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念……”
我抬头,看向沈侨,他张了张干裂在嘴:“……龙念……”
鼻尖一酸,竟然就这么没骨气的哭了出来,我从不轻易哭,江亦兰说我的人生除了没心没肺的笑,好像什么都不剩了。许叶说,越是坚强的人,内心才越是脆弱,越是隐忍的人,一旦绝提才是绝望。
我不敢在沈侨面前哭,可这次怎么也遏制不住,沈侨喊了我第三声之后,我握紧了手:“在这儿。”
沈爸沈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儿,我琢磨着还是不要让两位知道了,上次沈侨也是住院,沈妈的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现在看到沈侨这个样子,还不得真哭出来。
沈侨是下午两点钟醒的,手上的药水瓶换了一瓶又一瓶,徐秋皑走了,又来了,兴许是她推门进来的声音吵醒了沈侨,沈侨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我,然后对着我一笑。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少爷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呢?你在医院里知不知道?”我生气。
“我怎么又来医院了啊……”
“问你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喝到酒精中毒?”
“好像,是和张盛翌一起喝的吧,他没事儿,我怎么趴下了……”沈侨说完,徐秋皑坐在另一边给他削苹果,削完了放在沈侨手上,我看了她一眼,徐秋皑笑:“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现在就走,只是确定一下自己买的东西病人真的会吃而已。”
徐秋皑果然走了,我趴在沈侨的怀里,让整个病房安静了起来,其实什么都不用说,随便想一下都知道是我那句话的问题吧。只是这个想法让我有些难受,闭上眼睛:“又为你旷了班,扣了工资怎么办?”
“我垫着。”沈侨说。
“被迫辞职怎么办?”
“我养你。”沈侨说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沈侨的眼神没有躲避,过了许久才开口:“小念……我们在一起有三年了吧……”
“你想干什么?”我睁圆了眼睛,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不对劲,沈侨看着我的眼神和平日里也有些不大一样,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想……”
“侨哥!”
我的心,顿时跌进谷底。
这声音我熟悉,阮薇薇入门的那一刻就冲到了沈侨面前,无视了我的存在。
沈侨的话被打断,所有的气氛被打断,就连她徐秋皑都知道此时的我们已经尴尬到需要两个人的时间好好理一理,偏偏将事情恶化的始作俑者再度出现了。
沈侨看着我,我看着他,阮薇薇说:“我听到你住院了好担心啊,侨哥,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喝粥。”沈侨说,他有意支开阮薇薇。
阮薇薇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我一笑:“念姐,侨哥想喝粥呢,我对他的口味没你熟悉,你去买怎么样?”
我愣住了,沈侨也愣住了,阮薇薇坐在了床边,看着徐秋皑送来的果篮,突然歪着头:“咦?我怎么说这个果篮那么眼熟,刚才我进医院的时候,门口边上小摊贩卖的不就是这个嘛。”
我皱着眉,讨厌这个女孩子的自作聪明,她以为这是我买给沈侨的吧,如果让她知道我来看沈侨什么都没带,估计又是一番数落。我站了起来,沈侨拉住了我的手:“小念……”
“我要上班了。”我说,没有看阮薇薇一眼,沈侨才放开手,拿起包,出病房门前我回头看着对着沈侨笑的阮薇薇,又看着皱着眉头看向窗外的沈侨,开口:“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我下班再来找你,接你回去。”
沈侨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是害怕了,害怕三个人独处一个空间,我从未这么胆怯,将沈侨推到边境,让他处理阮薇薇。
出了病房,走出医院,坐上公车,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几对牵着手的情侣,他们交头接耳,他们窃窃私语,他们相视而笑。我猛然惊醒,明白了沈侨要和我说的话,那样的气氛,那样的场景,他提起了我们的三年,然后看着我,眼神那么直白。
如果阮薇薇没有进来,他会不会开口:“我们结婚吧。”
只是现在,早就不是那个时机,工作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涂美果都看出了我有点儿不对劲,她问:“念姐,为什么你要皱着眉头工作啊,看上去好严肃啊。”
我说:“那是因为真的特别讨厌工作,所以才会皱着眉头。”
“那为什么你的眼神里,还有点儿奇怪的感觉?”
