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沈侨，不知不觉就让我看痴了，我知道我是爱他的，他垂着头看着碗里的寿司，他侧着脸看向外面的街道，然后会回头看着我，对我一笑。那样的笑容眯着眼睛，睫毛长长的投出影子，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好，一如他以往坏坏的模样。
沈侨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疯玩儿的男生了，我也长大了，可依旧是那个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女生。
沈侨问：“怎么了？”
我咬了咬筷子：“味道很甜。”
“是吗？”
“不是。”我摇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寿司：“心里甜，所以味道才会甜。”
沈侨笑，脸颊上还有些红：“干嘛？甜言蜜语这等事儿不都是男的主动做的吗？你先说出来，让我说什么？”
我撇撇嘴：“管你说什么。”
沈侨刚想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那发光的屏幕，沈侨微微皱着眉头，我笑：“你果然是人太好了，怎么谁有什么麻烦都找上你啊。”
沈侨不说话，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外头去，我看着沈侨站在夜空里的背影，只要和阮薇薇有关，他就会抽烟，抽烟是解开心烦吗？
我看着自己碗里的鱼，沈侨他一口也没吃，曾几何时他夸过这里的鱼，说百吃不腻，我想我和沈侨到底是谁太好了呢？阮薇薇的存在无可避免，就像是徐秋皑一样，走了徐秋皑，来了阮薇薇，走了这个阮薇薇，还会有下一个吧。
我看上的人，风采卓越。
我也开始动手，将我的鱼鱼刺全都挑掉，一块块鱼肉放进沈侨的碗里，等着他回来，沈侨挂了电话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坐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我有事，要先走了，送你回家吧。”
我心里一顿，酸涩的感觉蔓延全身，然后扯出一个笑容：“可是我还没吃饱啊。”
沈侨看了一眼我的碗里，又看了看他自己的碗，发现了碗里的鱼后，我有些后悔自己给他夹鱼肉了，现在的我就是一门心思等着他的小女孩儿。自己有多尴尬，只有自己知道，那种凌迟般的眼神看着碗里的鱼肉，我那点儿甜蜜的自尊就像挑出来的鱼刺，扎人，却又不能下咽。
“小念……”
我打断沈侨的话：“你有什么事儿就去忙吧，反正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走丢不成，吃完了我就回去，到家了就给你打电话。”
沈侨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某些情绪让我别开眼睛，他伸出手，压在我头上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有的时候其实我们不需要说话，如同他的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什么意思，沈侨走了，他刚转身，我便抬头看去。
直到目视着他的车子离开之后，那个小厨师才敢走过来，径自坐在了我对面：“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啊？”
“干嘛？你对他有意思？”我瞥了他一眼。
小厨师脸一红：“我可是个男人！”
“现在男人喜欢男人不足为奇的，你别打他主意啊。”我继续开着玩笑，每次来这儿，总要在嘴皮子上耍他几次，小厨师伸出手指着我：“我，我好心来找你说话解闷，你怎么都不领情呢。”
“领什么？领你同情我？”这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同情吗？现在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同情我了，这话戳中了我心中的某一处，疼的要命，不自觉的皱着眉头，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纸巾。
我抬头看了小厨师一眼：“干嘛？”
“以备不时之需啊。”他说。
我推开他的手：“不需要！我才不会哭。”
他笑，然后有人进来，他继续招呼，我塞了一口烤鱼在嘴里，别说，这家伙的手艺就是好，即使冷了，味道还是很正。
在回家的路上，我踩着高跟鞋脚有点儿痛，干脆将鞋子脱下来走，看着地上的路避免踩到什么东西，江亦兰打了个电话过来：“你现在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干嘛？”我问。
江亦兰的声音有些不对：“你最好来冬飞家一趟。”
“我好端端跑到主席那儿干嘛？况且我又不认识。”
“我，我好像看到沈侨了，还有刚才次聚会的那个女人，嘴巴嘚吧嘚吵个不停地那个！”
“哦。”
“你就一个哦？就他们两个人，在对门的咖啡厅里！”
我垂了垂眼眸：“我知道。”
