月夜静默锊起双袖,立马闭上眼睛。
水之太医和毒医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知道,一百根银针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个过程也会很痛,但是咬牙忍一忍就会过去了的!
突然,霜月夜手腕上一疼,银针刺入,她猛地睁开眼睛,这刹那,目光竟异常凶狠,毒师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后退,第二根银针都还没来得急刺入!
霜月夜坐了起来,毫无预兆的面无狰狞,恶狠狠地看着众人,水之太医不由得倒吸一口亮起,“毒师,这怎么回事!”
毒师慌得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呀!
疼是疼,不至于疼成这样呀,他直觉王妃娘娘刚刚想杀他!
就一针而已,霜月夜便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东西被抽离,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手按在了银针上,一如毒瘾上来的时候,她曾经多次试着不要服毒,她甚至拿刀削腿上的肉,都无法控制住自己!
不是她不想解毒,是她解不了,控制不了!
可是,与其让白尤看到她的狼狈,她无法自控的贪婪那丑陋的一面,与其让一个那么疼她宠她的男人,亲手来控制住她!
不如,她自己对自己再残忍一点吧!
手,不自觉按在银针周遭,险些就直接拔出来了,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了,紧紧的咬住牙关,五官全扭曲到一起!
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在教唆,“拔掉它!拔掉它去服毒,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霜月夜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看,意志力和本能在拉锯着,只要意志力稍稍有一点点松懈,她便会被本能所吞噬!
手,在动了,捏着了银针,眼睛就要拔起来了,不,不可以,一定要忍住,霜月夜心里再呐喊,可是,手根本不听她的控制,就马上要拔针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快了!
“水之太医!”
突然,霜月夜惊呼,“水之太医,你过来!”
水之太医一个激灵,猛地就到了跟前,却不明白王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就是疼而已呀,怎么跟要她了的命一样难受!
而就在这时候,霜月夜的手真的控制不在,猛地就拔起了银针,毒师大惊,“王妃娘娘,不可以啊!”
银针离开,停止从她体内吸取毒素,霜月夜这才勉强冷静下来,她大口喘息看着水之太医,怔怔的。
水之太医慌忙得不自觉回头朝白王爷看去,可惜,那主子这会儿正睡得很沉很沉,好安静,对于眼前的一切全然不知呀!
“王妃娘娘,你说呀……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水之太医急得声音都颤了,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他如何跟王爷交待?
霜月夜坐下抬起右腿,猛地皆撕裂打扮裤脚,之间玉腿上就在膝盖下方不到三寸的地方,有个伤口,水之太医这内行人一眼看见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出一层薄薄的皮,但伤口一点儿都不浅,而且绝对不是一次伤的,而是反反复复伤在头一个地方的。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瘾,是毒瘾,顾老,你一定要帮我,我想解,非常想!”霜月夜气喘吁吁地低声,是的,她想解毒呀,非常的想!
她说着,取出流光递给水之太医,认真道,“把我绑了,我若忍不住,就刺这里!”
瘾,多么可怕的事情!
即便是意志力再强悍的人,一旦上瘾,都没有什么意志力可言!
白尤都还没有反对之前,当她发现自己种毒之后,对毒药有依赖性,上瘾了的时候,她就想解毒了,她就想摆脱了!
可是,别说是把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就是几天不服毒,她都会受不住了呀!
脚上这伤口,就是意志力和本能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瘾克制不来,只能靠转移注意力,只能靠别的感觉来取代,疼痛,无疑是最强烈有效的办法!
她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反反复复在这个伤口上刺了多少刀子了,可是,不管多少刀,她都控制不了自己!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意志力再给自己下刀子了,每每瘾发,只有服毒!
这一回,她也不相信自己,她把流光交给水之太医。
一个“瘾”字,水之太医立马明白了一切,见这伤口,见霜月夜此时苍白而坚持的小脸,再回头朝安静沉睡的白王爷看去,一时间鼻子一酸,眼眶就给湿了!
他知道,此时若是王爷持刀,无论如何都是下不了刀的,哪怕就一刀!
早知道如此,就不解了!
这是瘾呀,这不是别的!
解毒要有一百根银针呀,难不倒要一针一刀子吗?再说了,很有可能一刀子下去,都控制不住她呀!
所以,才要绑着,对吗?
水之太医不由得后退,连连摇头,“王妃娘娘,属下……王妃娘娘,这毒……咱们不要解了好不好?”
