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媂将耳朵轻轻贴到厚重的院落大门上,一开始除了院里院外的虫鸣,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犹豫着刚准备开口喊,她的声音还未冲破喉咙,院子外面似乎有了些响动。
整齐划一的慢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院落外守卫的士兵也跟着有了动静,与远处的脚步声声相比,院门外零散的脚步显得有些慌乱,缇媂趴在门上想要透过两扇门之间细小的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但门合拢得是严实的,况且现在是夜晚,外面把守的卫兵没有点燃任何照明工具,夜空只有闪烁的星星,不见月亮的踪影,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只能仔细地趴在门缝间听着外面的动静。
整齐的脚步声在离王妃行宫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院落外也顿时安静下来,似乎有人跑向前方,前来的队伍好像被命令分散开来,然后又没了声响。缇媂静静地趴在门上,黑暗中的宁静让人不安。
突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贴在门背上的缇媂吓了一跳,她用右手捂着胸口,她的心脏莫名的开始砰砰直跳,缇媂朝后退了几步。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进来两名侍卫,他们进入院落后恭敬地矗立在门的两侧,从门外递进来一支火把,面向缇媂的侍卫接过火把,侍卫抬头看向花园的时候看到了她,他先是一愣,接着恢复了平静,似乎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一个让缇媂感到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侍卫们正准备行礼的时候被他制止了。缇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身着白色亚麻长衫的男人正是图特摩斯!
图特摩斯跨过门槛站定,他一挥手,大门被重新关上,他扫视着花园,他看到了满脸惊恐的缇媂。
“斯堤雅呢?”图特摩斯问她道。
缇媂发现自己的失态和无礼,她慌忙跪拜下来。
“王妃殿下在寝殿,奴婢这就去叫……”
“不用了,我去找她,我想跟她单独谈谈,不要告诉她我来了。你去把寝宫里的婢女都叫走。”图特摩斯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图特摩斯看着缇媂慌张跑向寝宫的背影,他扬了扬眉。眼前的花园已经多时无人打理,花儿长得有些凌乱。不一会缇媂带着几个侍女跑了出来,在寝宫的阶梯下面朝他跪拜下来,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图特摩斯回头对身后的侍卫说,他撇下众人径直朝大殿内走去……
斯堤雅躺在儿子的床上辗转难眠,睁眼闭眼浮现在眼前和脑海中的全是阿蒙霍特普的模样,从出生起一直到如今的样子,生活的点点滴滴扎根在记忆当中是那么地深刻。
斯堤雅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紧搂着阿蒙霍特普的衣物,她轻轻嗅着儿子衣物上残存的熟悉的体味,泪滴滴答答的润湿了石枕下的亚麻薄毯。
“缇媂是你吗?”斯堤雅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她感觉到这幽闭的空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黑暗的殿堂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缇媂应该不会是别人,她已经吩咐缇媂不让任何人靠近阿蒙霍特普的卧室,不可能是其他的侍女。但是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
“缇媂?”斯堤雅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她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蒙霍特普?我的孩子,是你吗?”斯堤雅的声音在颤抖着。
“谁?是谁在那里?”斯堤雅擦了擦眼睛,她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厉声问道。然而依旧没有声音回答她,那平稳的呼吸声仿佛离她越来越近了,恐惧驱使斯堤雅陡然站了起来。
“啊……”她尖叫起来,她站起来的瞬间撞到了一堵厚实的肉墙,是男人,肯定是个强壮的男人。这里怎么会有男人,他想要做什么?斯堤雅尖叫着摔倒在床边,她糊乱挥动着双手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半空中将她的手腕牢牢地扣住了。
“安静!”伴随着斯堤雅的尖叫,一个男人的声音命令道。
听到这个声音,斯堤雅立刻停止了挣扎和呼叫,她惊愕地仰头看向自己的头顶上方,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只有图特摩斯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前额。
“法……法老!”斯堤雅毫无心理准备,她的手还被图特摩斯扣着,她慌乱地半匍匐在地上想要行礼,黑暗中图特摩斯看不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听到她没有再乱喊乱叫,图特摩斯松开了她的手,斯堤雅感觉到图特摩斯向后方退了几步,隐隐的她的心中有些失望,有些落。她无数次向神祷告的结果永远是这样冷漠的对待,迎接她的始终不会是他温暖的怀抱或者甜蜜的亲吻。
“臣妾拜见法老!”斯堤雅在黑暗中朝图特摩斯行礼。
“斯堤雅……”图特摩斯以一种平素从未有过的温柔而冷静的语气唤出她的名字。
这样的氛围和气场让斯堤雅感觉浑身发凉,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宁可要图特摩斯对她愤怒一些,怠慢她,不屑于她,就像平时那样对她,这样突然变得温柔的语气让她内心极度不安起来,虽然这是她曾渴望的。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你最渴望得到的消息。”好不容易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图特摩斯走到床边,伸手把阿蒙霍特普的衣物抓了过来,他用左手的掌心压住衣料,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什……什么好消息?”斯堤雅呆站在原地,听说是好消息,她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害怕。“是阿蒙霍特普吗?是关于孩子吗?”
“关于阿蒙霍特普被毒蛇所伤的案子,我已经决定处死第一偏妃,朝臣们也都无异议,在我来你这里之前塔菲姆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应该已经下手了。”
“什么?处死她?这么快,为什么?”听到这样的消息,斯堤雅顿觉太突然了,图特摩斯那么宠爱她,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同意处死她?既然要处死她,为什么不让她见阿蒙霍特普,更亲自来跟她说这样的消息?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结果吗?你费尽心机铲除可能对你和阿蒙霍特普的地位产生威胁的一切潜在因素,甚至不惜用重金收买各地神庙的祭司帮你向民间制造和散播对对手不利的舆论,怎么?现在对我的决定不满意么?还是不应该就这样处死她,要慢慢折磨她你才满足?”
听到图特摩斯的话,斯堤雅顿觉五雷轰顶,她匍匐到地上,浑身因恐惧而颤抖着。
“不,不,不不。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臣妾,臣妾不想让任何人死,臣妾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阿蒙霍特普。”
“斯堤雅!”图特摩斯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但一瞬间又软了下来,“不是吗?那你告诉我,后宫那些冤魂又该找谁去呢?”
“不,不,臣妾冤枉,冤枉啊!”
“如果你是冤枉的,那些冤魂岂不是更冤枉!是,你是冤枉,我想了几天了,这些事情本不该怪你,当初若不是我酒后乱性,不是有了阿蒙霍特普,不是把你弄进了宫,我若不存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把你去和某人比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阿蒙霍特普,害了很多人。”图特摩斯看着黑暗中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斯堤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