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侵略者把魔爪伸进中国,中华民族陷入灾难之中。丁肇中一家和许多家庭一样饱受战争之苦。动荡中,丁肇中度过了坎坷的童年。
1.抗日战争爆发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日本侵略者在北京东北郊卢沟桥借口寻找失踪的日本士兵,悍然发动了对中国的大规模武装入侵。顿时,江河呜咽流泪,高山悲愤昂头,国土沦落,生灵涂炭,中华民族陷入空前的民族危急之中。
中国的北方已没有安全之地,日照市的上空弥漫着战争的乌云,火药味也越来越浓,不时可以听到日本飞机的轰鸣声,远处传来的枪炮声也依稀可闻。老百姓已纷纷向南逃难,丁肇中的父母抱着丁肇中也加入了逃难的行列,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
乌云密布,遮盖了蓝天。在村头,丁观海夫妇心情沉重地告别了母亲。奶奶抱着小肇中亲了又亲,把他递给王隽英的时候,转过头揉着流泪的眼睛。路途迷茫,命运未卜,老人已届古稀之年,这次离别,何时才能再次团聚?王隽英接过小肇中时,喉咙已是哽咽,道了声“珍重”,再也说不出话来,和丈夫一起,迈着沉重的步履,转身离去。走了好长一段路,两人回头望去,老人仍站在村口,身影在狂风中摇动。
他们一家三口,冒着酷暑,风餐露宿,于1938年8月12日到达南京。这时的南京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到达南京的第二天,他们听到了日本侵略军进攻上海的消息。这时的南京,商店关门,学校停办,日本人的飞机不时来南京上空轰炸,防空警报声不时尖厉地响起,日军不断沿长江而上,南京市民人心惶惶。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丁观海一家告别雄伟的紫金山,凄然地离开了这座古城,随着逃难的人群向南流亡。9月30日,他们到达安徽省合肥,稍作停留,又转道去芜湖。1937年12月13日,他们在芜湖听到了南京沦陷的消息,心中充满了悲哀。
12月12日,日军分三路对南京进行围攻,13日,日军先头部队第六师团,从中华门、雨花台、兴华门先行入城,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其残暴程度,只有德国纳粹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对犹太人的屠杀才能相比。屠杀一直持续了六个星期,被屠杀的中国军民达三十万人以上,南京军民的鲜血染红了一江碧水,三分之一的房屋化为灰烬。日本法西斯的暴行激怒了中国人民,人民的反抗情绪空前高涨,全国各地举行了反日游行示威,丁观海一家也加入了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洪流之中。
1937年12月,丁肇中的母亲在芜湖一家教会医院里生下了他的弟弟,取名丁肇华。他们成为四口之家。
2.漫长的逃难之路
时局日益险峻,日本帝国主义如一只吃人的恶魔,正吃红了眼,妄想在短时期内吞掉整个中国。中国怎么办?人民怎么办?这个问题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一个正义的中国人的心上。
在一个宁静的晚上,丁观海夫妇在一起商量他们未来的生活和工作。丁观海一支又一支不停地吸烟,王隽英怀抱出生不久的丁肇华,身边依偎着丁肇中。她心事重重地望着沉思的丈夫说:“我们全家应该到大后方参加抗日战争工作,我们的路线应该从合肥到徐州、郑州,再到武汉……”
丁观海深情地望着妻子。妻子的主意是对的,现在热血青年们积极要求去前方打仗,自己不能亲自扛枪打敌人,到后方去动员民众,生产生活,支援前方,也是为抗日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还有一个老母亲独自生活在日照市,这是一件牵肠挂肚的事。丁观海轻声与妻子商议说:“隽英,我们的母亲在老家,我想我们先回到老人身边,一则照顾她老人家,二则有机会让肇中和祖母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去大后方,你看这样好吗?”王隽英深深理解丈夫的心情,她对老人也怀有极深的感情。王隽英很早就来到丁家,她先是老人的女儿,后成为老人的媳妇,因此,对老人有着母亲加婆婆双重的感情。
1938年初春,丁观海一家四口,冒着料峭的寒风,取道北上,回到山东老家日照市。老人在战乱的年代,日夜操着儿子一家的心,见到他们突然回来,心里格外高兴,但是她也非常担忧,因为日本军队离这里越来越近,这里的百姓逃难走了不少,安全越来越没保障。
