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见,那人的功夫必当了得,没点功夫底子是无法感觉到的——
念沧海想着,忽地觉得身后一股寒烈的气息逼来,跟着就是一道可怕的黑影……
她机敏的一个转身,“谁?!”手快速地从发髻上抽出银针,“娘子。”
“嗬,大王?!”
只瞧身后人竟是烈焰,念沧海惊出一身冷汗,所幸他动作更快地反手挡住她握着银针的手,“对不起,我没伤你吧?!”
念沧海紧张地看着烈焰,一旁的天真早已吓得瞠目结舌,没想到王妃还会功夫,下手还是那么果断,那指间的银针针尖锐利得吓人,要
是那一下扎了下去,铁定伤得不清。
“为夫无事,是为夫不好,方才定是吓到你了。”
烈焰嘴角扬起一弯笑,手腕一转拿过她指间的银针又放回她的手心,他并不是不吃惊,只是不愿让天真察觉异端。
“是妾身太鲁莽了。”
“呵呵,太医说有孕的女子通常缺乏安全感,或许是为夫安排的侍卫不够多才让娘子这么紧张?”
念沧海顿了顿,好像自己的心事总是瞒不过烈焰,不过她不是因为侍卫不够而不安,而是方才以为会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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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好生照顾着王妃,稍后本王会加派人手驻扎宫殿。娘子,你大可安心,以后少用这些,若是遇到功夫胜过你的,可是反会伤着自己。”
“是,谨记大王教诲。”
烈焰收起念沧海摊开的手掌,他并不喜欢她身上带着这么危险的武器。
她明白他的好意躬身谢礼,怕是她刚才出现在凤倾殿,他就猜出她是来向他要人的吧。
“晚上的时候,本王回去看你,别太紧张了,这样对腹中胎儿不好。”
烈焰俯身低声在念沧海耳边道,那姿势过于暧昧,一旁的天真小脸微红,避讳地侧过脸去——
王妃果然是不同宫中其他女子的,难怪可以冒然闯入凤倾殿,大王也不生气,还一如既往的这么恩爱。
“知道了,妾身会等大王的。”
欠身行礼,念沧海转身同天真回了宫。
烈焰说话算话,她们回到宫的时候,侍卫已经多出了一倍将宫殿里里外外都严加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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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烈焰兑现承诺,来到殿中。
念沧海同他漫步庭院,“其实大王日理万机,无需日日过来看我的。”
“可本王想知道你的心事,你就不想同本王聊聊么?!太医可是说过,有孕的女人可不能想心事的,对腹中胎儿不好。”
“呵呵……又是太医说的?”
念沧海扑哧笑出声,初初他骗他,偷吻她都让她有些小小的生气,才有心有意的故意捉弄他,可越久的相处,她就越来越喜欢这个人,重情重义,还喜欢逗人开心。
“这么‘深情’的看着本王,莫不是悄悄爱上我了?”
“我要说是呢。”
“那你的端木卿绝可要哭鼻子了,哈哈……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了,本王这儿的宫门可是永远为你开着。”
“我好容易才从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变成正牌正妻,才不要再当一回见不得光的影子呢。”
“那家伙还真是让人羡慕呢,有个如此深爱着他的女人。”
“是啊,我爱他,全心全意的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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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沧海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甜蜜,即便卿绝不在她的身边,但只要想起同他的每一个片段,都会让她留恋不舍。
“那你的忧心忡忡是为了他?害怕北域同北苍就要开战,而北域会输?”
“不,我只是在惦念着一个人。”
“一个人……谁?!”
“一个全天下都视他为坏人,皆因我恨他的人,可是我……我不知道对他是怎样的感情,心被他狠狠伤了,但是心却无法将他憎恨,我想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念沧海说着,眉头微皱,手儿下意识地护着小腹。
烈焰凝注着她,她并不怕见那个人,但是却怕他会伤害她,她不怕被伤害,但是却怕肚子里的孩子受牵连。
“那害你坠崖的罪魁祸首——婆罗律音么?!”
“大王?!”
念沧海诧异地看着烈焰,那瞪大的杏眸仿佛在问:你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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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北苍发生那么大件事,全天下又怎会不知,端木离为你封锁北苍,不得他国人擅入,也不得北苍人擅离,可见他对你用情非同一般的深。”
“……”
用情至深……么?
“如果用情到只想独占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那算不算是真爱呢?!”
