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父亲丁观海正在埋头备课,他吸着的烟头一明一灭,冒出的烟雾弥漫了书房。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丁肇中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你有什么事?”父亲正在忙着,头也没抬地问他。“爸爸,学校通知我可不经考试,保送上大学。”丁肇中对父亲说。
“啊?那好哇!”父亲抬起头来。“爸爸,我想参加联考,我想进清华或者台大。”丁肇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丁观海听了儿子的话,知道了儿子的想法。看着儿子满怀自信的神情,心内非常快慰;又听到他充满豪情壮志的话,被他的勇往直前的精神所打动。父亲一般不干涉孩子的决定,只是有的时候提出些疑问,给予一些必要的训导。他问肇中:“你有这个自信吗?”看着儿子自信地点头,他点头应允了。
事后丁观海回忆说:“肇中虽然被保送了,但可能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天赋和个性,他对保送的兴趣不大。他要参加联考,希望考个状元。”
丁肇中得到了父亲的支持,非常高兴,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他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情绪仍然激动着。夜已经深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坐在书桌前,开始制定详细的迎考计划。他要打一个漂亮仗,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查遗补缺,把掌握得好的课程再巩固一下;掌握得较一般的课程,再加一把力气。既然舍弃了保送升入大学的“恩赐”,就要拿出自己的真本领,考个状元回来。
目标确定之后,丁肇中就像一台注满了油的机器,不分昼夜地开动起来。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上厕所,从不出来。有同学来找他,他也三言两语打发了,马上回到书桌旁。他的母亲既心疼他,怕他把身体弄垮了,又忍不住夸他的这股拼劲。父亲丁观海后来回忆说:“那个时候,隽英常常在我面前夸奖肇中,我觉得天下父母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所以我并不在意。我对子女是一视同仁的,一切顺其自然,从不过分褒贬他们。”
联考的时间终于到了。这天晚饭后,丁肇中没有像平时一样坐在书桌旁复习,他早早地洗漱之后就休息了,他要美美地睡上一觉,精神抖擞地迎接明天到来的考试。睡梦里,丁肇中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上帝神圣的手在安排一切,定数之中也有变数,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命运呢?
5.经受挫折
几天的紧张考试下来,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但丁肇中的心里反而比考试时更紧张了。
同学们聚在一起,对答案,算分数,搞预测,看是否能考上大学。同学们对丁肇中考试的分数进行了预测,估计考上一流大学没有多大的问题。有的同学甚至对他说:“大头丁,台大在向你招手啦!”丁肇中虽然对自己的考试成绩也满怀信心,但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没接到清华或台大的录取通知书,心里总不能踏实下来。
放榜的日子来到了,丁肇中接到的录取通知书上这样写道:丁肇中同学:
经过联考,祝贺你被录取到成功大学机械工程系。希望你于×月×日前往学校报到注册入学。
联考办公室
×月×日
命运给还是中学生的丁肇中开了第一次玩笑。他拒绝了被保送升入成功大学,可经过联考后,命运之手偏偏又把他推进了成功大学。这对丁肇中来说无疑是一次残酷的打击。在那段时间里,丁肇中灰心丧气到了极点,整日面现愁容,没有胃口,那些平时极爱吃的饭菜,现在摆在他面前,像一服服苦药似的难以下咽;筷子也变得十分沉重,似乎难以举得起来了。
丁肇中的父母很理解丁肇中此时的心情,他们知道丁肇中为参加联考付出的代价。辛勤耕耘,没有得到应有的收获,他的苦闷是可想而知的。他们在孩子最苦闷的时候给予了必要的帮助,和他谈心,开导他,帮他解开心中的疙瘩。他们劝导丁肇中,入学联考的失败,只是人生路程中的一次挫折,并不能代表前程的失败。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次的失败和挫折,受一次打击,以后衡量自己时就会更加谨慎,行事也比过去更加周详地计划,要反复估计后才做决定。一个人就是在一次次的失败和挫折中吸取了经验和教训,逐渐使自己变得成熟起来的。
1955年8月的一个星期天,父亲丁观海、母亲王隽英放下手中的工作,带领全家来到台北市郊阳明山公园度假。这是难得的一个节日,弟弟丁肇华、妹妹丁肇民高兴极了,他们叽叽喳喳,一路跑在前边,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丁肇中,他露出了笑脸,心情也开朗起来。
阳明山位于台北市北郊,磺溪的上游,这里青山翠谷,原野开阔,到处种有樱树、杜鹃、桃树、杏树,春天花开季节,游人如织。现在是夏季,鲜花虽不多,但绿树成荫,空气湿润,氧气充足,漫步在林荫小道之中,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真是舒服极了。
他们全家这一天游兴很浓,从前山公园游到后山公园,观了阳明瀑布,游了快雪亭,爬了阳明山坡,又在阳明湖泛舟。湖光山水的清明,洗涤了丁肇中心中的阴霾,他从郁郁寡欢中解脱出来,也同弟弟、妹妹“疯”在一起。这一天他们玩到很晚才回到家里。
