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扬扬眉没好气地说:“昨晚我等你等到11点,我刚刚知道,那U盘昨天早上就已经给小黄了,昨晚你们公司根本就没聚餐,还有你不是说今天要出发的吗?”陈渔一边打喷嚏一边擦鼻涕。
杜宁知道事情被揭穿,便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陈小姐,我昨天只是想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没想到你……哈哈。”杜宁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声灼伤了陈渔的自尊心,她气愤地说道,“不知羞耻,你以为你是谁呀?不就是个‘富二代’吗?有多了不起似的。”
杜宁有些懊恼,狠狠地说:“我让你今天就失业!”陈渔挑衅般地看着他:“我还不想干了呢!”
为了海天公司的这单生意,经理万般无奈地炒了陈渔的鱿鱼,陈渔抱着一个大箱子,伤心不已地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
杜宁越想这事越觉得好笑,他给强子打电话:“强子,被你预言到了,她还真那么傻,下雨了还不走,竟然躲到锦江酒店门口,一直待到11点,刚才我听她的同事说,当时她还被人误解成小姐了。”
强子说:“哈哈,她一定恨死你了。”
杜宁坦言道:“是,她骂我,我让她们经理把她给炒了。”
陈渔哭够之后,擦擦眼泪,对自己说道:“要坚强,要忍耐。”这时手机传来一条温波的短信,他说,他在外面出差,过几天才回去。陈渔漠然地看了一眼,便丢到一边。洗洗脸,换了身休闲的衣服,陈渔溜达着去了夜市,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随意溜达。美味的小吃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在一地摊前,她看到了以前的一个朋友,陈渔听朋友说,摆地摊收入还挺可观,一时间她忽然有了兴趣,她也想在这儿摆地摊,觉得挺自在,还有得钱赚。朋友也很热心,答应可以低价处理给她一些货品,让她试试看。
从夜市回来,陈渔去了叶之之的茶馆,杨淇和安灰刚好也在,陈渔轻描淡写地说:“同志们,我失业了。”她边说边从塑料袋里拿出几双丝袜,还有几个内衣,摊开给大家看并笑着说道,“以后欢迎光临我的地摊。”
杨淇拿起丝袜不屑地说:“一看质量就不好。”
陈渔推销道:“这都是出口转内销的,绝对质优价廉。”
安灰忍不住笑了:“这就吆喝上了。”
叶之之心事重重,但并没流露出来,问陈渔:“你怎么失业了?”
“都怪那可恶的杜宁。”陈渔气结,转眼对安灰和杨淇说道,“哦,他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在珠宝店里遇到的那位,是个‘富二代’,好像有多了不起,他耍弄我,我骂他,他要经理开除我,没办法,经理不愿意得罪这大客户。”
“介绍给我呀,我专门对付这种傲慢的‘富二代’。”杨淇说。
“我得躲这种人远远的。”陈渔说。
安灰说:“不行,去我那儿吧,我养你。”
叶之之接道:“你来我这儿也行。”
陈渔连连拱手道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觉得一边找工作一边摆摊也挺好。
7
这几天,叶之之守在电话旁,天长地久等待骆坤的来电,可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几次可笑地认为自己的电话停机或出毛病了。叶之之无精打采地趴坐在吧台前,暗想着,一定是自己翻箱倒柜找出的两张纸,着实触动了他的痛处,伤了他的自尊。此时,骆坤所有的真性情,都已经被一个硕大无比的秘密,碾压成一片薄而坚硬的沉寂,看来他不肯妥协。
突然叶之之的手机响了,她一个激灵起身,拿过手机一看,原来是安灰打来的,她多么希望是骆坤打来的。安灰兴高采烈地说:“这主管还真的设有‘幸福指数’考核这一项,不过已经让我摆平了,怎么样?叶之之,你得恭喜我。”
叶之之漠然地说道:“好,恭喜你。”
“听你这声音,不阴不阳的,以为让你请客呀,放心,我请!一会儿到!”安灰挂掉电话,给陈渔、杨淇打电话。去吃饭的时候,叶之之非要绕道走过清风街,无奈大家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到了地方,叶之之望着302室画廊,两面全是透明干净的大玻璃窗,里面的画依稀可见,显得画廊清明而又恬静。
安灰着急给饭店打电话订桌,杨淇忙着补妆,陈渔闲闲地玩手机微博,叶之之看到了衣裙的颜色,白蓝相间,很漂亮,是她一见钟情的,这是她们共有的衣裙,这个叫欣然的女人穿着这条衣裙在里面画画,叶之之穿着这条衣裙在下面望着她。叶之之断定,她就是征婚启事中的女主人,显而易见,骆坤就是为她买仲夏盛装的男人!一张纸有了答案。
背后传来陈渔的声音,她不经意地读着一幅画作的名字:“《夕阳·男孩》。”转眼看向叶之之:“之之什么时候爱上画作了?”叶之之心头一震,她想起,欣然说过《夕阳·男孩》这幅画作,很特别。她仔细看着这幅画作,夕阳下,曲径通幽处,有一个男孩在痴痴地望向远方。
“骆坤!”叶之之脱口而出。杨淇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惊醒,惊慌不已,她对镜修补擦到唇外的口红,不满地说,“想骆坤想疯了吧。”
安灰愕然问:“哪有骆坤,他在哪呢?”
