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时,因嘉陵江古称渝水,便改江州为渝州,此名历时500多年,重庆之简称“渝”即渊源于此。公元1102年,重庆地方官借山水之利图谋叛乱,被宋徽宗命人拿获斩首,改渝州为恭州,要巴人学得恭顺一点。南宋时宋孝宗之子赵惇封地在恭州,为恭王,后承帝位即宋光宗。先封王,后登极,双重之庆,1189年改恭州为重庆。除此之外另外至少还有两种说法。一是光宗继位时,太上皇和太上皇太后均健在,并亲临庆典,故称重庆。二是重庆介于绍庆一今彭水县和顺庆一今南充市之间,因而得名。
唐宋以后,长江水运日益发达,重庆已是长江上游和嘉陵江流域的物资集散地,与长江中下游商业往来尤为密切,生意之盛已不是四川别的城市可以相比的了。明洪武初,戴鼎将重庆城墙改砌石城,“高十丈,周长十八里”。取九宫八卦之意,筑十七门,九开八闭。朝天、东水、太平、储奇、金紫、南纪、通远、临江、千厮九门大开,其中八门是商业码头。翠微、金汤、人和、凤凰、太安、定远、洪崖、西水八门紧闭。清光绪二年,即1876年,清政府和美国签订《烟台条约》,准许美国派员到重庆筹划通商事宜。光绪十六年再订《中英追加条约》,将重庆正式辟为商埠。光绪二十一年,《中日马关条约》又同意日本划重庆南岸王家沱为日本租界,重庆成为通商口岸。
1879年,宜昌到重庆间的轮船通航成功,川江只走木船的历史宣告结束。
长江将要走向世界。
长江自东流入海之日的那一时刻起,便早已走向世界了。
帝国主义对海洋的开发与瓜分,在炫耀武力和积聚资本的驱动下,英国人、曰本人显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要来开发长江了。历史学家不得不面对着这样的历史困惑:长江水运兴隆繁忙地进入近代和现代之际,经济也有明显发展之时,却正是中华民族陷入危机的蒙羞年代的开始!“众水会涪万”的“涪”是涪陵,万即万县。
涪陵位于乌江汇入长江之口的西侧,产涪陵榨菜,是川东重镇。涪陵城上游约1公里的长江江心,有一道狭窄的天然石梁,名为白鹤梁。相传,北魏有修道炼丹闻名的尔朱真人,云游名山大川,来无影去无踪。忽一日在四川合州街头摆摊出售长生不老之丹,每一丹12万银。合州刺史想买,尔朱真人道:无吏不贪,刺史银多,一丹120万银。刺史大怒,言其价格不公。尔朱真人反讥说:乞丐成群,民不聊生,尔为刺史日进斗银,公乎?刺史大怒,差人拿下,装入竹笼,扔到了长江里。真人浮江而下,至涪陵石梁,为一渔夫网里捞得,在后背连击数掌,醒来,两人义结金兰,石梁前便成了捕鱼、修炼、畅饮之地。一日酒酣,尔朱真人说“不如归去”,取出两粒仙丹,和渔夫共举杯,置仙丹于口中,一饮而尽,招手,有两只白鹤飞来,两人骑鹤而去。浪打石梁,鹤鸣声里,都是: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长江上游河道中,可以说石梁遍布,这是太古年代地质运动或是长江穿凿时的遗存,是河道不必太干净、只要无碍畅通而水击卵石别有妙处的证据,属普通之物。涪陵白鹤梁的不同凡响处,在于它是古代留下的一个水文站,它告诉我们:在唐朝时,便有人在这里观察水文记录水则了。