老人的忧虑不幸应验了。丁观海一家回来不久,日照市就沦陷了。日本侵略军到处烧杀抢掠,抢粮抓人。顿时,日照市变得暗无天日。丁观海带着一家老小,在亲友的协助下,过着隐居的生活。他们白天躲藏起来,夜晚有人站岗放哨,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带着老人,抱着孩子,藏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这时候,全家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丁肇中和弟弟,平时不敢哭,不敢玩耍,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重的创伤。丁肇中的祖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性,过去她支持丈夫留学、反清、干事业,支持儿子、媳妇飘洋过海,到美国留学,把千斤重担挑在自己的肩上;现在,在全家人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她又做出了重大决定。
一天,她把儿子、媳妇叫到跟前,丁肇中紧紧依偎在奶奶身边,丁肇华在老人怀里甜蜜地熟睡着。老人说:“我老了,也没多少日子好过了,我留下来,日本兵也不能把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样!你们都还年轻,应该出去做些事情,为孩子考虑,你们也应该逃出沦陷区!”丁观海夫妻二人深明老人的用意,也为离开老人而心里难过,他们明白,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在一天夜里,丁观海一家四口告别了老人,离开了故乡。他们心里都明白,兵荒马乱,民族危急,再次离别,不知何日才能得以相见。
北方的三四月份,依然寒气逼人。铅灰色的乌云笼罩着大地,丁观海一家装扮成难民,跟着一批到后方参加抗战的爱国青年,从日照市逃了出来。
这时候,丁肇中两岁多,丁肇华才几个月。一路上,丁观海夫妇每人背一个孩子,还要背着包袱,他们的肩上比别的逃难人更沉重。那是怎样的日子啊!蓬头垢面,脚上都打了泡,他们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从家乡到徐州,再到郑州,经郑州南下,终于到达武汉。
当时的武汉,民心沸腾,到处讲抗战,人人谈救国。武汉集中了北方各省市及沪、浙、赣的爱国学生,在这里组成了临时大学。大学生们一边学习,一边深入到民众中宣传抗日救国,组织民众团结起来共同抵御日本侵略者,成为宣传革命的重要力量。
丁肇中的父母本来打算在武汉住下来,找个工作。但是他们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南京沦陷后,日本侵略军由南京、芜湖、镇江分三路渡江北上,1938年5月19日徐州失陷,日寇魔爪向南延伸,采用长江南北夹击武汉的战略。武汉的沦陷已经为期不远,丁观海一家离开了武汉,又踏上了流亡之路。
他们搭船溯长江而上,轮船在长江里缓缓行进,乘客大都是逃难的难民,人人面黄饥瘦,个个衣衫褴褛,大家的心里如同灌了铅,没有欢声笑语,更无心观赏沿途美好的自然景色,彼此相对默默无言,失去了家园的人心情就像灰暗的天空一样。几天后,经巴东,过三峡,穿过重重险滩,他们到达了四川省万县。
万县是一座山城小县,县城就在长江边上。平时人口不多,显得萧条冷落。自从中国的北方和东方大片土地和城市沦陷后,人们纷纷到这里避难,这个地方就变得热闹起来。青岛大学、山东医学院等高等院校先后迁到这里,这里也充满了抗日救国的热烈气氛。丁观海一家到达这里后,丁观海到青岛大学教书,一家人暂时安定下来,紧张的心情暂时得到了缓解。
3.小学时期
丁观海一家在万县生活一段时间后,感到这里也不是久居之地。1938年12月,丁观海一个人去了重庆,打算找个更合适的工作,王隽英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万县,等候他的消息。不久,丁观海就在重庆大学和从上海迁到重庆的复旦大学找到了工作,同时担任两个学校的教学任务。他在重庆安下身以后,托人捎信给在万县的妻子,王隽英就带着两个孩子也来到了重庆。丁观海在两所大学任教,十分繁忙,夜晚在家备课,白天在家庭与两所高校之间奔忙,非常辛苦。一开始,王隽英带着两个孩子,做好家务,减轻了丈夫的负担。到了1941年,王隽英在四川教育学院找到了工作,担任教育学的讲课任务,两个人更加忙碌。从1939年到1945年抗战胜利,丁观海一家在重庆度过了六年,这六年是相对安定的日子。丁观海夫妻二人终于有了施展自己才学的机会,把赴美学到的科学知识报效于社会,报效于人民。他们忘我地工作着,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苦和累。他们这种为国家为民族默默耕耘的精神,从小就深深印在丁肇中的脑海中。
