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阮薇薇,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一整个晚上,她足足看了沈侨十五次,喊了“侨哥”二十一次,给沈侨吃东西七次。单单是这样的次数,突然让我觉得有些恐慌,再看向白霖她们照样和阮薇薇谈笑风生,我顿时觉得心里有几分寒冷。
一切果然如同徐秋皑说的那样,不论是谁来,她们都可以当做是朋友,例如徐秋皑,例如我,又例如阮薇薇。我们都是喜欢过沈侨的人,她们也都是为了沈侨好,白霖为了沈侨查我的底,张盛翌为了沈侨来当说客,而这群人,我们称兄道弟,谁又为我龙念想过呢。
若我刚回来的时候,不是徐秋皑在厕所里对我说那些,是否到现在我都会以为阮薇薇只是一个爱说话的大学生,徐秋皑的学妹,缠人的很而已?
“侨哥。”
我皱着眉头,看向白霖,白霖推了她一把,阮薇薇整个人撞进了沈侨的怀里。
沈侨手中的酒杯洒在了我腿上,我猛的站起来,看向白霖,白霖一脸抱歉的模样:“不好意思,我只是推一下她,没想到……”
阮薇薇爬在沈侨怀里挣扎,沈侨站起来推开她,确定她站稳了之后什么话也不说,我看了沈侨一眼,心里一阵酸涩。阮薇薇站在一旁脸颊通红:“侨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都是白霖姐啦,她……白霖姐,下次别这样闹我。”
沈侨看了一眼白霖,然后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没事。”
“有事。”我刚开口就后悔了,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白霖,包括徐秋皑,包括阮薇薇,也包括沈侨,我站在他们之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异常明显,曾经的自己也有过,可正因为有过,才开始害怕。
曾经我甩了林新的时候,和郑杰他们站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感觉,感觉离自己最近与自己最要好的人,原来一个都不是靠着我这边,原来一个个都开始让我捉摸不透。
我忍住情绪,扯出一个笑容,对白霖说:“下次看准点儿啊,瞧把我裤子弄得,还好不是红酒,不然就洗不掉了。”
白霖笑:“下次是红酒的时候,我往沈公子身上泼。”
我点头:“也成,你泼他,我泼张盛翌一个样儿。”
张盛翌看了我一眼,然后没移开眼睛,打从张盛翌来当沈侨的说客之后,我就觉得他是个狐狸,一双眼睛精打细算的毫无遗漏。我唯独不敢与他对视,只好瞥向沈侨那边,沈侨看着我的衣服,拿着餐巾纸走到我这边来,他还没蹲下,我便从他手中夺过了餐巾纸。
沈侨看着我,眼神中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或许此时让沈侨帮我擦的话,我才真一点儿尊严也没有了,如果大家聚在一起玩儿的话,就别被别的情绪影响到整个气氛。我说过,我可以一面暗自伤神,也可以一面笑对众生。
许叶和江亦兰站了起来,我从桌上拿走了一包纸巾:“我去厕所解决一下。”
然后拉着她们两个人朝厕所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逃,逃什么?我害怕什么?其实我是没错的吧,许叶拉着我的手紧紧的,到了卫生间,我一句话不说开始处理裤子上的酒,江亦兰和许叶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的看着我。
“龙念。”
“嗯。”我应。
“你怎么不一巴掌甩过去啊?”江亦兰问,我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斑迹:“甩谁啊?”
“那个大学生啊,谁看不出来她是有意的啊?装什么清纯啊她?”
“或许真是无意的。”我笑。
许叶白了我一眼:“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反正吃亏的是你。”
我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自欺欺人?我哪是自欺欺人?我只是自欺而已,他们一个二个那么精明,我怎么骗得了呢?如果我和沈侨只是朋友,站在那样的关系,甚至都要以为白霖在撮合沈侨和阮薇薇了,只是我不是,我是沈侨的女朋友,女朋友在场,他们怎么闹,那都是玩儿。
很久很久以后的我在想,为什么那个时候沈侨第一个扶的不是我,是阮薇薇?为什么得我开口说话了,他才发现他的酒洒在了我的裤子上?又为什么在那样尴尬的场景出现后,他不直接拉着我离开,而是由着我自圆其说呢?
是不是……其实他拒绝不了阮薇薇?
从卫生间里出来,江亦兰和许叶说要走了,我看了沈侨一眼,他站了起来,阮薇薇有些惋惜的开口:“啊?侨哥你就走啊?”
许叶皱着眉头:“他不陪女朋友陪你啊?”
我愣了愣,发现徐秋皑一直看着我,只好走到徐秋皑身边:“你要不要顺路?”