白鹤梁东西长1600多米,南北宽仅10米至16米,坚而硬的砂岩为表层,整个石梁岩面平整,是流水千百万年的打磨之功,与江流并行,呈14.5。倾角向江心斜出。石梁背高出低水位仅2米,常年沉浸江水,只是在最低水位时才显露真容。其时,长江主槽在白鹤梁之北,水深流急,浪迥峰危;而石梁之南却水如明镜之平,人称“鉴湖”,渔翁停船弄笛,旅人泛舟望鹤,古有“鉴湖渔笛”之称,或曰“白鹤时鸣”,为涪陵八景之一。
涪陵白鹤梁之所以必须载入长江传记,却是因为它的石鱼和题刻,或者说这是1200年来,我们的先人以远胜今曰语言的符号,镌刻大江波涛的史诗片断。
不仅是曾经观测长江,曾经记录长江,更重要的是:它以几乎完全隐没的方式提示着,一条江和两岸人类社会以及大地完整性的关系。
白鹤梁上已知的石刻鱼图共有14尾,石刻题记164则,其中既有鱼图、鹤图、观音像,也有诗词、题记,是世界上堪称无匹的古代水文杰作宝库。在石刻鱼图中,除一尾为立体浮雕外,其余13尾均是平面线刻,大者长1.5米,小者为3米,最古老的一尾刻于唐广德元年即公元763年前。双鱼图为南宋时杰作,清康熙时涪州知州萧星拱重刻。双鱼首尾相随,溯江而上,各有姿态。游在前面的一尾长100厘米,宽28厘米,全身36片鱼鳞,口衔莲花,习惯称之为莲花鱼;游在后面的一尾长105厘米,宽27厘米,也是36片鱼鳞,口衔灵芝,人称灵芝鱼。经过水文科学家反复实测:双鱼之鱼眼睛所处水位在海拔37.9)米处,唐代石鱼鱼腹高度为海拔137.86米,这两则数据与现在涪陵水文站选用的“水尺零点”高度十分接近,如果不是对每年最低水位作长时期观察研究、分析比较,就不可能把石鱼水位标志刻定得如此精确。
就水文科学而言,我国古代的水准巳经非同一般,最难能可贵的是石梁刻鱼的表达方式,梁在江中,鱼刻石上,流水游鱼,息息相关。使自然科学知识腾跃干涛声浪花中的丰富想像,更教人叹为观止!这三尾作为水文标志的石鱼,均刻于白鹤梁中段靠近平均最低水位处,露出水面的机会甚少,轻易不以真面目示人。当地民间有“石鱼出水兆丰年”之说。南宋《舆地纪胜》卷174记载说:石鱼“三五年或十年方一出,出必丰年”。此种说法有没有道理,远的很难求证,仅以1953年、1963年、1973年、1983年、1993年的石鱼现身、五谷丰登的现实而言却可以为证。因而,每逢此时,农民便奔走相告,江边人群如潮。这一年,算是丰收在握了。至于为什么,人们很难说得清楚。古人也聪明,只是实录而不加发挥,便有了石鱼出水日期、尺度、情景的诗文题刻。唐宋元明清历代皆有,纵横交错于石梁上,共164则,宋代最多,约100则,总字数约在3万左右。如北宋吴缜“元丰九年(1086年,笔者注,下同)岁次丙寅二月七日江水至此鱼下五尺”,黄庭坚“元符庚辰(1100年)涪翁来”等等。题刻之人皆非等闲之辈,倘论书法,颜、柳、赵、苏、黄各家皆有,篆书、隶书、行书、草书、楷书均是上品。
白鹤梁石鱼、题刻记录了1200多年来长江的重要水文资料,这一笔笔流水账中最宝贵的,是唐代以来72个年份的长江上游枯水资料,表明:长江之水丰也有期、枯也有时,每三五年便发生一次枯水,十年或数十年出现一次较大的枯水,大约每600年出现一次极枯水位。
紧邻长江北岸的丰都,本来是一处叙述灵魂的小城。自古以来的传说称,长江沿岸的人死后,都要魂归丰都,其中的一个原因是:灵魂为了转生再世离不开水。
灵魂好比一粒种子,湿漉漉以后才能发芽。
