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爱一个女人完全是另外一些东西,而不是她的聪明。男人爱她的美貌、她的年轻、她的调皮、她的温柔、她的个性、她的缺点、她的乖僻,上帝知道还有哪些别的无法言说的什么东西,仅仅聪明智慧燃不着男人的爱火,激发不起他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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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田大力每天嘴里都要蹦出一串数字,全和房子息息相关,因为他决定要按揭买房:“银行贷款二十万,月供二千,薪水六千,除去生活费、交通费、通讯费等其他乱七八糟费用三千,大概能剩下一千。”
计划不如变化大,按揭买房计划面临泡汤。几天里,房子的首付款变得支离破碎。田大力哭丧着脸说:“这几天,简直像是多事之秋。”陈渔没有说话,她知道,田大力父亲住院,一万八,回家疗养留生活费五千。他姐夫生意亏损,欠银行钱,来借两万,总共四万三。件件都是火烧眉毛的事情,躲都躲不过,而且是一哄而上。
田大力唉声叹气地说“沦为房奴才体会到那份前所未有的压力,不敢生病、不敢失业、不敢娱乐、不敢大吃大喝,一切都得小心翼翼。”陈渔也是爱莫能助,她没有多少存款,况且她每月还要给父母邮寄生活费。自从她工作以来,已经是不变的习惯,如果中断邮寄,她能料到细心的父母肯定会着急上火地跑来一探究竟,倒不是因为生活费,而是他们会误认为陈渔的工作或生活出了情况,为了让他们安心,陈渔实在没有办法。陈渔坦诚地向田大力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满怀信心地说,“只要我们的关系一旦稳定下来,我就会把你介绍给父母。到时我们两人就可以一起同甘共苦,风雨同行了。”
田大力有些感动,烦躁的心绪中夹杂着一丝喜悦,他拥抱着陈渔,两人像极了患难的夫妻,现在,现在只能这样了,他们互相爱怜,却无法援手。
陈渔一直陪田大力在一起疗伤,无暇参与姐妹党会。陈渔一直在努力和田大力的一些朋友搞好关系,可强颜欢笑让她真的有些为难。又是朋友聚会,田大力请客,依然是路边烧烤,先上二十个烧饼,田大力兀自说道:“也不知谁给我错充了20元话费,中午我说下午还他,他一直打电话催我,估计他又打够20元话费了。”
陈渔愕然,接着又听他的朋友说道:“我也有一次,手机停机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停机,突然来了个信息:空中充值成功,话费余额200元,感动得我呀,简直要跪谢。”
为了一点儿小便宜,他们哄笑起来,满眼都是狡黠而得逞的笑意。田大力说:“怎么这么多傻冒!”
陈渔心中闪过一丝怒火,她突然间觉得田大力简直变成了贪图小便宜的无赖,她惶惶然装作若无其事。吃完饭,回来在休闲街上看到“提拉米苏”,陈渔雀跃起来,抬脚就想进店品尝,这时田大力拦住了她,劝道:“亲爱的,再吃块‘提拉米苏’的话,我们这个月将会少掉半平方米呢,忍忍吧。”
陈渔委屈地说道:“我自己掏钱,不行吗?”说着,就想进店。
“那也不行呀,虽然我不会花你的钱,可你也得学着节约,这是一个人的优良品德,结了婚就得勤俭持家过日子。”田大力把“优良品德”说得重重的,像是写在黑板上一样,让陈渔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陈渔远远地看着橱窗里的美味,迟疑着、挣扎着……最后看了又看,狠狠地一跺脚,痛下决心转身默然地咽下口水,快速地离去。
这个周末,陈渔去了叶之之的茶馆,杨淇调侃道:“这段时间也见不到你,被田大力回炉了吗?”随后安灰愕然地问道,“怎么你像变了个人似的,穿得简直像上个世纪的人。”
叶之之也上下打量着陈渔:“你的着装打扮开始走怀旧路线了?”
陈渔满不在乎地反问道:“你们就没看出点儿什么?”
杨淇抢道:“土气!”