“就是,看她神经兮兮的。”陈渔说。
叶之之完全不理会她们,专心地看着那幅画,肯定地说道:“是骆坤,没错!”
“在哪儿呢?”安灰问。
“在画里。”叶之之惆怅地说。
“哈哈。”大家哄笑起来。
“怎么可能?”杨淇打趣道。
“三五条线勾起的抽象轮廓怎么可能是骆坤?”安灰不解地说。
“要下雨了,快,快走吧。”陈渔疾呼道。白茫茫的天上布满着灼热的云,没有一丝风,凝集不动的空气在发酵,似乎要沸腾了。
叶之之还在看向那幅画,她暗想:“真的是骆坤,虽然没有完整的脸,没有完整的身体,但就那眼神与挺拔的体态,就可断定是骆坤,没错,恋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们凭什么跟我争论!”
六月天,雨说下就下,安灰赶紧发动起车,驶过另一条街,叶之之透过车窗,看到了“衣之锦”专柜店,又黯然神伤起来:“画里怎么会有骆坤呢?她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雨下得很大,瓢泼汹涌,叶之之的心也跟着泥沙俱下,百感交集起来。
8
陈渔白天找工作,晚上摆地摊,从她决定摆摊的那天起,四天里下了两场雨了,这晚天气晴朗,星星满天,她高兴地摆起了地摊,可生意不怎么样,她暗自安慰:“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能吃三年。’”没想到柳暗花明,时来运转,只半小时工夫陈渔的生意红火起来。来她这里买东西的人简直络绎不绝,她暗自得意,“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
连续几天情况都是这样,陈渔一直认为这是叶之之、安灰、杨淇她们让朋友来照顾自己生意的,可没想到,事实却是杜宁让这些所谓的“顾客”来捧场。强子无意间发现陈渔在摆地摊,就给杜宁说了,杜宁反思自己的行为,觉得有些过分,决意要帮陈渔。他发动一些朋友,还让女朋友芳菲也发动她的一些朋友,都去照顾陈渔的生意。
那晚陈渔的朋友心生疑惑:“陈渔,你有没有发现,有十多个顾客每晚必来?”只顾忙着收钱的陈渔,还真没注意,直到她发现了强子:“是杜宁让你们来的吧?”
“不,不是的。”强子否认。可在陈渔的逼问下,强子索性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杜宁觉得做得有些过分,所以他……”
陈渔傻呵呵地笑:“你告诉他,我没和他一般见识。”她一边数钱一边对强子说。
这天下午,叶之之独自又去了清风街。她抬头往上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这背影性感挺括,叶之之踮起脚往上看,但徒劳。就在这时,这背影转过身,抱臂凝思,向玻璃窗前走来,电光石火间,叶之之看清了,这人千真万确是骆坤,他不仅出现在这个女人的画作里,而且还出现在她面前,有声有色的。
一时间叶之之想逃,她突然发现,除了沉默和谎言,她不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她好像从不了解他,他们是那样的陌生,有着一段距离。叶之之还没来得及逃,十分钟后,骆坤的车从她面前驶过,他没有看到她,她躲在一个角落里。
叶之之鼓起勇气去302室画廊。她拿出22元钱,放在桌子上,“上次喝茶,应找你的钱。”对于叶之之的到来,这个叫欣然的女人并没有感到吃惊,好像叶之之的到来是理所当然的,她停止作画,放下画笔笑吟吟地说,“你怎么没穿那条衣裙?”
“不想穿了。”
“是吗?买衣裙的人会伤心的。”欣然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叶之之冷笑一声,径直走向玻璃窗前,她看向那幅《夕阳·男孩》:“为什么是他?”
“谁?”
“你知道的。”叶之之咄咄逼人。
欣然不动声色,镇静得很,她去冲了两杯咖啡,递给叶之之一杯:“要不要加糖?”