提及端木离三个字,念沧海眼中只有深深的嫌恶,他的爱充斥着太多欺骗,她都分不清哪一句是假哪一句才是真,又或者他的心从来就没有一句真话。
“可他在你和忘莫离之间选择了你,龙嗣山上,忘莫离脱离你的身体复活,他若要的人是她,何须留你再做替代品?”
烈焰说着,念沧海不禁陷入沉思,是啊……忘莫离已经复活了,为何端木离不将她留在身边,而是执念的找寻她?!
“为何你对北苍的事,不,是连同北域的事都一清二楚。”
“身为东炙国君,难道不应该时刻通晓天下最为厉害的两个大国?”
赤眸闪耀着睿智的流光,念沧海才后知后觉,烈焰的另一面。
不论他平日里有多像个大孩子,他亦也是个觊觎全天下的男人,卿绝曾说过东炙是个另一个强大的劲敌。
如果除却了北苍,那他日也许卿绝的下一个敌手就是……
“天下对男人来说就如此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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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沧海问得深意良多,她终究是要回到北域的,所以她不愿有朝一日,北域和东炙对立,如果他们开战,那她该如何面对……
“天下是男人的野心,就像女人们个个都想成为帝王心中最爱的那一个。”
“谁说女人想要成为一国之后?!我只是希望和我深爱的男人白头到老。”
“呵,可你爱的男人和爱上你的男人都是一国之君,他们都为了你疯狂,也许有一日……本王也会……”
烈焰长指拂过念沧海垂于脸侧的碎发,这样深情的眼神,她可不喜欢。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我不喜欢战争,难道身为帝王就不能放弃自己的野心,还给天下子民一个太平盛世?!”
烈焰只是笑,没有答。
念沧海知道光凭她的一句话是无法打消他的决定的,所以——
“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是不是也早知鸢儿的身份,你为何要答应封她为太子妃?!”
念沧海突然想到了什么,莫不是他一开始就想用鸢儿作为牵制北域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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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在想什么?就是东炙同北域开战,鸢儿也不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他再次看透她的心思。
“怎么不会,如果开战,你我就是敌人,而鸢儿是我妹妹,可她现在钟情北陌,你要她到时如何面对?!”
到时鸢儿会比她更为难,她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北陌的,而北陌也是真心爱护着她的。
“呵呵,瞧你紧张的,东炙又不是明个儿就和北域开战,谁又能知道事实如何变化,也许会有那一日,也许并不会呢。”
烈焰又扯开没正经的笑靥,念沧海这才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都不简单。
“不谈这个扫兴的话题了,谈回你说的那个人,今日你那么紧张,莫不是他又跟着你追来了东炙?!”
“也许是我的错觉罢了……大王勿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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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沧海只觉忽然好累,仿佛就是北域胜了北苍,她要的太平天下也不会到来。
而横扫北苍,势必要先除却爹爹……
可爹爹……爹爹是一直疼惜着她,爱护着她的,所以……她该如何做?!
她要怎样狠下心来让卿绝同爹爹刀刃相见?!
“我想回北域。”
也许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端木卿绝留你在东炙就是为了保你们母子平安,你若回北域,端木离的人势必知道你还活着,那只会加剧北苍同北域开战的时间。”
“也许北苍的人早知道我还活着,躲在东炙也未必安全。”
“你若担心婆罗律音追来这儿会回去北苍告密,你就大可勿用担心了,本王定不会活着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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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沧海不太明白烈焰那句话中的含义,他只是安抚着,送她回屋,让她早些歇息。
入夜,她寝屋外黑影闪过,“想要杀了她,还是想要见到她?!”
烈焰出现在黑影之后,大手搭在他的肩头,紧紧抓着他的肩骨,“本王答应她的,你该都听到了,若是想要伤她,本王定不会放走一个活物——!!”
那人淡定的转身,茭白的月光勾亮半张妖冶绝伦的脸孔。
这人儿美得让人分不出性别……
“美人……七爷?!”
烈焰听过婆罗律音的名号,他幻术了得,他不信他会就如此轻易的落在他的手上,“呵,我更乐意大王喊我另一个名字——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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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而来,名字是无法改变本王的决定的!”
烈焰忽地出手,迦楼却是更快地一个闪身,指间弹出一颗白子,触及墙壁时绽出一股浓烟,“婆罗律音!!”
烈焰追入烟雾之中,休想以为用这小小的障眼法就能逃过他的五指山。
浓浓白烟之中发出刀剑相碰的巨响,惊动了屋中沉入熟睡的人儿,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迦楼姐姐?!”