“不好,说要解就要解,这对我好,我知道。”霜月夜说着,随手将绳子丢了过去,她都不敢看过去,生怕看到那个昏睡的男人,生怕自己都坚持不了!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点点意志力了,也是她最后一点点自尊和骄傲了!
“我命令你,快点!”她冷声。
毒师和毒医也被这清醒吓着了,一时间都不知所措,而霜月夜冷冷看了二人一样,厉声,“本王妃警告你们,今日在这屋子里见到的,若是敢传出去,本王妃一定一层层扒了你们的皮!”
二人吓地哆嗦,不用霜月夜警告,他们的害怕,最自己那么狠得下手的人,对别人该有多狠呀!
水之太医不得不从命,拿了绳索过去,还想劝,霜月夜却冷声,“闭上你的嘴巴。”
水之太医老泪都潸然淌出眼角,不敢说话,却不断地回头朝白王爷看去,他想,既然是躲不过这一场,还是他来代替王爷心疼吧!
水之太医吸了吸鼻子,忍着心疼,终究是将霜月夜绑着在暖塌上,霜月夜半倚躺着,垂敛着双眸,连声音都平静得令人心疼,“水之太医,再加两条吧,牢固点!”
水之太医潸然泪下,颤着手又添了两条绳子,这下子,霜月夜若要挣扎,唯有把暖塌一起挣碎了,否认是怎么都动弹不了的!
毒师重新整理好银针,霜月夜的两袖都被挽起,而水之太医坐在她脚侧,流光微微抵在脚步结痂的伤口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霜月夜咬着牙,原本坚定的目光却又渐渐胆怯了,盯着毒师的银针不放,不自觉一身绷紧,不自觉想后退,想挥开手,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她被绑死了!
霜月夜没说话,如此胆怯而紧张地死死盯着,毒师顿时比她还紧张,水之太医知道,这个时候,该狠心的是他!
可是,看着被绑成这样,长发凌乱狼狈,小脸惨白恐惧,就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兔子,正面对着激将对她张口血盆大口的猛兽,如此的霜月夜,他如何狠得下心呀!
霜月夜都开始在摇头了,她不要,不要呀!
水之太医越看越心疼,他们的白王府,他们的女主子是多么风华万丈,多么惊才艳艳之人呀!
怎么可以这么害怕恐惧,怎么狼狈不堪,无法自控!
水之太医不敢再多看了,别过去,连他都想放弃,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不要解毒了!
可是,当他看到对面榻上那张安静的无双容颜,他的心顿时大恸,王妃娘娘如此苦心,王妃娘娘之前的意志不能白费了呀!
说罢,水之太医!
“毒师,开始!”终于,水之太医厉声,狠狠别过头,直到一切结束,他都不看王爷了!
听了水之太医的命令,毒师才敢下手,急急一针就刺入穴道,随即便是霜月夜的一声惨叫,“不……我不要!我不要……”
陡然猛烈的挣扎,若非三条绳子,怕真的困不住她!
她的五官都扭曲了,脖子额头全浮现出青筋,痉挛在一起,她不断的摇头,牙关乱咬,“不要……我不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能不动刀,水之太医绝对不动刀,毒师不敢耽搁,接连几根银针急急刺入,这下子,那种毒素被吸走的感觉更加强烈,仿佛就是要吸走她的灵魂!
“我不要!”
霜月夜一声怒吼,立马爆发出内功,一下子就震碎了两条绳子,她猛地挣扎,眼眶最后一条绳子也都快被挣断了,她的双腿已经开始能踹了!
水之太医还是不想动刀,急急双手按住,可谁知,就在这时候,霜月夜突然一脚狠狠将他踹开了,另一脚也随即要挣脱,水之太医实在没办法,握紧流光,死死按住那一脚,对准了那层薄薄的结痂皮,一刀直刺下去!
“啊……”
这一声惨叫,听得一屋子的人的心都快碎了,独独白尤昏迷得那么那么沉,完全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人儿,此时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这一刀,确实让霜月夜有些冷静了,却不完全是,她的腿没有动,却在毒术又要下针的时候,猛地挣开手臂上的绳索,一把就挥去!
水之太医知道,这个时候不制止,一切都得重新再来,苦头只会白白吃了,这屋子里可没有人打得过她呀!
他别过头,一咬牙,又是一刀子狠狠刺入,还是那伤口,新的伤口,未必会疼,伤在伤口上才是最疼痛的!