“恶俗!”安灰说。
“难看!”叶之之说。
陈渔对此不屑,一字一顿地说:“勤俭持家是优良传统!毛主席倡导的!这也是好媳妇的通行证!”大家闻听此言,面面相觑。
陈渔去卫生间,旋即从卫生间出来的杨淇低声爆料道:“陈渔的内裤也换了,是那种地摊货,屁股上还印着大红大绿的‘流氓兔’呢。”
“天哪,完了完了,女人一旦获得爱情,就完全没自我了。”叶之之感叹道。
“就是,你看她俨然像是已婚妇女,满脑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跑步进入了黄脸婆的时代。”安灰说。
这时陈渔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杨淇起哄:“让我们见识下这田大力是何许人也,能让一个人迅速变成另外一个人。”陈渔将计就计,干脆地答应了,让田大力请她们吃饭。
安灰问:“去哪吃?”
大家没主意,都看向陈渔,她沉吟一会儿,庄重地说道:“吃烧烤去吧。”
“你那样子,我以为去吃大餐呢。”杨淇揶揄道。
叶之之笑着说:“行,随便一点儿就可以,别难为田大力。”
定下来之后,陈渔躲到一边去给田大力打电话:“能不能别一上来就先点二十个烧饼?”
田大力沉默了一下,此时陈渔受不了他的沉默,急切地说道:“我给你三百块钱,到时你去结账,不会让你难为情的。”
田大力定在了“田园烧烤”,陈渔带她们几个到了,叶之之她们对吃饭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桌子、马扎、地板都是油污污的。杨淇见状,低声埋怨道:“我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这话让陈渔和田大力感到有些愧色和尴尬。叶之之给了杨淇个眼色,示意让她闭嘴。安灰则向老板招呼道:“拿十包餐巾纸来!”田大力有些心疼,在这里消费餐巾纸,是两元一包。安灰分了分,招呼大家把纸抽出垫在马扎上。田大力眼光里有一丝愠怒,二十元就这样全都坐在屁股底下了,他暗骂:“简直就是浪费!”
十包餐巾纸把气氛搞得有些凝重,等烤肉串的时候,叶之之为缓和下气氛,同田大力聊天,叶之之微笑着说:“你是在金得利科技公司吗?”
“是。”
“在那儿干得还好吧。”
“好。”田大力的回答总是简短的一个字,这让叶之之觉得自己很无趣。对于这种礼貌周全的冷淡,坐在一旁的陈渔也是尴尬得要命,她似乎没有什么办法。
杨淇自顾地说道:“当爱情遭遇面包危机,就算是来到岔路口上了,可我们小渔,二话没说,勇往直前地跟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安灰也跟上一句:“你按揭买房了吗?你可要作好房奴的心理准备,我有一个朋友,他每天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匍匐在方圆100平方米范围内,不敢伸缩曲张、不敢大摇大摆,怕生病、怕失业、怕出意外,日子过得简直心惊肉跳。”
田大力把杨淇的话看做是火,安灰的话自然是油,他努力让自己镇静,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放心吧,我会对陈渔好的。”他面无表情,可内心里却在磨刀霍霍,陈渔也嗅出点儿躁动,他们暗地里刀光剑影。还未吃完肉串,田大力自顾自地要烤饼,埋头吃起来。这顿饭,大家吃得都不开心,陈渔发觉,现在田大力变得要命的自卑和小气。
吃完饭,大家散伙。陈渔问道:“我的朋友怎么样?”她努力镇静自己。
田大力十分不屑地说道:“一个假装高雅,一个像个鸡,一个假正经。”
陈渔一脸的惊骇:“天哪,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她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我不喜欢她们。”田大力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简直心理阴暗,在人家面前你觉得自卑,所以自许清高地说一些恶毒的话来遮掩,是不是?”
“我就是讨厌她们!”
“我更讨厌你那些狐朋狗友!常常把我置身于各种尴尬的情形下,一次次觉得我不够好!”陈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今天让我很没面子!”
“你一直都没给我面子!”
他们一边走一边吵,吵过了两条街,依然唇枪舌剑,气愤不已的陈渔接着说道:“十包餐巾纸就让你的脸拉长了十分!自卑、小气、斤斤计较!”