不过,只要走进丰都鬼城便明白:除了传说中的汉朝平都山上隐居的阴长生、王方平,后人把这两个姓连结成阴王,以后又演义出“阴间之王”外,鬼城的所有气氛都是由人造的建筑烘托的。自武则天下令在平都山造仙都观之后,历代所建寺庙达70多座,设计了阎王殿、奈何桥、鬼门关、望乡台、阴阳界等系列冥曹地府大观,使人望而生畏。途经丰都的长江船只,只敢停泊在江心,1949年丰都县城约一万人,其中1000多人以鬼魂阴间之业谋生。进人本世纪80年代后,丰都鬼业更是畸形发展,一切均已变成赚钱营生了,关于灵魂的叙述已经荡然无存。
江水自丰都而下便是忠县,古称忠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江畔古城。周朝时属巴国领土,秦代为巴郡所辖,汉代设临江县,唐朝贞观八年因这里自古出忠良,赐名忠州。
忠州有玉印山孤峰拔起,如天外来客,当地有民间传说称:极远极远的远古,宇宙天崩地裂,支立苍天的四根大柱子全部折断,天坍了,天幕四分五裂,天河奔泻而下。拴着大地的粗麻绳也断成几截,山与土纷纷陷落,大难临头,众生嚎哭。这时候,化育万物的女神女蜗娘娘先降伏了一只大龟,以四只巨爪握住了地,撑起了残破的天。然后从太上老君处借来八卦炉,炼五彩之石,七七四十九天后,炉中似有彩霞飘出,光华夺目。彩石炼成,女蜗便将天上的残破处补上,顿时有霞光和彩云,女娲这才松一口气,笑了,她一笑便生出两个酒窝,从酒窝里落下几滴玉液琼浆,断断续续的江水便也接上了。女娲把八卦炉捧还给太上老君后,手里还剩下一块五彩石,想在长江边上留一座山,不知放在何处合适,太上老君拂尘一指:西有峨眉,东是三峡,此处正好。女娲便把彩石抛下,落在忠州石宝镇后那块平地上,四壁如削,形如玉玺,后世之人称之为玉印山。
玉印山上有石宝寨。玉印山的来历是传说,石宝寨的建筑却是史实。依山乘势,山岩是基石,但总因传说广播,石宝寨的氛围便有了神秘气息。人可以活在现世中,人也可以活在神话里,倘能两相融洽,是不是能活得更好一些?
早先玉印山顶只有一个小庙,上山下山只能脚踩石梯,手攀索链。清康熙年间始建石宝寨,嘉庆年间乡人筹资决定拓宽石级,添加栏杆,扩建庙宇。嘉庆二十四年即公元1819年秋天,正式施工在即,诸多方案却难以定夺。要想在玉印山顶造层楼与飞阁相结合的建筑,外表壮丽,层楼实用,既给人天上仙阁之感,实则又是人间家园,实在不知从何下手。第八天清晨,工匠中的一位白发长者踏露来到山巅,苦思良策时,忽然看见一只山鹰展翅盘旋在玉印山前,依山势而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或者在绝岩上稍息,或者于平台前漫步。工匠大喝一声:有了!那一只山鹰便也跃过峰顶,飞往朝晖深处了。最后议决:依山取势造亭阁,群楼冠于山顶,内辟盘旋而上的云梯。于是便有了中国古建筑中至今仍独树一帜的石宝寨建筑艺术。
沿石宝镇古朴的长条石板路到玉印山脚,林阴覆盖下的路尽头,是一个石牌坊,上书:
必自卑。
牌坊背面,又有四字:
瞻之在前。
过得牌坊不远,便置身在石宝寨下了。
寨门背北向南,通高七米,砖石结构,门楼正中立书“小蓬莱”,横书“梯云直上”。进得寨门,抬头望去,三方四角的塔型建筑,依悬岩,衔石木,一榫一缝,巧夺天工,重重叠叠十二层,寨身通高56米,石梯曲廊,盘旋而上。
望江台修建在凌空横出的石峰上,三面虚悬,一壁连岩,凭栏纵目,大江东去,千百年来人们歌之颂之慨之叹之,它几曾顾得?几曾眷恋?不闻不问,我行我素。
怀抱渺小,真正的伟大源源不绝地流动着。它永远不会停足、挥手、倾听欢呼。化生万物而从不索取万一,来自极高,而奋不顾身向下,所去何方是无疑的了。两岸有多少饥渴的小河、小草、小鸟与小孩正嗷嗷待哺?
