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一天的怒气、怨气在这会儿爆发开来,她声音里充满不满:“我和他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物质,而是因他的品质!为了房子,他变得小气、自卑、斤斤计较,现在又开始准备去偷去抢,贫穷真是种罪恶!让他沦落到如此龌龊不堪的地步!”
大家面面相觑。这时杨淇嫁富的感悟便一触即发,她刚才本想说“我饿了”,现在她义正词严地说,“要嫁就嫁有钱人,不嫁则已!一嫁惊人!”她激动满怀,俨然像开启了被晃过的啤酒。
“你这是怎么了?”叶之之愕然地问道。杨淇把车展上的男女讲给大家听,她不满意地说:“凭什么她嫁个有钱人,而我就找不到?而且她长得还没我好看,真是岂有此理!”
安灰接过话茬,揶揄道:“兴许那俩人也就过过嘴瘾,说不定他们回到家,该骑自行车骑自行车,该坐公交坐公交呢,还有,没准人家现在偷着乐,躺在床上正调侃你那极度羡慕的眼神呢。”
陈渔正处在极度的郁闷中,不搭一句话。杨淇皱眉道:“会有那么无聊加可笑的人吗?我就不信了!”
“那也未必。”安灰说。
这时杨淇的手机响了,是同事打来的,她告诉杨淇,最后那对夫妇订下了那辆奥迪A8。挂断电话,杨淇乍惊还喜地说:“怎么样,是真的吧?”
叶之之不禁笑起来:“看你那样儿,好像那辆A8是给你订的一样。”
安灰也跟着冷嘲热讽起来:“有你什么事?我看无聊加可笑的人是你。”
杨淇对她们的话置之不理,她仰天长啸,热情激昂地说:“姐妹们,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像那烟花一样,有声有色,绚烂绽放。”她侧过身,看着她们几个,接着冷言道,“绝不要像那土火鞭,只有声响,而且听上去还有点凛然悲壮的味道。”
从茶馆出来,杨淇振臂高呼,用《我要去西藏》的调子唱道:“我要嫁豪门!我要嫁豪门!”回到家,杨淇就在一大型网络论坛金融版上发表了一则帖子,标题不光赤裸而且又狠又辣,题为:我怎样才能嫁给有钱人?帖子内容:本人年轻貌美,谈吐文雅,有品有味,风情万种,想嫁给千万富豪,不要拍砖。写完后,她点击“发表”,帖子倏然跃入网上,杨淇坐在电脑旁,静观其变。半个小时过去了,帖子无人问津,论坛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也没有。杨淇欷歔道,“貌似这种金融论坛人气都不旺盛,有钱有闲的人实在太少,大都忙着生意应酬,哪有时间泡在这上面。”
早上醒来,她急忙打开电脑,帖子果然有了实质性的内容,是在午夜时分,有一个叫“灰太狼”的回帖说:“我支持您,女人一定要嫁好!我千万富豪,男,单身未婚,完全符合您的择偶标准。请明天上午10点,在上岛咖啡店,我手持《TIME》杂志,不见不散。”杨淇看后眉飞色舞起来,觉得她的“春天”就要来了。一番精心收拾打扮后,高兴地去赴约。路上她给叶之之打去电话:“我快要嫁入豪门了,你要恭喜我呀。”
“豪门深似海,别淹着你。”叶之之打趣她。
杨淇又给安灰打电话:“亲爱的,我快要嫁入豪门了,你要恭喜我呀。”
“什么?”安灰对镜在描眉毛,她笑着说,“今天愚人节吗?”
“我真的要嫁入豪门了。”杨淇认真地说。
“行了,昨天我还和贝克汉姆拍拖呢。”安灰继续奚落她,挂掉电话,安灰自语道,“哼,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就嫁豪门?”
杨淇无奈地挂掉电话,她的自豪感再次被浇上凉水。本想给陈渔打电话,可现在已无一点儿兴致。她深呼吸,调整好约会的状态,暗想:“一定要让你们大吃一惊。”
下了出租车,杨淇塞给司机50元,司机忙说:“找您十二块钱。”
杨淇手一挥,轻松愉快地说:“不用找了。”她窃喜地心想“做有钱人的感觉真好”。她甩了甩头发,神采飞扬,10点整,她扭着腰肢,进入上岛咖啡馆,寻找着手持《TIME》杂志的男子。左顾右盼,终于找到手拿《TIME》杂志的人,杨淇走近,柔声细语地问道:“您好,您是‘灰太狼’?”