她打开门就冲入那团白烟中,只听两个男人同时惊呼——
“海儿!!”
“丫头!!”
迦楼收起手中蛇剑,烈焰收起腰间犬刃,白烟转瞬消散,只瞧念沧海倒在地上,所幸有双手紧紧拥着她护在怀中,“海儿!”迦楼惊得面色煞白,他不曾料到他同烈焰刀光剑影的时候,她会突然闯了进来——
他手中刺去的那一剑差点就穿过她的身子!!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布下了结界,旁人是无法感觉到的。
“迦楼……姐姐……是你么……是你么?!”
照理,他布下了结界,是没人能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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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沧海眼含泪光地抓着迦楼的衣襟,迦楼这才发现她手臂流着血,定是他方才抽回剑的时候还是误伤了她,“我又伤了你……”
妖冶的眸里聚满不舍,痛楚,自责。
正当他撕开自己的衣袖为她包扎,一把把剑不知几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大胆刺客,再敢动半下,就要你万剑穿心。”
那是保护着宫殿的侍卫们,迦楼无法动弹的片刻,烈焰从他的怀中将念沧海抱起,“大王,不要,不要伤他!”
念沧海激动地试图挣脱,“杀不杀由本王决定,你现在受了伤,不要动,会伤着孩子的。”
烈焰厉色怒喝,她才镇静下来,眼睁睁看着迦楼被一班侍卫以剑抵着脖子,“不要伤他,他是无心的……”
“既是无心,伤害终究是伤害,那一剑若不是划过你的手臂,而是你的身子,该怎么办?!”
太医为念沧海包扎好伤口,她就请求烈焰放了迦楼,可他的反问让她哑口无言。
“其实不怪他的,是我自己闯了进去,迦楼姐姐,并不是有心伤我的……”
她忘不了他眼中的痛楚,她知道他仍是原来的那个迦楼姐姐,那个疼爱她保护她,不舍她受半点伤的迦楼姐姐……
她知道她受伤,他比她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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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伤你,你还原谅他?!这伤可以,那龙嗣山那一单呢?!”
烈焰的问让念沧海再次沉默,久久,“让我见见他,好不好……大王,让我见见他……我也想知道龙嗣山上,他为何要那么做。”
晶莹的泪伤心地一道道滑落,烈焰喟叹一声,“现在不行,明个儿本王会派人将他押来。”
“不,就现在,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她执念地抓着他的手,他曾听说她在北域的时候和婆罗律音感情好,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深厚……
他明明是男人,她却亲昵地喊他姐姐……
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让她可以原谅曾试图要杀了她的人……
念沧海的执念是烈焰无法拗得过的,不出片刻,迦楼被押了过来,他双手被负着用铁镣锁着,“迦楼姐姐。”
念沧海不顾手臂上的伤,掀开被褥就跃下床飞扑到他的身前,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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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儿……”
迦楼满面愧疚,声音都是发颤的,是梦么?
她该恨他的,为何还要为了他流泪,为何还要执念地见他,她手上的伤,“很痛……么?!”
“不痛,我的痛怎记得上迦楼姐姐‘这里’的痛?”
念沧海的手掌摊平抚在迦楼的心口,一道泪生生从男儿眼眶中滚落,“傻瓜,你真是个傻丫头,为何不狠狠给我一巴掌,又或是在这里刺上一剑都好!”
他的自私,他的狠心差点要了她的命,不……
是她们母子的命,她该恨他,恨他入骨!!
“不,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你,永远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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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我又是来索命的?”
迦楼一语一出,烈焰立刻将念沧海从他的怀中拉开,“你若敢伤她,今夜定要你人头落地。”
“呵。”
迦楼粉唇一勾,泪痕未干的脸上忽地冷笑张开,冷得吓人。
“你以为这小小铁镣子能奈何得了我?!”负手腕间一动,身后绽开一声巨响,铁镣子一眨眼碎成两段,指间一动,白子悄然弹在墙壁上,又绽开一股白烟——
“丫头!”
烈焰护着念沧海在怀中,就听她撕心裂肺地喊:“迦楼姐姐,不要走!!为何要把自己埋在黑暗中,这是你对自己的惩罚么?!”
她挣脱开烈焰的保护,白烟中她伸手去抓那个逃跑的人儿,“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她抱着他的腰,高隆小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她在哭,她的泪打湿他的衣衫,沁入他的肌肤,“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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