徐秋皑站了起来,对杨国说:“酒不错,下次再聚吧,我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呢。”
出门之后,我坐在副驾驶,徐秋皑和许叶还有江亦兰坐在后面,沈侨开车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窗户外面,发现许叶和江亦兰压根儿就不跟徐秋皑说话。或许是以前我的那件事儿吧,她们对徐秋皑的印象都很差,巴不得和我聚在一起就用所有的时间为我打抱不平,现在真碰上徐秋皑了,才知道其实徐秋皑与某些人相比,好了许多。
挨个儿送走了她们,车上就只剩下我和沈侨两个人,我问:“饿不饿?”
沈侨看了我一眼,然后笑:“去寿司店?”
“那儿的烤鱼不错。”我点头,沈侨边掉头,将车子开到广场周围,找到了停车场之后,下车沈侨自然的牵起我的手,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和沈侨站在一起,好像永远都是焦点,他快一米九,我有一米七五,两个人站在一起比周围的人高出一大截,更何况沈侨穿衣风格都不俗,可他在一起的确是那句话:特长脸。
好像很久没这样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了,沈侨的手滚烫的,包裹着我的手,我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冷的,凉性体质。冬天的时候沈侨总喜欢跑到我家来,然后蹭晚饭后就不肯离开,七扭八歪的要睡在我房间里,半夜就爬上我的床抱着我,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冷。
我的睡眠浅,只要稍微有点儿动静就能醒,那个时候我总是装睡,感受着沈侨轻手轻脚的将我整个抱在怀里,碰到我的手脚时,还会吸一口气。
穿梭人群,我走到与沈侨并肩,他脸上挂着笑:“这几条街好吃的东西好像都被我们吃个遍了吧。”
“嗯,我记得我快要去北京的时候,前面也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只是里面的烤鱼吃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了,那个时候你差点儿当着厨师的面吐出来呢。”我笑盈盈的看着沈侨,沈侨一个低头,对上了我的眼睛,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低头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和这个日式料理店的小厨师关系很好。”沈侨说话的时候口气带点儿酸酸的味道。
“那也是某人去找徐秋皑参加活动,我实在没地方去,才走到这个店里的吧?”我挑刺,沈侨撇嘴:“对,结果某人还特地为了那个正和小厨师调情的女的,提前回来了,一路背回了家里,就不知道那女的记不记得了。”
“记得呢,一直都记着,想忘也忘不了啊。”我说,然后朝沈侨靠近了点儿,沈侨牵着我的手稍微紧了些:“你想忘?”
他一问,我有点儿愣住,然后笑:“不想忘,能拿出来温暖一辈子呢,到时候我们都老了,吃不动烤鱼了,我得拿这事儿出来说,你就要一根根给我把鱼刺挑掉,亲手喂到我嘴里。”
“没问题。”
我低着头,脸上有些红,其实,我们都不像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舍得,有些东西,拿得起,就永远放不下了。
我和日本料理店里的小厨师的确玩的不错,是从几年前的某个平安夜开始的吧,那天晚上沈侨帮了徐秋皑参加派对,而我走着走着就进了这家店。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不问,他也不说,见了面就微笑点头,即使是这样的交情,沈侨每次来的时候,只要他对我多说了几句话,沈侨便会皱着眉头:“干嘛呢?男朋友还在这儿呢,要是不在这儿还不得贴上去啊。”
那个小厨师是个大学生,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万分单纯,每回被沈侨这么说,他都会不好意思的送我们一条烤鱼,有一次我问沈侨:“少爷,你故意的吧?坑人家鱼呢吧?”
沈侨昂首挺胸:“我只是看着你。”
现在坐在这家店,即使不开口那小厨师都知道我们要吃什么,每次来这里,吃的都一样,沈侨笑着将鱼刺挑掉将鱼块夹进我碗里。我看着碗里的鱼,对着沈侨一笑,沈侨说:“先体验一下大家都老了的感觉,挑鱼刺是一门技术活,练熟悉了才好。”
我点头:“我这么喜欢吃茄子,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啊?”
沈侨脸色一绿:“一辈子也不要。”
我笑,这顿饭吃的特别安稳,没有在神志不清里面的尴尬感,好像我从来没离开A城,好像从来不存在阮薇薇,我们总是互相打趣。我想还像一年前那样,坐着沈侨的车子,去沿海的地方兜风,我们会有沙滩烧烤,我还会帮沈侨烤茄子,看着他吞进去然后吐出来,笑话他。
我还想很多很多,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沈侨在我对面吃东西,时不时照顾到我,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帮我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