这一次全家游给丁肇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爸爸妈妈都很忙,他也知道他们这次安排的良苦用心。经过这次郊游不久,丁肇中逐渐甩掉了思想包袱,精神开始振奋起来。他知道一次失败,并不是永久的失败。
不能长期生活在失败的阴影里,要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要面对将来,准备接受新的挑战。
1955年秋,丁肇中告别父母,告别同学朋友,多少带着一点战战兢兢的心情,离开台北,踏上了去成功大学的求学之路。前边的路很漫长,等待丁肇中去一步步地跨越。
6.“你一定要成为那一行里的佼佼者”
进入成功大学以后,丁肇中考虑问题更加踏实,学习更加勤奋。他一年级上学期的学习成绩是这样的:语文81分,微积分89分,物理93分,化学85分,英文89
分,投影几何70分,工场实习72分,学习成绩平均85分以上。一年级下学期:语文80分,微积分95分,物理91分,化学86分,英文93分,物理实验78分,工程画图68分,主要科目(语文、微积分、物理、化学、英文)平均90分左右。
离家已经一年了,暑假就要到了,就要回到分别一年的父母身边,丁肇中激动得睡不着觉。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和父母分别最久的一次。
火车在风驰电掣般地奔驰着,车轮和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吭吭———吭吭———”的响声。丁肇中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树木、电杆,远处起伏的山冈,茂密的树林,青葱的稻田,在田野中忙碌的农民,这一切组成了一幅幅重墨浓彩的风景画,显得那么动人,那么亲切。丁肇中想着即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和父母团聚,和弟弟妹妹度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脸上漾起甜蜜的微笑。
父母见到了儿子,久久端详着,儿子的个头完全长成了大人,而脸上还挂着几分稚气。啊!儿子显得比过去成熟多了。弟弟丁肇华、妹妹丁肇民早跑过来,拉着哥哥的手,问这问那的。暑假中,家里经常飞出欢声笑语,一家人沉醉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温馨气氛中。
最初的几天在欢乐之中很快地过去了,丁肇中除了帮助爸爸妈妈做些家务,用有限的时间和弟弟妹妹玩耍之外,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功课。他在成功大学一年中,最感兴趣的是物理和数学,他被物理“迷”住了,许多时间总是让自己驰骋在物理的自由王国里。证明物理的每一条定理,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演算物理的每一个公式,使他如痴如醉,心旷神怡。他不仅超额完成老师布置的物理作业,还用业余时间看了许多物理学、数学书籍,如量子物理学、相对论、原子结构物理学等,还在图书馆里借阅了世界著名科学家的传记,如居里夫人、牛顿、爱因斯坦、法拉第等人的传记,这些科学家为科学献身的精神鼓舞着他,这时候,在他面前逐渐显现出来一条道路,一条终生要走下去的道路。他想转入物理系的念头日趋强烈,他决定征求父母的意见,取得他们对自己的支持。
有一天饭后,丁观海夫妇坐在客厅里养神,丁肇中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爸爸,我想转到物理系去。”“你对物理很有兴趣?”丁观海审视儿子一眼,问道。丁肇中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丁观海知道,丁肇中现在学的是机械工程技术专业,属于应用科学技术,只要掌握了这门技术,就算不是上等人才,今后在社会上找个理想的工作,可以保证吃饭不成问题。但是学物理,将来从事物理研究,就得是上上之才,物理是世界各门优秀人才济济的专业,只有少数人能从中脱颖而出,对大多数人来说,想在物理学界有什么建树,谈何容易!
于是,他对儿子说:“学工程好坏都能吃饭,学物理却需上上才才行。”丁肇中不解地抬头,双眼透着疑问,望着父亲。“你认为你有能力跻身物理学界吗?”丁观海像在考试儿子。
父亲的这句话有着深意,也很严峻。如果在一年前,丁肇中也许不敢回答。但一年来他对物理学的深入钻研,他的自信心日益增加。另一方面,他读了许多世界大物理学家的传记,这些科学家的人格力量、献身精神,正在感召着丁肇中,这些人正在成为丁肇中心中默默仿效的榜样。
“只要我埋头苦干,我想我会的。”丁肇中做了肯定的答复。
丁观海看到儿子已经恢复了当日参加联考前的自信,内心十分高兴。他知道,这时肇中已经不是那时的肇中了。
“那你就转到台大来吧!”他对儿子说。
丁肇中听到父亲这样说,兴奋得跳了起来。他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地问母亲:“妈,你赞成不赞成?”
他母亲微微笑着,用一个教育家的富有哲理的话来鼓励自己的孩子:“我当然赞成。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你学哪一行,你一定要成为那一行里面的佼佼者,你知道吗?”
丁肇中从父母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高兴得连声说道:“我会的,我会的!”
暑假中,丁肇中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他又投入了夜以继日的学习之中,他要准备功课,迎接开学后的转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