这男子闻声,将杂志拿开,露出他的真面目:细眉毛,肿眼泡,腰带上凸着大肚子,看上去,说恶心也不恶心,说不恶心,心里也不太舒服。
“你是‘美羊羊’?”富豪问道。
“是。”杨淇说。
“咱们开门见山,从生意人的角度讲,跟您结婚其实是一个糟糕的经营决策。”富豪的直言不讳,让杨淇始料不及,她以为他会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她努力镇定自己去听下文。
“道理很明白,听我解释,我和你结婚,其实是一笔简单的‘金钱’与‘美貌’的交易,甲方提供迷人外表,乙方提供金钱,公平交易,但最终不会皆大欢喜。”杨淇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深吸一口气,富豪继续说道,“你的美貌会不可避免地消失殆尽,但我的金钱不会无缘无故地减少,相反,我的收入很可能会逐年递增,但你的美貌不可能一年比一年丰盈。因此,从经济学角度讲,我是增值资产,你是贬值资产。不但贬值,而且是加速贬值!”富豪像是自得其乐般侃侃而谈。
杨淇感觉受到了侮辱,冷了脸,尖声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要给我说这些?”
“不,我本来打算要结婚的。”他扬起手中的《TIME》杂志,说:“当我看到二十八页上的内容时,我作了改变,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都要看一遍《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如果上面没有我的名字,我就要继续努力奋斗。”
“那好,我不耽误你要光芒万丈,你赶快去奋斗吧。”杨淇一脸厌恶不屑地冷笑,暗想“简直就是在训练我对无聊的忍耐力”。
富豪离去,杨淇怒火中烧,她心里愤愤不平,恶狠狠地骂着:“去死吧,去死吧。”
这时旁边过来一个人,温和地说道:“别呀。”杨淇抬头看着他,这人长得太喜感了,简直就是第二个葛优,这人笑着对杨淇说,“现在谁还说这话呀,墓地这么贵,一般人死不起呀,万一真死了,没有葬身之地,扮一小鬼,天天来骚扰你,岂不更麻烦?”此人说话的风格也极像葛优。
杨淇扑哧笑了起来,说道:“你不会是葛优,葛大爷吧?”
“您说对了一个字,我也姓葛,我叫葛根,别叫大爷,我还没到那份儿,叫大哥或大叔都可以。”
杨淇觉得这人太幽默了,笑着说:“葛根?这么奇怪的名字呀。我记得,好像有一种药材叫葛根吧?”
“对,有种药材叫葛根。所以同样,我也气平、味甘、无毒,能起到清热解火保肝护肝的作用。”
杨淇哈哈笑了起来,葛根见状忙说:“怎么样,您肝火消了吧?”
“瞧您嘴皮子耍得这么溜,不会是卖墓地的吧?”杨淇若有所思地问。
葛根调侃中带着认真:“本人职业是品牌服装经营,对倒卖墓地不感兴趣,倒是一直兴味盎然地寻找能共赴墓地的终身伴侣。”
杨淇咋舌:“说得好吓人。”说完,她从包里拿出化妆盒,开始补妆。
“我对你一见钟情。”
杨淇拿开镜子,左右观望,问道:“你在跟谁说话?”她见葛根一脸笑,“和我一见钟情?”
“是呀。”
杨淇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反正我对你很钟情。”
“一见钟情是男女相见只30秒就产生的爱情。”杨淇继续补妆,冷哼一声,“咱俩三辈子也钟不了情。”
“别说得这么绝呀,你刚才还不是目光所及之处,赏心悦目、心生欢喜吗?”
“我就是对着你的秃头笑了笑而已,实话告诉你,咱俩不搭。”
“为什么?”葛根锲而不舍。
“你要的是婚姻,我要的是爱情,我们隔着一个山岭。”杨淇脆生生地说完“啪”地一声把化妆盒扣上,甩甩衣袖,起身走人。葛根见状,由衷地说道:“我可以愚公移山,和你相近。”杨淇不屑地冷笑,径直离去,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
5
自从陈渔与田大力分手以后,她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失恋是常有的事,但每次失恋后都会在她心里留下或多或少的失落与伤痛。这天下班后,陈渔爬上公司顶楼,想透透气。一会儿,她的同事刘元也爬了上来。
“我想死。”刘元恨恨地说。
陈渔无奈地调侃道:“别,还是等我走了,你再死,免得把我也搭进去。”
刘元不答理陈渔,自顾地说道:“他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
陈渔偏过头,看着刘元,她是那样的高傲漂亮可人,陈渔愕然地问道:“你这么漂亮,还有人不爱你?”