“你现在变了,不爱我了,就因为我没有房子!对吧?”
“你放屁!”
陈渔觉得田大力简直不可理喻,她搭车自己回家了。第二天他们就和解了,因为他们还深爱着彼此,田大力主动打来电话道歉,他们都觉得为了各自的朋友争吵不休,不值得,毕竟一起地老天荒相扶到老的是他们两人。
2
叶之之茶馆的生意不太忙,叶之之和杨淇去逛商场。“今天你进内衣店比服装店多了五次啊。”杨淇讪笑着提醒叶之之。
“这有什么?”叶之之反问她。
“还非得让我点透啊,说!你和骆坤是不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杨淇一脸的坏笑。
叶之之笑而不语,杨淇说:“怕什么呀,我又不是咱圣女陈渔。”叶之之不答理她,拿着一款玫红色胸衣看来看去,杨淇见状兀自说道,“看你那精挑细选的样子,我就感觉到你们上床了。”叶之之拿起另一款胸衣问道,“你感觉这款怎么样?”杨淇漫不经心地说,“还不错。女人穿胸衣绝不是穿给自己看的,是来取悦男人的。”
这时,一女店长面带微笑地说:“您说得非常对!就冲这句话,我给您打88折。”叶之之赶紧高兴地掏包付账。从内衣店出来,杨淇得意地说:“怎么样,一句话值120块钱,走,请我喝咖啡去吧。”
“好吧,看样子,我一分钱也省不了。”叶之之笑着说,两人准备去咖啡馆,就在这时,骆坤的电话打来了,叶之之甜蜜地接起电话,杨淇抱臂在一旁听着叶之之连声的“嗯嗯”声。挂断电话,叶之之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骆坤要我陪他去买西装,不能陪你了。”
杨淇揶揄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你买胸衣,他买西装,这么着急互相取悦、互相缠绵?”
叶之之笑着说:“呵呵,他明天要去见一重要客户。”
“重色轻友,去吧你。”
十分钟后,骆坤来了,他们去了“贵和”商场二楼,看了五家专柜,到最后叶之之为骆坤选中了一套她心仪的西装。骆坤高兴地试穿,叶之之看着试衣镜前的骆坤,挺拔性感,神采飞扬。从专柜出来,骆坤笑着说:“怎么这么色眯眯地看我,我有那么大吸引力吗?”
“有,非常有吸引力,君临天下,所向披靡。”叶之之半开玩笑地说。说着两人走到了“衣之锦女装”,在专柜橱窗里的下方贴有一张A4纸,上面标题写:寻找为我买仲夏盛装的男士。下面写了一些个人简介和联系方式,不难看出这是一则征婚启事,叶之之瞟了一眼,笑着说,“不知是谁的创意。”
“不错,很有趣。”骆坤说。叶之之抬脚进入专卖店,一眼看中衣架间的一条白蓝相间的衣裙,欣喜地左看右看,骆坤见状,“去试下。”叶之之从试衣间出来,她看见骆坤在专注地拨弄手机,叶之之问,“有人找你?你有事了?”
“没事。”骆坤便抬起头,看着穿上新衣裙的叶之之,笑着说:“让人赏心悦目,买了它。”
叶之之看了下吊牌,上面的四位数,让她欷歔不已,她赶紧换下衣裙,对服务员说着抱歉的话,拉起骆坤直往外走,骆坤大惑不解:“怎么了?你不喜欢了?”
叶之之不说话,埋头往前走,骆坤一脸愕然地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叶之之难为情地说:“我……我没带那么多钱。”骆坤笑着拍了下她的头,“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叶之之心中涌起一种暖暖的悸动。一会儿,骆坤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袋子里装的是那条衣裙,叶之之含笑不语,人比花娇。晚上她心花怒放地给杨淇打电话:“说实话,他肯为我花钱,这种感觉真好,我很乐意享受。”
“就是,就像安灰说的那样,钱不在多,是男人的就好。”
“呵呵,我是真爱上他了。”
“嗯,女为悦己者容呗。”
3
陈渔注意到田大力换了部手机,是苹果最新款的,价格不菲。这让陈渔有些疑惑,这与田大力朴素节俭的生活习惯背道而驰,一双袜子破洞了都舍不得扔的人,怎会买这么昂贵的东西呢。没想到这个问题在第二天就得到了答案,陈渔还没去上班,她正在阳台给花浇水,这盆花在今早开出一朵小花来,这让她有了份喜悦的好心情,但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你好,昨晚10点钟,是谁给您打过电话,通话时间大概有半小时左右。”
陈渔没多想,便问道:“你们是谁?”
