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个民族之一的畲族人民,他们曾经有过到处迁徙的历史,把自己拓荒者的脚步,印在了闽、浙、赣、粤、皖五个省份。其中有一群人生活在浙江丽水山中的景宁畲族自治县。他们有着自己民族的语言和文化,凤凰是他们的图腾。他们在这里种水稻、红薯,兼营着林业,尤以他们悠久的茶叶文明而自豪。宋代他们就有了以茶冠名的茶畲村,20世纪上半叶又有了足以称豪世界的金奖惠明。我们带着虔诚的心灵来到这里的敕木山中,我们是一群热情的访茶人。
山高千米,唐代古刹惠明寺就在东北山腰。寺院的开山鼻祖惠明和尚与畲族人民,一起谱写了惠明茶的足以自豪的历史。古刹历经劫难,已经被岁月摧毁,县里这两年为了发展茶旅游,正在筹钱重建惠明寺。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正在竖立起来的木架,县上的人说,明年再来,一幢三进的大寺庙就矗立在我们眼前了。
一穆清景,满天慈宁,1915年,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生产在这里的惠明茶被授予了金质奖章,用两句唐诗形容,这真可以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选在君王侧”了。
有好茶的地方,往往有好水,所以有句俗话就说:好山好水出好茶。从前寺院旁有一眼泉水,名叫南泉,如今寺毁泉在,清澈山水,万古流淌,直到今天。
我们是来访茶的,下了车,当然首先就奔了茶去。
知道福建有白茶,还知道浙江的安吉山中也有白茶,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的景宁山中,也会有白茶。物以稀为贵,白茶便是个稀罕物了。开发旅游,就要把稀罕之物当宝贝一样包装起来供人观赏,所以,这株白茶,便被圈了起来,供人拍摄参观。
畲族人民非常聪明,他们既能种出世界名茶,也能想出与别处不同的茶旅游内容。您看他们想出了多么有意思的主意。听说省里来了一批文化人,他们划了一块地,插了人名的牌子,就在这里让他们种茶。人走茶留,名字也栽在自己种的茶树旁。春去秋来,种茶人能不牵挂:我种的茶不知生长得怎么样?这样种茶,岂不是把一颗心也种在了茶之中了?
敕木山的土质是黄土和青灰土,是种茶的上乘之土,敕木山从前的茶树与江南别处的茶树不太一样,这些茶树往往长得六七尺高,新叶也能长得六寸长、二寸半宽。这里生长着大叶茶、竹叶茶、多芽茶、白芽茶、白茶,不知我今天种的茶是什么茶?听说多芽茶是很有趣的,茶枝条上每个叶腋间的潜伏芽同时迸发,芽梢还可以同时齐发并长。可惜现在秋茶已过,要看新芽抽枝,只能等待来年了。
前面走来了一位老人,一问年龄,八十多了,腋下夹着一把枯柴,在山道上缓缓而行,招来人们的注意。来的都是一群作家、画家、书法家,其中写茶小说的作家上前看看,噢,老奶奶夹的是一株老茶干。茶是长寿之材,往往能生长百年甚至千年。老人也是茶人,与她合个影,沾一点茶气。走好,山里的老人,祝你像茶一样长寿。
没到敕木山之前,就听来过的人说,因为我写的小说《南方有嘉木》之中,有近万字是专门写惠明茶的,因此生产此茶的龙头企业奇尔茶叶公司,就聘请我做了公司的荣誉职工,这倒真让我意外。我写的本来是小说,但现在小说却成了茶文化资源,算是为景宁人民做出了一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贡献。
敕木山的茶人很有头脑,他们已经把茶文化当成了一种真正的茶产业来开发,新开辟的茶艺室虽然简陋,但茶艺活动却搞得生趣盎然。给每一个人挂一枚纪念章,送两盒惠明茶,使得大家的心都浸在了茶的馨香之中了。
琴棋书画诗酒茶,茶人与文化人往往是统一的。如果说诗人和小说家正在心里默写着惠明茶颂,那么书画家便已经挽起袖子写开了。晴涧之曲,碧松之阴,忽逢惠明,如见道心,阳崖阴林现惠明,这么多的才思突然汹涌而出,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惠明茶之故。
有好山好水与好茶,还要有好的朋友,好的环境,好的茶具,现在这一切都有了,怎么能没有好的冲泡技艺呢。敕木山的姑娘与惠明茶一样的秀丽清香,她们捧上来的南泉水像虎跑水一样奇特。因为这南泉水的水分子密度特别高,表面张力大,所以杯中水面凸起而不溢,不过放硬币也是要有一点技术的,放得好,浮在杯面,便赢得一片喝彩。
茶艺小姐用凤凰三点头的方式为大家沏茶,以高山流水般的手势表达对客人的欢迎。从国际金奖,到千禧之年,大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惠明茶也在历史的进程中发展完善着自己。畲乡的父老兄弟姐妹们,为我们端上了绿茶、红茶和乌龙茶。每一杯都是这样甘洌清香,真是品在口中,醉在心里。
都说这里的茶,原本是由蜀僧惠明从四川引入的,再由此地的畲民雷太祖父子辛勤种植,繁衍至今,那1200年的渊源流长,畲家的茶,怎么能不飘香万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