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这原是苏东坡两首诗中的单句,后好茶者把其择出配成对子,倒也得趣。
说起西施,自然无须再引经据典加以介绍,倒是美人故里即浙江诸暨苎萝村,知者甚少,我亦不例外。略略翻过几本书,方知诸暨得名之由来。《隆庆诸暨县志》载:诸暨乃禹会计而诸侯毕及也。诸者,众也;暨者,及也,故名诸暨。自秦朝置县后,历代未废,至今2000年矣。
学友侃章兄,诸暨人,讷讷寡言,于史学多有研究。曾为西施籍贯问题与邻县大打笔墨官司,以胜利告终,引起我一访诸暨之热情。
临行之前有人告诉我,说是该地有石笕茶,不妨一试。待走进市府办公室,年轻的主任先就给我泡了一杯茶。大概因我职业与茶有关,便让我猜是什么茶,我想,莫非就是石笕茶吧,竟猜对了。接着又问什么口感,我说:“后味甘醇,好茶好茶!”于是顿生兴致,茶话不停。我这才知道,诸暨并非仅出西施美女,也出上品佳茗。其中西施银芽,为“部优”名茶,石笕茶则为“省优”名茶。产茶量居于全国县级单位第六名,都是很上等级的呢。
饭后去街心走走,大马路,高建筑,高店招牌一律又高又长地伸出门外,怪新潮的,就像香港的那样。城边原有几百米长的明代围墙,说是挡了浣纱溪的视线,便拆去了,只留下20米左右,权当文物。江南岁末,云浓日薄,站在江边,无端想起“平林漠漠烟如织”的咏句。步回旅舍,取上一撮石笕茶泡之,正好读书。
宋代高似孙《剡录》论到茶品时,说是“越产之擅名者,有会稽之日铸茶,山阴之卧龙茶,诸暨之石笕岭茶”云云。自古就素负盛名的石笕茶,即产于距诸暨城60里的东白山上,其顶峰太白尖海拔1195米,“上有天池,大旱不涸”。当地人说尖顶上有些状似脚印的小坑,传说是仙姑娘的脚踩出来的。北边岩石下有一孔条石砌成的大窑洞,上书“仙姑殿”三字。每年农历七月初七,方圆数里的人们都到此过夜观巧云。手头无资料,只凭猜度,想那巧云也不会超出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东白山下有东白山庄,并有东白茶场。西行十二峰--想来石笕茶峰亦当在其中,云雾缭绕,极目无际。古时此山僧众达千余,禅林香火不绝。可谓名山、名刹、名茶,相得益彰。据当地茶农说,真正的石笕茶只有三十多株,尽在800米以上山巅处。这有点类似于龙井御茶只有十八株的传说。物以稀为贵嘛!
石笕茶失传多年,近年才得以恢复,重新跻身于名茶之列。其品虽不及龙井,但醇厚之味却不在其下,而且连泡五开,依然味不消退。茶形亦美,真正佳茗也。
侃章兄知我来,又知我爱读黄裳散文,即邀我去家中,取出黄裳赠他的《晚春的行旅》及《翠墨集》于我。原来黄裳来诸暨两次,甚是欣赏我这位山里出身的同学,欣赏他当年陪黄裳游五泄的文章。我却三句不离本行。心想,五泄毛峰不也是历史名茶吗?
五泄我是去过的,此乃浙江十大名瀑之一,有“小雁荡”美称。那里有唐元和三年(808)高僧灵默禅师所创之古刹,初名“三学禅院”。咸通六年(865),唐懿宗赐名五泄“永安禅寺”。明代大画家、诸暨枫桥的陈老莲亦曾手书“三摩地”的门额于此。此外,历代文人如杨万里、宋濂、徐渭、袁宏道等墨客骚人,也曾到此吟诗作画,留下许多摩崖石刻。五泄诗海,便是诸暨一大文化遗迹处。不知此等风流人物,当年有否品过五泄茶。而用五泄水泡五泄毛峰,亦不知何等境味,不免令我神往之。
午后毛毛细雨,前去市郊苎萝山观瞻西施殿。当地人是叫西施为娘娘的,可见她已成了一方土地的神,怠慢不得。
重建的西施殿,坐落在浣纱潭边、苎萝山上,占地面积四千多平方米,有大殿、碑廊、郑里亭、古越亭和门楼。最令我惊异的是:西施殿三开间的门、梁、窗、台等构件,广泛采用从民间收集起来的明清时的木工雕花装饰,四十六扇门窗呈六种风格,一百多扇石窗各显风采,光是龙的形状就可写一本书,设计者李战亦诸暨一大奇人。
西施殿附近,将要建成“西子茶苑”。对此,市茶叶科技站站长陈元良确是呼吁与奔波有功。其人当年年方四十,于茶有一种狂热的爱,他说,他已给西子茶苑的未来诸景取了许多雅俗共赏的名字:迎客榭(文物商店);如意楼(茶庄);茗香楼(资料室);品茗馆(茶室)。还设想,取五泄水,烧马剑青炭,用山里人的大铜铫和紫砂壶,专供人们喝风味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