这一刀,好狠好狠,狠得霜月夜都惊呼出声,:“白尤……”
终于,她彻底冷静了,终于,她不自觉朝白尤看了去,可是,可是她却还是继续,“水之太医,赶紧,赶紧再绑着,我撑不住多久的,快点……”
她看着白尤,一脸汗水,眸子红红的,湿湿的,可是眼泪始终没有落下,只是,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她在心里呐喊,撑住,霜月夜!
撑住!
可是,撑得住吗?
此时的霜月夜右臂上已经全部都是银针,密密麻麻的,令人看到都毛骨悚然,毒素被抽离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一点点,而是非常的明显!
此时此刻,水之太医的刀就刺在她伤口上,而她,正同水之太医对视,眸光杀意重重,水之太医一而再避开她的眼睛,隐隐不安着,对于这个办法开始怀疑,到底能不能控制住王妃娘娘呀!
毒师的手很快,不敢耽搁,在毒医的帮助下,开始在霜月夜另一手臂上扎针,可谁知,就才一根呢,霜月夜立马怒吼,“我要杀了你们!”
声落,水之太医猛地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霜月夜的身子陡然大震,竟瞬间就震碎了暖塌,轰隆一声,摔在狼藉的碎片之中,绳索立马全松了。
一时间,毒师、毒医和水之太医都慌了神,不知所措,王妃娘娘就摔在地上,疯了一样乱拔手臂上的银针!
“王妃娘娘不要!你千万忍着,都那么久了,别前功尽弃了呀!”毒师急急劝说,可是,霜月夜根本不理睬,似乎拔起一根针便能解脱一次,她都恨不得一道砍刀了手臂呢!
水之太医可顾不上那么多了,猛地上前,一把打开霜月夜的手,怒声,“不可以!”
霜月夜都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打趴在地上,水之太医顺势拉住她的双手,合拢在一起,冷声,“绳子!”
“滚!”霜月夜怒吼,陡然一挣,水之太医哪里有她的力气,立马就被推到在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候玄莫突然出现,拿着绳子从后面套住了霜月夜的双臂,霜月夜想挣扎,却挣不过玄莫的力量!
“毒师,快点!”玄莫怒吼,刚刚赶到,直接打了连城和霜嬷嬷闯进来,没想到里头竟是这样的情形。
毒师和毒医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就上前,霜月夜被玄莫压在地上,双手绑在身后,却还是不停地挣扎,就算是一根银针都无法准确得刺入!
“放开我,你们放开!”
“玄莫,我警告你,再不放开我,我客气了!”
……
霜月夜怒吼着,汗流浃背,发丝全帖在胳膊上,狼狈得谁认不出了是她,甚至,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一张口就流出大把大把的口水,她喘息着,却还是拼命挣扎,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自控力全都放在挣扎上!
手臂上留着的银针一直一直都在吸取她体内的毒,她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肌肤血肉全都在难受,不是疼不痛,就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
“放开!”
“你们放开我!”
这个时候她早就意识不清楚了,冷静不了,仿佛这辈子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要他们放开,只要拔掉所有的银针,她这辈子就满足了,她就没有什么奢求了!
越是难受,她越是挣扎,毒术和毒医都无法下手!
玄莫这么押住,都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能对她下药吗?解毒的时候,任何药物都不能用的呀!
唯一的办法便是……水之太医手中的流光一直都紧紧握着,终究是忍不住,一刀刺入,这一回,并非刺到旧伤口里去!
旧伤口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或许早已经麻木了吧!
这一刀,就刺在伤口旁边,一刀便让新伤口和旧伤口连在一起。
“啊……”霜月夜陡然仰起头惊叫,五官扭曲,狰狞得相当骇人,此时的她,用“疯狗”来形容,都不为过呀!
可是,即便如此,她不过是片刻的冷静,惊声之后,更是暴怒,“放开我!”
一边挣扎着,另一边却还一直一直试图拔起银针。
“不成啊,她这么挣扎,就算银针刺准了穴道,这样肌肉僵硬着,也无法尽快汲取毒素的!”毒师焦急着,唯有尽快用完一百根银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了所种之毒,否则,这么下去,要吃的苦头只会更多。
玄莫和水之太医相视一眼,不自觉都转头朝一旁睡颜安静的主子看去,怎么办?
“给主子解毒了吧!这件事他才做的了主!”玄莫认真道。
水之太医却迟疑了,他解不了毒,毒师和毒医自是解得了的,可是,这毒若是解了,待王妃娘娘清醒了,怎么交待呀!
王妃娘娘如此用心良苦,一来不想让王爷看到她这么狼狈不堪的一面,二来,最是不想的,便不想要王爷来亲自动这把刀子!