“你不管？”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就不需要管，如果他们有非正当关系，我现在过去吵起来才丢人呢。”我说完，听见江亦兰鄙夷的吐了一句：“你还真豁达！”
然后挂了电话。
豁达？其实我一点也不豁达。
我所有的豁达都只在沈侨那儿而已，那一路走回家好像特别长，有好像有些短，长到我的脚都走痛了，短到根本不够我思考沈侨。
总归是要想的，我总是反复告诉自己，某些事憋在心里不好，可又想知道，如果换成沈侨，他自己能否处理好，我与阮薇薇不熟，甚至不愿意和她说上一句话。她能一直缠着沈侨，沈侨不为所动，却也没有拒之千里，是不是表示，其实她在沈侨心里，并非什么都不是？
回到家里，只有我弟弟一个人在客厅，我走过去：“怎么还不睡？”
“等你回来啊。”我弟说完就关了电视，朝房间走去，我心里突然一阵温暖，回到房间之后，想到要给沈侨一个回复，便打电话过去。
我和他一直都是视频通话，沈侨的背后一片漆黑，像是在走什么小路，我问：“在哪儿呢？”
“刚从咖啡厅出来。”他没骗我。
“问题解决了？”
“不算吧，挺棘手的。”沈侨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后亮起：“你不问我什么事儿？”
“不重要的话就别说吧，反正我不是很喜欢那个阮薇薇，能别听到她名字就最好别听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儿酸味，被沈侨敏感的捕捉到了。
沈侨笑，走路的时候屏幕有些摇晃，晃得我眼疼，他说：“是不重要。”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我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谁也没打算挂掉电话，沈侨走到了街上，背后一片灯火阑珊，A城总归是好的，总有些繁华地段，霓虹灯晃得你迷失自己。我突然开口：“沈侨。”
“嗯？”
“现在去干吗？”
“那个地方有点儿偏，我把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了，现在去取呢。”沈侨说。
我垂下眼眸，总归是有些话说不出口，我想问，想问阮薇薇的事儿，不想让某些谎言越来越大，可谎言就是雪球，你跟在雪球后头眼看着它越滚越大。事情积的越多，越难以启齿，于是我顺从了自己的心。
我从不肯先对沈侨说爱，就如同以前我从不肯对他主动说喜欢一样，我怕我先开口，我付出的多，对他来说却什么也不是。
“沈侨。”
“嗯。”
“我爱你。”
没有迟疑，声音足够他听见，沈侨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看着我，透过手机，又是夜里，他的表情有些模糊，我看不清。我没有多少筹码可以让沈侨主动站在我身边，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看见沈侨浑身是刺的对待每一个女人，哪怕徐秋皑，哪怕白霖，唯独对我收起刺，只有温暖的怀抱。
所以我自私了一次，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用爱情将他留下，这句爱，沈侨等了三年，沈侨的那句爱，我又要等多久呢？
说完这句话，我没等沈侨开口，便挂了电话，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他也没再打过来，心里猛地像针扎似的疼。有些东西，越是在意，它就越是走远，等你不要了，它却自己回来，回来的时候看着伤痕累累的你，然后再度施舍温柔。
我怕沈侨，怕他会离开我，我怕我自己会变成那个跟不上沈侨脚步的人，最终在他前往将来人生的路上走不动了，停在原地，只停在沈侨的脑里。越是深爱，就越是疑神疑鬼，许叶的倦怠期，我占了两个，接下来的第三个，第四个，不那么想见一个人，不那么想和一个人亲热，会不会在沈侨那儿？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张盛翌的电话，还没清醒便听见另一边喊：“快来医院！”
“什么？”我揉了揉眼睛，七点钟，差不多是时候起床去上班了，张盛翌的声音再度响起：“快来医院！沈侨出事了。”
我顿时清醒，然后挂了电话穿好衣服随意扎了个头就朝医院过去，沈侨似乎与医院有缘，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在我们尴尬的无可收拾的时候，来一场让我心惊的变动。到了医院门口，我碰见了徐秋皑，她手中拿着果篮，看着我空空如也的手一笑：“也是，你什么都不用带，带上人就好。”
“是社会让你世故了，所以才油嘴滑舌？”我说完，朝电梯里走去，到了楼层之后才找到沈侨的病房，从外面看过去他并不好。
苍白的脸上密布汗水，似乎还没清醒的模样，张盛翌坐在外头的长椅上，我走到张盛翌身边：“怎么回事？”
“医生刚走，说是酒精中毒。”张盛翌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愣了愣，酒精中毒，究竟是喝成了什么样儿才得酒精中毒啊，进了病房，我放下包，看着沈侨的眉头皱起，那皱痕就像是在我心上一样，难受的很。伸出手指，抚平他额头上的皱痕，上次在病房好像也是这样，他痛苦不舒服的时候，我陪在身边，只要握着他的手，他就会安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