“呃,加点儿,谢谢。”叶之之说,她抱臂继续看向这幅《夕阳·男孩》。
“交朋友就是糖加咖啡。”欣然笑着说。
叶之之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欣然说道:“听我讲个故事吧。”她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叶之之。
叶之之颔首。
“高中的时候,女孩暗恋男孩,没事的时候就偷偷地画男孩像,她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个满满当当,可画得很糟糕,一点儿都不像。她决定要去学画画,她真的去了,几个月里,她的画作里全是这个男孩,画得像极了,终有一天,她鼓起勇气拿给男孩看,男孩赞叹不已并为之动容,当时女孩就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得意的事情。”欣然喝了口咖啡,冷笑了下,接着说道,“哼,那时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喜欢说‘这辈子’。后来他们恋爱了,女孩去了日本留学深造,专业就是绘画,男孩知道女孩喜欢看傍晚的霞光满天,他思念女孩的时候,就去看夕阳,一小时的时差传递着他们的相互思念。”
欣然的声音有些哽咽,叶之之有所感动,她看向那幅画,霞光很美,恋爱中的男女也很美。欣然长舒口气:“后来他们结婚了,再后来他们离婚了。”悲喜两件闹哄哄的大事,欣然把它们说得十分淡然和简洁,不拖泥带水。
叶之之石破天惊:“你是他前妻!”欣然颔首,喝完杯中咖啡,她走向一个角落里,从诸多画板中,拿起一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她指着这幅画作,走过来对叶之之说,“这画作叫《幸福薰衣草》,我一直认为,在这片美丽而又浪漫的薰衣草地上,和他牵手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是我……”叶之之看着这幅画作,背景是一片铺天盖地的薰衣草地,骆坤幸福地站在那里,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欣然拿起画笔,准备作画。
叶之之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离婚?”
欣然一边作画一边淡然地说:“他们长大了,成了男人和女人,有天女人心血来潮,想再为男人画像,可她画出来的全是模糊不堪的样子,每一张都是,那眼神、那表情根本不是男人,总之没一点儿味道。女人很痛苦,她折断了所有的画笔。”
“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背叛了男人,她和导师偷情。”
叶之之感到震惊、惋惜和恻然。
……
叶之之不得不离开了,她手机里有茶馆吧台上的四个未接电话,走到拐角处,叶之之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那几次无声的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欣然点头。
“你想对我说什么?”
“呃,我想说……我爱他。”
叶之之心中涌起难言的激动,她的心突然下沉,她不知是在为这句真话高兴还是伤心?她努力镇静自己,微笑着说:“这件衣裙,你穿上比我穿上漂亮多了。”
“谢谢。”
“再见!”
“再见!”
9
叶之之刚从清风街出来,杨淇就打电话来:“亲爱的,我发现你是真的不高兴,是不是那位画廊女在你和骆坤之间插足?”
“不,没有。”叶之之心情极为复杂,她并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她的姐妹们,她们一旦知道,一定会“蚕食”骆坤的,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深爱着骆坤。叶之之真的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个人,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去伤害另一个人,她清醒地知道,这个人不是孙淳,而是骆坤。
杨淇疑惑不解地挂掉电话。叶之之坐在吧台前,看着账本,清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在文雅的画家面前,这个开茶馆的女掌柜有点儿自卑。账单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叶之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疯狂地思念骆坤,心中的思念就像无数的小虫子一样在疯爬,让她坐立不安。可几天里,她没骆坤的一点儿消息,她清醒地知道,如果他爱她,在乎她,是一定会来找她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都没有来,始终都没有。一相情愿的事情实在太令人难堪。
这晚,叶之之早早地睡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耳边传来欣然那句让人怦然心动的话:“呃,我想说……我爱他。”叶之之流出了眼泪,闭了闭眼,她决定放手。
就在这晚,杨淇给安灰打电话,那时她正为别人拍幸福全家福,忙得四脚朝天。杨淇给安灰打完,又给陈渔打,陈渔接完电话,收拾起摊子就走,她刚走,杜宁和强子来夜市找她,想当面向她道歉,不见她在,强子说:“她一定是干不下去了。”杜宁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8点一刻,杨淇、安灰、陈渔她们三个聚合到一起,要去找骆坤兴师问罪。
一路上安灰气结:“怎么会这样?他妈的,这世界上怎么就没好男人了。”
“我算知道,有本事让女人伤心简直成了男人不变的‘事业’。”杨淇气急败坏地说。
“叶之之她知道我们去找骆坤吗?”陈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