“是这样,我的手机,在宿舍里丢了,偷我手机的人,用我的号给您打过电话,我想问下……”
陈渔听到这儿,她惊慌失措地挂掉电话,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是田大力。这时陈渔的手机又响了,她被吓了一跳,这是田大力打来的,电话里他满面春风地说:“我这儿有台笔记本电脑,看你能不能帮我低价处理掉。”
此刻陈渔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努力镇静自己:“你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与节俭去积累财富,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难堪至极,我们分手吧。”陈渔果断地挂掉电话,她看向阳台那盆恬静的花儿——她枯萎了,它却盛开了。
盛开的不光这盆花,还有安灰,上午她在“锦时”街上走着,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的包被突然一扯,然后脱手而出,转眼便看见一男孩拿包飞奔而去,安灰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她被抢了个措手不及,她大声喊叫着:“抓小偷!”拼命地追赶那小男孩,可五公分的高跟鞋让她提不上速,她心灰意冷地喘着粗气,看着那个小男孩跑去的身影。这时旁边一位男士,把他的包交给安灰,说了句,“等着我!”安灰还没看清这位男士的模样,他就飞奔而去,在车流、人流如织的马路上,安灰追逐着他的身影,这小男孩狡如兔,男士差点儿被一辆车撞上,安灰手捏一把汗,暗想“他是在为我冒险”,一时间安灰春心涌动。
十分钟后,男士出现了,他手里拿着安灰的包,他的一举一动在安灰眼里都是那么潇洒。安灰仔细地看着他,浓眉大眼很是秀气。他叫杨浩,在房地产公司工作,是一名置业顾问。
4
这次奥迪车展设在了东湖人民广场上,杨淇一如既往地、骄傲自信地展示她的风采。人群中传来燕语莺声:“老公,我想要那辆红色Q7。”一女人拉着她老公的手说。杨淇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满是羡慕。
“行,答应你。”她老公笑着说。
“谢谢老公。”
这女人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辆奥迪A8,她撒娇地说:“老公,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这辆A8。”杨淇迅速地看向她老公的脸,好像要车的人是她,杨淇默然地咽了下口水,这位男士笑笑说,“你喜欢,那就买好了。”天哪,简直船过水无痕,那轻松的语气像是在买玩具车。
杨淇的眼神火辣辣的,她暗想:“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羡慕嫉妒恨。”站了六个小时后,累得有些抽筋,要命的是公司有点儿意外,没办法送她和同事回家,杨淇只好坐公交车回去。
这趟公交上乘客寥寥无几,杨淇疲软地坐在那里,心里还在想着车展上别人光芒万丈的事,顿时有点儿惆怅的感觉,等绿灯的时候,她瞥见旁边的奔驰里坐着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前凸后撅,露着两根光洁的大腿,身边的男士笑眯眯地欲望勃发。“同样是女人,怎能有如此大的差距?”到站了,她整理下衣裙,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夜色阑珊中。
今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叶之之的茶馆。这让叶之之感到一丝惊喜:“头一次有这种情况,都说说什么事吧。”
安灰直言道:“我恋爱了。”
陈渔说:“我失恋了。”消息有喜有惊。
陈渔的话一出口,让大家惊诧不已,只三秒钟的时间,大家的神色恢复了常态,好像陈渔的失恋,是必然的。叶之之关切地问:“你不爱他了吗?”
安灰义正词严地说:“早说过,没有金钱的爱情,实属空中楼阁,危机四伏,底气欠缺,爱起来捉襟见肘,局促得很,想‘爱’不容易。”
“就是,生活在恐慌中,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杨淇不屑地说,陈渔漠然不说话,杨淇又说道,“你看你现在,像极了涮羊肉,没了光鲜和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