“审你的稿子去。”我白了她一眼,涂美果走后,我才盯着屏幕,两个小时前,我就在浏览这个界面了,两个小时内,满脑子都是沈侨。
我原以为,爱情来得这么突然,我爱你这三个字并不是那么难说出口,我原以为,那句我们结婚吧,其实很简单,阮薇薇走后,他还会找个单独空间,对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再仅仅是世交,不再仅仅是男女朋友,而我的手上戴着的不是订婚戒指,我会穿上漂亮的婚纱,站在沈侨的身边,跟着神父宣誓。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我看了一眼,是小文。
小文走进来对我笑了一下:“心情不好啊?”
“这么容易就看出来啊?”我笑,小文歪着头:“其实我有一项特异功能,你猜猜是什么?”
我搭话:“看透人心?”
小文惊讶:“这么简单就被你猜出来了?还真是看透人心。”
“你灵异小说看多了。”我白了小文一眼,继续工作,小文走到我桌边,将咖啡放在了我桌上:“随时打我电话。”
下班后我去了病房,阮薇薇已经走了,沈侨靠着床边睡觉,我刚坐在床边,他就睁开眼睛,眼神中有点儿慌,看着是我,才渐渐变得清明。
“好多了么?”我问。
沈侨点头,我帮他拿着东西:“走吧,回家。”
沈侨不能开车,我们一起坐公车回家,这不是沈侨第一次坐公交车。从他买了车以后,曾经想坐公交车来,结果发生了意外,我们订婚了之后,我带着他坐公交车,从起始站做到终点站,从终点站再坐回起始站。
因为是夜班车,里面没人,只有我和沈侨两个一直没离开,中途零星走过几个人,司机一直看着我们,沈侨上车前买了一大把酸糖,吃完了我们才到家。
这回坐公交车,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酸糖献宝似的放在沈侨手心,沈侨看了一眼糖,对着我一笑:“幼稚不幼稚?”
“少爷,奴婢可是学你的,你说奴婢幼稚,不就是说你幼稚?”
沈侨摇头,剥开之后没有吃,反而塞进了我嘴里,我总是心疼沈侨的,其实他为我好的何止一点点呢,曾经我为沈侨付出,觉得自己卑微起来。可是在无形之中,沈侨为我付出的少吗?只是不那么明显,随着时间长了,就融入了生活,融入了习惯中,怎么改也改不掉了。
我靠着沈侨的肩膀,闭着眼睛睡到了站,到了沈侨家门口之后,我没进去。
沈侨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进去?”
我站在外头,摇头:“马上就回去了,你走啊,我就是想学学你,看看你平日里是怎么送我回家的。”
沈侨笑,然后回过身,朝我走过来,紧紧的抱住我:“那我也学一下你,给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没问沈侨,我对他来说是什么,我从不认为沈侨像我深爱他一样深爱着我,但至少也是离不开,放不下的那种。
沈侨松开手,这一松开,天气让我顿时觉得冷起来,沈侨回到家的时候,站在窗口朝我挥手。我终于明白了沈侨的感受,看着我深爱的人的背影,是件既幸福又伤感的事情,我总能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就在前方,却不得不停步不前,瞧他离我越来越远。
我也朝沈侨挥了挥手,索性,他是回到了家里,而不是别人的怀抱。
沈侨的身上,还是他自己的味道,没有阮薇薇。
我原以为即使在北京呆上两年回来,一切都还会是原来的摸样,或许我们正因为两年的分别,才更加想念对方。只是没想到才只是一年,一切早就不是一切该有的形状,说不上是我比以前透彻了,还是比以前混沌了。
我到家的时候,沈侨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小念,今天想说的话,还好没有说出口,后来我想了一下,医院的确不是个好地方,等你我都准备好了,我再开口,好吗?”
我愣了愣,然后点头。
如果一年前我没有离开,如果在即将离开前,没有沉思,想也不想的就直接答应了沈侨愿意嫁给他,一切会不会不是现在的模样?
拿出了以前的本子,里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他爱我,你爱他,我却爱着你。”
如今,我拿出笔,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幸福就是,和沈侨吃遍大江南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沈侨结婚了,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我穿着婚纱,脸上画着漂亮的妆,挂着笑容,羡慕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此美丽。
粉白的教堂,满是香槟玫瑰,沈侨站在神父面前,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回头,我看见了他,他看见了我,我们相视而笑,将我从老爸的手中牵走。沈侨宣誓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好看的侧脸,还有看着我深邃的眼神,带上戒指的那一刻,白光太刺眼,让我顿时明白,一切多么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