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丁肇中准备转入物理系的考试时,偶然的机遇改变了他生活的道路。美国密歇根大学的布朗教授来台访问,他答应帮丁肇中去美国留学。于是丁肇中踌躇满志地准备赴大洋彼岸求学。
1.布朗教授
正当丁肇中冒着酷暑,把自己关在屋里,挥汗如雨地复习功课,准备转入物理系的考试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遇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使他在攀登科学高峰的坎坷道路上没有走弯路,甚至缩短了行程。
1956年夏季的一天,美国密歇根大学工业学院的院长布朗教授来台湾访问。他是丁观海的密友。他此行中没有忘记拜访他过去的老朋友丁观海教授。老友相见,分外高兴。丁观海夫妇设便宴招待这位远方的客人。
丁观海与布朗教授是二十多年前认识的。20世纪30年代,丁观海夫妇赴美留学,就读于密歇根大学。布朗教授当时在这所大学里任教,丁观海由于学术上的一些问题和布朗教授进行讨论,他们之间的接触较多,关系日益密切,最终结成了好友。二十多年后,他们重相见,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他们回忆年轻时在密歇根的愉快时光,畅叙分别后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感慨岁月易逝,人生易变,沉浸在久别重逢后的欢乐之中。
丁观海教授和布朗教授谈话时,王隽英、丁肇中在旁边作陪。布朗教授在谈话中问到丁肇中的学习情况,丁肇中一一作了回答。布朗教授看到丁肇中学习上有股拼劲,基础好,又能独立思考,连声夸奖他有出息。当时王隽英灵机一动,对布朗说:“布朗教授,我儿子丁肇中很想去美国学习,您能否帮忙让他去留学。”这时的丁肇中已经长成了一个魁梧英俊的小伙子。目光炯炯有神,闪着灼人的光芒,外表温文尔雅,浑身充满朝气,显示出不可遏制的进取精神,特别是那颗硕大的头颅,使人感到里边充满了智慧,流露出的腼腆憨厚的神态,真是可爱极了。
布朗教授在言谈中已经对丁肇中产生了好感,这时听到王隽英的话,看着丁肇中那魁梧的身体,特别是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微微笑了。他伸手拍了拍丁肇中的后脑勺,满口应承下来,还说丁肇中去美留学时可以住在他家里。丁肇中听到布朗教授答应帮助他去美国留学,高兴得心花怒放。
布朗教授离开台湾,回到美国,丁观海一家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丁肇中仍然在忙着复习功课,做着转学转系的准备。他们一家对布朗教授的话,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他们知道布朗教授忙,事情多。
然而不久的一天上午,丁观海夫妇收到了来自美国密歇根大学的一封信件,信中这样写着:“丁肇中赴美留学手续已办妥,我在这里等候着他来美深造。”落款是布朗教授。
布朗教授非常乐于助人,对答应过的丁肇中来美留学的事记在心上,回美国后就抓紧办理这件事情,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把一切手续都办好了,并马上给丁观海夫妇写信,告诉他们这件事情。
接到布朗教授的信,一家人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王隽英想不到这位外国友人竟这样热情、守信用。丁肇中看到布朗教授的信,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过去他也曾向父母提起,想去美国留学的事,也多次憧憬去美留学、和美国青年相处的情景。而现在,布朗教授的信摆在面前,这一切已不再是梦想了。
丁观海夫妇为丁肇中赴美学习一事,进行了认真的商量。他们看到,丁肇中天资聪慧,又肯钻研,思想清晰,办事果断,已具有一定的独立生活能力,如果去美国,经过严格的科学知识的学习和训练,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但另一方面,肇中只懂得一点点英文,对美国的生活全无概念,更重要的一点是,美国的教育费用很高,两个人养活五口之家,生活尚不宽裕,又怎么付得起他留学的昂贵学费呢?两人联想到自己在30年代,克服重重困难,飘洋过海去美国留学的情景。那时,经济比现在更困难,交通也不便,但他们还是克服了现在的年轻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学习了科学知识,取得了学位。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温室里培养不出参天大树,应该让肇中去世界上闯一闯,经风雨,见世面,锻炼成有用之才。夫妇俩最后商定,支持丁肇中赴美留学。