那么疼爱她的男人,要对她如此残忍,这不是折磨她,而是折磨这个男人呀!
王妃娘娘确实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身子状况,要解毒,必须忍受常人所不能忍来保持清醒!
“玄莫,主子下不了手的,还是你我来吧。”水之太医无奈道,低声,“你去泡些辣椒水来吧!”
这话一出,别说是玄莫,就连毒师和毒医都惊了,猛地看过来!
王妃娘娘腿上的伤口都要见骨了,若是洒下辣椒水,那该是……后果无人敢想象,单单这个过程就让人毛骨悚然!
“不成!这毒不解了!”玄莫陡然怒声!
“现在再说不解,迟了!”水之太医还未回答,毒师认真道。
“快去,王妃娘娘说要解毒,这毒就一定要解了!去!”水之太医说罢,一把推开玄莫,替玄莫按了霜月夜。
可是,水之太医的力道确实不如玄莫,霜月夜一下子就挣扎开,猛地往一旁滚去,双手被绑在背后,她也不挣了,滚得远远的,似乎想逃,突站起来!
可谁知,右脚才刚刚站起,她立马无力瘫了下去,左膝“嘭”一声重重跪地,好不惨烈!
她的右脚伤得都没力气了,站也站不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她瘫在地上,竟是用爬的,一寸寸往大门爬去!
这一幕多么像当年年纪小的时候,被困在竞技场里厮杀,厮杀到最后就剩下她一个,也是这样,为了活下去,一寸一寸从竞技场的尸堆里,往外爬,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只是,这一回,她为了什么呀!
自小就养成的坚韧的求生力量,自小就养成的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的力量,今日竟全都用在这里,她到底要做什么?
是不是此时的毒瘾已经不再要她拔起银针,而是要她逃走呢?
身后却没有什么动静,所有人都看愣了,都快不认得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了!
双手被缚,她该如何爬呀,根本就是利用身子的挪动,卑微得像条虫子!
突然,她停下来,她匍匐在地上,背对着大家,谁都看不到她的表情,见她停下,水之太医和玄莫顿时慌张,只见她曲起膝盖让自己跪着。
“别让她出去!”水之太医惊声,正要上前,可谁知,就在火石电闪之间,霜月夜猛地倾身,竟然狠狠朝门槛上撞了去!
一滴泪,缓缓划下狭长的眼角,男子黑衣蒙面,静默地坐在屋顶上,不忍心再看屋内的情形,冬日的阳光很暖,院子里一片静谧,云淡风也轻。
这屋子,吵闹了足足大半日,现在终于随着那个丫头的晕厥而寂静下来,眼角的泪,似乎从未滑过一样,男子双眸静敛,低着头,无声心疼。
就连他,也跟屋内的人一样,以为霜月夜要逃,要走,要放弃解毒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头把自己给撞晕了!
她坚持要解毒呀!
要知道,额头上本就带着伤呀!那个丫头何时才懂得自私一点,才懂得爱惜自己呢!
只见玄莫远远而去,又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大片辣椒水,男子心头不由得一怔,正要转身再看下去,却突然发现,凤离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屋顶的另一侧,正朝他看来!
目光交接,如短兵相接,黑衣人立马就退,而凤离风刃悄无声息而出,从黑衣人两侧飙过!
“你是什么人?”凤离冷声!
“呵呵,小晴晴都让你不要来了,你还来,未免……太不要脸了吧!”黑衣人虽笑,话却丝毫不客气。
然而,这么侮辱人的话,凤离并不当回事,冷声,“与你无关!好过你偷偷摸摸连脸都没有!”
反唇相讥,黑衣人一样不在意,还是笑,“有种你下去呀!”
“有种你别躲。”凤离冷声,十指连弹,风刃齐出,黑衣人自然是要躲,一边躲,一边厚脸皮挑衅,“你有种你也别躲呀!”
凤离看似冷傲,心下却纳闷而戒备着,这个男人看似一直都在防守、躲避,没有主动进攻,但是,他的躲却一点儿都不费劲,那么自然而然,仿佛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侧身,就可以躲开他凌厉的攻势!
这样的人,且不去管他为什么只一味地躲,他一旦进攻起来,那绝对是相当难缠的!
黑衣人一句,“你有种你也别躲”让凤离更是戒备!
可是,谁知,黑衣男子并没有马上进攻,他不会是随口贫嘴的而已!
这家伙,确实是难缠之人呀,凤离也停止了攻击,冷声,“你知道的不少呀!”