重庆是一座美丽的山城,这里环境优美,景色奇特,多少文人骚客吟诵出了歌颂它的诗篇,多少丹青妙手泼墨绘出了它的雄伟画卷。早晨,云气飘渺;夜晚,一层层灯光,似梦似幻,人们仿佛生活在仙山琼阁之中。
这时生活在重庆的人们,顾不上欣赏重庆的美妙风光。这里成为中国抗日大后方,人们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在辛勤、忙碌地工作着,用自己的力量支援前线抗击日军的将士们。
丁肇中到了入学的年龄,母亲为他特意做了一套新衣服,缝制了一个小书包,丁肇中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上学了。一天,丁肇中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警笛声凄厉地响了起来,日军的飞机飞来了。远远地听到了飞机的轰炸声和机枪的扫射声,小肇中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他又惊又恨,攥紧小拳头,发着狠,长大以后要和日本帝国主义算清这笔账。
重庆时常受到敌机的轰炸,肇中的小学课程也时断时续。这时候的小肇中上穿布棉袍,脚蹬一双布鞋,他常因敌人的轰炸耽误学习而苦恼。他的小学教育,大多是他母亲亲自教导他的,这样才不至于在他求知欲极旺盛的童年,留下一片空白。
抗日战争时期,许多高等院校从沦陷区迁到大后方。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迁到云南的昆明,组成了西南联大,复旦大学和南京的一些大学都迁到重庆。师生们过着俭朴的生活,斗志却极为旺盛。丁肇中很小就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学会了唱他们的校歌:“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
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丁肇中的家里,不断有爱国的流亡学生来拜访他的父母。父亲多是给这些学生讲科学知识,母亲讲的较多是教育和抗日救国的道理。每当这时,丁肇中总是在旁边,手托着胖胖的圆脸,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静静地听着。这些革命的道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丁肇中的父亲后来在回忆这段经历时说:“当时和我们来往的朋友,几乎都是和教育有关,而且隽英因为参与政治,经常有流亡学生来我家访问和借住,这使得肇中从小就受到一些正规教育以外的熏陶。我想,这对他早期的生活,有若干程度的影响。”
丁肇中和父母在重庆生活期间,母亲又为他生了一个小妹妹,取名叫丁肇民。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一家五口乘飞机回到南京,先是住在首都招待所里,后来丁观海思母心切,回山东探望母亲,得知老母亲为避乱已经去了青岛。丁观海那时刚好也接到了青岛大学的聘书,于是他们全家都到了青岛。祖母想念孙子,就把肇中留在身边,丁肇中就进了一所天主教小学读书。
一天晚上,已经八点钟了,丁肇中还没回家,父亲跑到学校打听,学校早已放学了。父母急得头上直冒汗,于是到警察局报了案。正在这时,丁肇中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原来他放学后经过一家电影院,混进去看电影,等到散了场才回家。这是丁肇中第一次看电影,也因此给家里带来一场小小的风波。丁肇中进入中学以至工作后,都很少看电影,他常说看电影太浪费时间了。
1946年,王隽英在南京社会教育学院执教,她把丁肇中接到了南京。1947年夏天,丁肇中和母亲住在南京栖霞山,在学院附属小学学习了一段时间。1948年冬天,丁观海先去了台湾的台中市,随后全家都去了台湾。丁肇中的童年是在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中度过的,这样的环境促成了他的早熟。他的成长过程始终受到爱国主义的熏陶,受到家庭的科学文化的教育,这些都对他的未来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