丁肇中知道父母的决定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家庭经济不宽裕,不能给父母造成过重的负担。他在报章书刊上,知道许多美国学生都以自食其力的方式,寒暑假打工赚钱交学费,完成大学的教育,他也向父母提出用这种方法念书,不让父母替自己操劳。
他想,一种崭新的生活即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应该抓住这一次机遇,向着科学的高峰奋力攀登。
2.预言
能够去美国深造,肇中的心中充满了兴奋,但与父母、弟弟妹妹天各一方,长久不能见面,难舍之情油然而生。
他也难舍那些同学朋友们,每当想起他们,他就拿出同学录来,翻看一遍同学们的留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时间一天天过去,出国的日期一天天逼近。
8月下旬的一天,他的同学商武和顾德楷邀丁肇中一块儿游碧潭,这是丁肇中出国前他们最后一次游玩。
碧潭在台北县新店溪西侧,距台北市11公里,因潭深水碧而得名。溪谷间丘陵对峙,潭侧峭壁矗立,吊桥横跨溪上。上游水流舒缓,他们三人坐游艇在潭中游览,饱赏溪中景色,又去潭畔冈上、游乐场中游玩,一天下来,他们玩得十分尽兴。
三人游玩过后,坐在潭边的小石上休息,海阔天空地谈论着他们的未来。
商武同学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拿出纸张,对丁肇中说:
“我有个建议,大头丁,我们每个人在纸上写下五年后的预言,看看谁的判断力最正确,好不好?”“好呀!”丁肇中答应着,抢过商武手里的纸和笔,俯下身去写着:“顾德楷:五年后你大概还不会结婚,正是一个刚退役的少尉,可能已准备出国,还不可能有婚姻问题使你不愉快。”
他给商武写的预言是:
“商武:五年后你一定在准备考清华研究所,已经有了心中理想的对象,还没有什么危险,大概还是容易发脾气。”
丁肇中写完后,把纸拿给顾德楷和商武看他写的内容。
顾德楷说:“你忘了签名了。”
丁肇中在这一纸预言后面签了名。他把纸又交给商武,说:“你写吧。”商武写道:
“五年后丁肇中仍专心攻读于研究所中,顾德楷和本人刚从部队或兵工厂中服务出来,此时三人成就无表现,也正是我们三人站在三岔路上各走各路的开头。”
他在后面签了名,交给顾德楷。顾德楷在纸的最上方写道:“肇中兄离国赴美求学,行期在即,吾与武兄于民国四十五年八月廿四日于碧潭作别前叙,吾乃作下预言,五年后吾与武兄已完成大学学业,时或战火再起,均将投身军旅,而肇中兄则远居太平洋彼岸,于获硕士学位后而作进一步博士学位之追求。”
顾德楷写完后,也在后面签上名字。他问道:“谁保管这张纸?”
商武说:
“大头丁吧。”丁肇中摇摇头说:“还是商武保管好了,我身在异国,以后要拿出来对证,你们在一起,比较方便。”
“好,那就由我来保存。五年后再拿出来,看看谁预测最准。”商武接过三人写的五年后的预言,珍贵地放在衣袋里,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
三个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他们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挂满笑容的脸上显得很生动。
问题又自然地转到丁肇中身上。商武望着丁肇中说:
吗?”
“对啦,大头丁,再过两个礼拜你就走了。心里难过“当然难过,去年我在成大,就好想家。这回去得更远,我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你们千万要多给我写信啊!”
“那当然,老朋友啦,怎么能不通信?”商武拍了拍丁肇中的肩膀说。
“那是,那是。”顾德楷也附和着。“你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顾德楷问。“我还不知道。布朗教授可能会想办法替我申请奖学金。我在报纸杂志上看到,美国大学生都是靠寒暑假打工赚钱,供应自己上学的,我想,我靠这个办法,也可以自己解决读书的学费吧?”