只有流动。
只是流动。
作为长江的存在方式,流动在亿万斯年不可替代的流动中,流动着生命的广大和美丽。
倘若连水的流动也不能激活我们的灵感和想像,那就真正是心灵枯槁了!从望江台回望上方,有石梯与第10层楼阁相连,可以直接登上12层楼台。也不妨回到第7层,一步一想,拾级而上。
12层楼阁下是石宝寨之顶,一处巨大石坝平坦如砥,约有1200平方米。古刹兰若殿就在这石坝上,兰若殿又名绀宇宫,门额上刻有“绀宇凌霄”四字。
兰若殿前鸭子洞,洞口朝上深不见底,曾有人将一只鸭子做好标记后放人洞中,稍待片刻,听得有鸭子叫,只见那只鸭子正在长江里扑翅戏水,“嘎嘎”地呼唤同伴。
兰若殿后殿有流米洞,洞口只有酒杯大小,传说这洞为天然生成,每天有白米从洞口流出,不多不少,刚好够寺内和尚吃饱,倘有游僧挂单,这洞口的米便会多流出一点,然后便适可而止。和尚们自此便不再勤劳,垦出的土地也荒芜了,还嫌洞里流出的米太少,于是便施以斧凿,把洞口开大,妄想流出之米大把大把,可以担到石宝镇上发财。哪知道,洞口凿大之后,不再有米流出。饿了三天,只能喝水维持生命,无计可施之下又重新垦荒种地,或者化缘,才得温饱,寺中和尚一个个都很精瘦了。世人曾经出过一联求对下联未果,这一联是:
兰若殿后来有不流米洞。
唐元和十四年即公元819年前后,白居易被贬任忠州刺史,供职三年。当时忠州有二月节风俗,村人蜂拥至江边,老人坐竹席,年轻人敲鼓奏乐翩翩起舞,然后饮家酿春酒。酒味醇甜清香,却不烈,久饮之后才微有醉意。白居易和当地的老人坐在一起,用空心藤管插进酒坛,围坐吮吸,俗称“咂酒罐”。白居易有诗记道:“白云落梅浮涧水,黄梢新柳出城墙。闲拈蕉叶题诗琢,闷取藤枝饮酒尝。”忠州城东山坡上,是白居易当年种草种树朝夕散步之地:“朝上东坡走,夕上东坡走。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到北宋时苏轼贬官湖北黄州时路过忠州,凭吊白居易遗迹,其时东坡已经荒凉,苏轼恋恋不舍,是为惺惺相惜也,从此号称“东坡居士”。《容斋随笔》说:“苏公谪居黄州,始自称东坡,详考其意,盖专慕白乐天而巳。”人有遗踪,水不留迹。
长江过忠县而下便是川东门户万县了。万县古称羊渠、浦州、南浦、鱼泉、安乡,北周时置为万川郡,唐贞观/、年改为万州,明洪武六年降州为县称万县至今。
众水既汇,万县乃万水之县,很快便是“瞿塘争一门”了。
其实,群山环抱之中的万县,也是万山之县,而体现着众水之流的却是一条发源于梁平峻岭中的小溪,从北向南妇妇不息纵穿城池,且层层跌落,形成瀑布飞流。三马路外天生桥,瀑悬三重,浪挂石壁,水击古岩,如拨琴弦。青石板上有“石琴响雪”的题刻。
万县西北是天城山,峭壁危立,仅有寨门一线可通,相传是刘备屯兵之地。西山太白岩绿意浓郁,层林叠翠,是读书胜地。万县人说,李白曾在这里饮酒下棋,故称太白岩。翻看《万县县志》,记有李白“大醉西岩一局棋”的轶闻,残局如何,无可考证。清代诗人陆矶来游,挥毫题壁:“树梢高处露瑶宫,梯石层岩曲折通。一道红栏新补景,春游宛在画屏中。”公元1101年二月间,黄庭坚路过南浦,太守高仲本慕名相邀作西山之游,并求墨宝以记林泉之胜,黄庭坚欣然应允写《西山记》,后人勒石,遂有西山碑,21行173字。
云阳距万县港64公里,与张飞庙隔江相望。
云阳最早以制盐出名,县城之北有云安镇,便是曾经驰名全国的云安盐的产地。自秦汉时期始,云安就开始熬盐,秦砖汉瓦云安盐,都是那一个时代的骄傲。
建于1700年前的张飞庙,坐落在长江南岸的飞凤山麓。买舟处的渡口名铜锣渡,1000年矣,人称古渡口,舍舟登岸是石梯古道,张飞庙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