至少,他和霜月夜之间的恩怨,他清楚,所以他刚刚才会如此侮辱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一直关心着霜月夜的一动一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妖界太子,霜月夜跟你注定势不两立,你何必如此纠缠呢?利用一个女人,你好意思?”黑衣人突然冷笑,不再是玩笑,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我没有!”凤离冷声。
“是吗?”黑衣人眸中的轻蔑更甚,似乎知道点什么!
而正是这份轻蔑,让凤离莫名的有些心虚,更是突然就生了杀意,一时间他修长的双手绷紧抓成爪!
然而,黑衣人似乎不怕他,故作一脸震惊的模样,道,“天啊,难不成被我猜到什么了呀?你要灭口吗?”
这态度,虚虚实实,他到底是在试探,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谁都看不出来!
但是,凤离眸中的杀意却是可以肯定的,黑衣人笑着笑着,后脚退后一步,站稳了,这架势似乎就是进攻的开始!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寂静中渐渐弥漫开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屋内却突然传出一个凄惨得不能再凄惨的疼叫声!
顿时,两个大男人都停了下来,齐齐趴下往屋内看去!
屋内,只见霜月夜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虽然已经清醒了,可是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正眼睁睁看着毒师往自己腿上插银针!
此时的她,额头包扎了厚厚的一圈,血迹还是渗出了纱布,双臂无力垂落而下,满满全都是银针,双腿亦是无力垂着,左腿上一样是被刺入满了银针,而右腿却还一针未落,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此时,她的右腿正火辣辣的,钻心刺骨的疼痛都比不过她此时的疼痛呀!
刚刚那狠狠的一撞,让她晕迷了许久,而正是利用这段时间,毒师毒医,甚至水之太医都帮忙,施了七十多针,如今,就剩下二十多针了,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霜月夜却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即便那么强烈的撞击,都敌不过毒瘾的力量,她还是在昏迷之中感觉到了难以忍耐的瘾,她醒得那么急,那么快,都没人缓过神来呢!她便一把拔掉了手臂上大片的银针!
事到如今的,吃了那么多苦头,谁都不舍得放弃呀,最不愿意的莫过于她自己了,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呀!
水之太医知道,本该是让一旁主子来下的这狠手,他必须代替!
水之太医毫不犹豫地将玄莫准备着的辣椒水狠狠地就对准了伤口倒!
疼,钻心刺骨都比不上的疼痛,终究是压制了毒瘾,霜月夜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如何惊叫的,如何承受过来的!
但是,那一声凄惨,让屋顶上的两个男人心肝脾肺肾全都碎了!
此时,她总算是清醒了,控制得住自己了。
火辣辣的辣椒水水,浸入她鲜血淋漓的伤口,浸入她的赤红的肉里呀,能不疼吗?
她瘫在榻上,那一声惨叫之后,便紧咬了牙关,一动不动,可是,看着对面安睡的白尤,苍白的唇边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就是那么简单的想,白尤心里宠她就够了,她不能让他操心,担心,她最好还能够帮到他!
她都不知道女人是被保护的,她就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他过得很好。
“赶紧施针!”她轻声,知道自己撑不住多久的!
毒师和毒医都不敢迟疑,也顾不上那右腿满是辣椒水了,急急是施针,就剩下二十多针了!
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
水之太医和玄莫都忍不住提前松了一口气,快了快了,王妃娘娘清醒了便好,便可以熬过去了!
不用再绷了,不用再押着她了,更不用在动刀子,洒辣椒水了!
水之太医都开始急急准备药物,要替霜月夜处理伤口了,而玄莫在一旁守着,跟霜月夜说话,看着她现在的表情,他真的害怕,这娘娘会疼傻了!
“娘娘,忍着点,很快就没事了,你放心,我保证什么都不告诉王爷!”
“我去让碧游准备衣裳,很快就没事的了!”
……
然而,渐渐的,霜月夜都顾不上听玄莫说什么,视线又开始不自觉往自己的手臂看去,此时此刻,她分明察觉到毒素激将全部离开身体!
“不要!”突然,她不自觉脱口而出,好一个厉声!
顿时,所有人皆惊,毒师手一抖,最后一根针给刺偏了!
他不自觉抬头朝霜月夜看来,却见霜月夜也正朝他看来,不,确切的说,是朝他手中的银针看来!
“快点!”突然,玄莫惊声,一把擒住了霜月夜的双手,而水之太医也顾不上那么多,急急而来,抱住了霜月夜的双腿!
就差一针了呀,不可以功亏一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