刘元已经泪流满面,情动之下,向陈渔诉说了她的一段卑微的恋情。刘元一直和一中年款爷暧昧痴缠着,时间真像个魔鬼,起初她对他只有一星点儿的好感,经天长日久之后,开始燎原,直到现在轰轰烈烈,蔚为壮观,刘元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中年款爷,但中年款爷知道后如临大敌,绝口不提爱,开始对刘元若即若离,不冷不热。
陈渔闻听此事,对刘元又是憎恶又是同情,憎恶的是她成了小三儿,同情的是平日里高傲如公主般的她竟也有段低入尘埃里的恋情。天将黑,两个没人爱的女人惺惺相惜,相互搀扶着下了楼顶,陈渔带她直奔叶之之的茶馆,想让叶之之帮忙开导开导她,让刘元自省。
正好安灰也在叶之之的茶馆,见到陈渔和刘元来,本想走的她又坐了下来。四个女人围坐在一张桌旁,围“茶壶”夜话。
叶之之说:“你问他‘爱不爱你’,他不说,也不向你解释什么,这多半是不爱你,不解释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在他眼里无足轻重。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何苦去费尽心思地解释?”
刘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呀,我何苦向他要什么‘解释’。”叶之之接着说:“这位中年有钱人,他能把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一定也是位长袖善舞的人,你和他交手,于他,易如反掌。”
安灰插言道:“这个时候,他就会警觉起来,表面上故作含蓄,这是等待时机,抱紧钱袋子,伺机溜走。别忘记了,一开始,你们就在做交易,用青春兑换现金的交易,他享受你的青春,你接受他的金钱。当然你也得不到多少钱,低成本得到最大的享受,这是精明的商人适用的不二法则,不论在商场还是情场。”
陈渔也安慰道:“你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献身、为他上吊,非得让他爱你,对于他,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包袱呀。女人一定要做男人的宝贝,万万不能成为一个包袱。”
安灰直言说道:“就是,他失去你不至于痛哭失声,至少会觉得有点儿遗憾,就像他丢了一个用着很顺手的刮胡刀,仅此而已。没了你刘元,就会冒出李元、王元……前赴后继,投怀送抱。所以,你不要从他身上奢望得到很多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婚姻。”
刘元心情有些好转,叶之之笑着说:“赶快脱离出来,别吵、别闹,没什么可理直气壮的,由爱而始,不爱而终,疯过之后,不留下一点儿遗憾。”刘元点点头,破涕为笑。
6
安灰要和杨浩约会,她心里没主意,给叶之之打来电话:“我和他第一次约会,该去哪儿好?”
叶之之想了想便说:“一起去爬山吧,据科学调查数据显示,一般男女在同患难共甘苦的旅途中更容易产生感情。”
安灰有些雀跃,觉得这建议很不错:“这主意好,我现在就通知他,谢谢你呀。”
“祝你们旅途愉快!”
安灰高兴地挂掉电话,通知杨浩,杨浩欣然同意。第二天早上,他们便早早出发去爬泰山。安灰身体素质比较好,爬起山来健步如飞,杨浩身强体壮,自然也不在话下。两人像是在比赛一样,不多言语,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爬山上,到了中山门,两人坐在台阶上休息,这时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女孩向他们走来,她主动向杨浩搭讪,笑着问道:“你好,我想问下‘泰山石敢当’是什么意思呀?”
杨浩欲要回答,坐在一旁的安灰,忍不住地说道:“古代有很多禁忌和崇拜,石崇拜就是其中很特别的一种崇拜,古人将他们砌于房屋或墙壁,用于辟邪。”
这“粉红女”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安灰扬扬得意地露出骄傲的神色。杨浩插言进来,笑着对“粉红女”说:“就是这个意思。”话一出口,杨浩突然感觉,自己这话很没趣。
安灰喝完瓶中的水,对杨浩说:“我们开始吧。”
杨浩则笑着对“粉红女”说:“我们一起吧?”
“粉红女”笑靥如花:“好的好的。”
就这样,来了个三人行,一路上“粉红女”对着石刻墙,东问西问,堂堂的一个繁体“风”字,愣说不认得。安灰心中不悦,赌气独自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心里暗骂“粉红女”,“简直是白痴”!
安灰一口气爬了八十级山阶,等她转身回头看,“粉红女”的背包上了杨浩的肩膀,“粉红女”在他旁边雀跃不已地指着石刻墙,依然问着那些字,杨浩耐心地给她讲解,他们有说有笑,他在她那里光芒万丈起来,安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人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自己简直有种偷窥的感觉。
下山的时候,杨浩对安灰说:“我们分手吧,她比你更需要我,你没我能活下去,可她却不能。”
安灰怔怔地看着杨浩和那女人离去,杨浩回过头惭愧地说道:“男朋友不像爹似的只有一个,你还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