“你爸爸妈妈会让你去打工吗?”商武问道。“我跟他们谈过了,他们很赞成。”“你住在哪里?”
“我可能会住在布朗教授家里吧,然后再想办法,我不想给他增添麻烦。”丁肇中回答道。
碧潭的碧水清澈幽深,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发出熠熠的闪光,美得令人陶醉。他们游玩了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地在脚下溜走,仍觉得还有说不完的话。
商武同学站起身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尘说:“我们回去吧。再到你家坐坐,看看你的纪念册去。”
三个人一起,沐浴着太阳的余晖,回到台北市丁家宅院。
3.豪情壮志
在丁肇中家里,三个人又饶有兴趣地翻起了丁肇中的纪念册,同学们毕业赠言中鼓励的话语又重新燃起了丁肇中的一股豪情。
石明在赠言中写道:
“你的特长是数理,你的短处是缺乏运动。你的个子总要比我高三分之一。但是在运动场上,无论是跑、跳、单杠,你总无法赢过我。”丁肇中指着这一段赠言说:“我觉得石明讲得很对,我是不太喜欢运动。我觉得物理上的现象更能吸引我的兴趣。”
顾德楷提醒他说:“可是身体也很要紧呀!”
“我知道了,今后我要适当增加些锻炼身体的活动。”丁肇中答应着。
郝友礼同学的临别赠言是:“你的理科可以说是班上无敌手,我希望你集中全力向理科进攻,发明几个丁氏定理。”
丁肇中又看到了这段赠言,他翻动纪念册的手变得沉重起来。同学们对他的希望很大,他要努力向这个目标前进。
当翻到周志廉和赵文彬同学的临别赠言时,商武同学禁不住地说:“大头丁,看来你念物理是正确的,尤其是美国的读书环境,一定比我们优异。我希望你真能够发现宇宙间从未发现的东西,为国争光呀!”
商武同学的话,如一把重锤,重重地敲击着丁肇中的心灵。
直到夜深人静,两个同学才与丁肇中依依惜别。丁肇中回到房里,心中依然充满激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父母的希望,老师的重托,同学们的祝愿,像电影中重放的镜头,一幕一幕在他面前重现,他感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的沉重……
离开台湾的日子快到了,丁肇中的心情格外激动,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这日子越临近,他感到这压力就越大。他要沿着父母走过的去美留学的道路,重新走上一遭。神秘的国土在等待着他,陌生的生活在等待着他。他就要离开父母、亲友、弟弟妹妹和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们,这最后的几天,他简直感到寝食不宁,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的兴奋状态。
1956年9月6日,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丁肇中怀揣100美元(这是父母为他准备的生活费),和母亲一起登上飞机的升降梯(母亲去美国访问,她顺便陪着丁肇中一同登机前往美国)。他站在飞机的舷梯上向前来送别的父亲、弟弟妹妹和朋友们挥着手,同他们告别,向养育他的大地告别。
飞机升上蓝天,翱翔在白云之上,它稳稳地飞过高山,飞过河流,飞过草原,地面上的一切都变小了。飞机飞到了太平洋上空,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那蔚蓝色的大海,在高空中看下去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安详。然而此刻丁肇中的脑海里却正在翻卷着层层波浪。
他又想起了纪念册中同学们对他的鼓励和祝愿,郝友礼的赠言又浮现在眼前:
“你的理科可以说是班上无敌手,我希望你集中全力向理科进攻,发明几个丁氏定理。”
我能发明几个丁氏定理吗?我有这个能耐吗?我能不辜负亲人的重托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又想起了挂在中学校园里的那条横幅,那条老校长引用的苏东坡的话:“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他想:
只要我坚忍不拔,发奋求索,发明几个丁氏定理,又有何难!
他的胸中充满了豪情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