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的公关手段似乎取得了成效。不但外国记者们纷纷对他的想法进行报道,那些对公众舆论和政府政策有着重要影响的报纸专栏作者们也开始评论他的这个观点。萨达姆作为伊拉克一位形态优雅的权势人物的形象在西方国家得以确立。他所提出的关于意识形态截然不同的国家之间也可以有贸易联系的建议受到了一些人的重视。罗兰德-埃文斯和罗伯特-诺瓦克多年来一直在为《华盛顿邮报》撰写一个极具影响力的专栏,他们二人于1973年年底造访巴格达,并采访了萨达姆。他们把他描述成巴格达“最机敏和权力最大的人物”,并且注意到他“态度温和,肤色较黑,长相十分英俊”。36埃文斯和诺瓦克向萨达姆提的问题紧紧围绕伊拉克的复兴党政权,它与苏联之间的关系以及它对以色列毫不妥协的反对态度等等。他们最后总结说:“萨达姆在阿以问题上态度十分坚决,毫无回旋余地,从这一点看,就算伊拉克与美国实现对话,对解决中东的政治纠纷也毫无帮助。但是他的这种顽固表面下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情绪,那就是他很明显希望与美国建立关系,并期望获得美国的技术。莫斯科正在进行一个秘密计划,意图建立一个由其控制的亚洲‘安全区’。对于莫斯科而言,石油资源异常丰富的伊拉克是它实现这个计划的一颗关键棋子。在这种形势下,伊拉克表现出这种情绪非常值得美国加以培养。”37萨达姆的提议很明显具有一些吸引力:政治立场存在重大分歧的国家之间也可以建立互惠互利的经济联系。
事实上,萨达姆的这个提议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双方秘而不宣的行为准则,就这样,伊拉克和美国之间建立了一种新的联系。1975年3月,美国波音公司获得了一份价值3000万的合同,向伊拉克出售数架大型客机,另外还获得了人员培训和飞机维修等合同。由于两国之间仍然没有正式外交关系,美国人在比利时驻伊拉克大使馆内设立了一个办事处。这个办事处有3名美国雇员,其中一人是商务专员,专门负责帮助促进双方的贸易关系。
1975年春,随着西方人对伊拉克的兴趣日渐浓厚,《纽约时报》外国事务专栏作家C.L.苏兹贝格来到巴格达。他对萨达姆进行了一次深入的采访,撰写了一系列专栏,主题涵盖库尔德问题、以色列问题,以及伊拉克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商务关系。作为一名写伊拉克题材超过10年的资深记者,苏兹贝格抓住了伊拉克繁杂事务的本质,并对萨达姆-侯赛因始终持一种怀疑态度。1975年3月,伊拉克与伊朗签署了一个协定,目的旨在解决双方长久以来存在的激烈边界争端。苏兹贝格在文章中提到了这个协定。当月,石油输出国组织在阿尔及尔召开会议,伊朗国王与萨达姆-侯赛因利用共同出席这次会议的时机举行了会谈,双方很快达成了一个共识;萨达姆不久后前往德黑兰签署正式的协议。双方同意把两国的界线永久性确定下来。伊拉克接受伊朗方面关于以阿拉伯河中线作为两国分界线的提议;此前伊拉克一直宣称,双方应该以阿拉伯河伊朗一方的河岸为分界线。两国还同意沿边境线设立安全区,防止双方各自的“颠覆破坏分子”偷偷越过边境。这个条款很明显是把矛头指向了库尔德人。
从20世纪70年代早期开始,库尔德领导人巴尔扎尼一直得到伊朗、以色列以及美国的支持。尽管萨达姆和巴尔扎尼彼此互不信任,但双方还是不断展开谈判。库尔德地区能享有多大程度的自治以及自治区的的管辖范围一直是双方争论的焦点。1974年3月11日,萨达姆发表了一个演讲,逐条宣读为库尔德人制定的《自治法》的条款。萨达姆说道:“我们所理解的自治必须基于这些原则: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人民都可以自由流动和融合,国家的法律可以在伊拉克国内任何地区得到贯彻,伊拉克的主权可以得到保障。另外,我们知道,我们不可能对实行自治的民族的每一个公民亦步亦趋,记录下每一个人的活动范围,并把他们活动范围当作这个自治地区管辖的范围。”很显然,基尔库克是双方争执不下的其中一个焦点。库尔德人声称应该由他们自己管理这个石油资源十分丰富的地区,但萨达姆断然否定。他给库尔德人15天时间接受新的《自治法》,并加入伊拉克国家阵线。萨达姆说道:“如果你们拒不接受,我们将不再与你们进行合作。”38巴尔扎尼断然拒绝这个提议,就这样,库尔德人与伊拉克军队再一次爆发了战争。
在以往的战争中,伊朗通常会向库尔德人提供帮助,并允许库尔德战士和平民自由跨越两伊边境线。然而,伊朗和伊拉克在1975年签署的协议使得库尔德人不再能够轻松越过边境线。事实上,伊朗政府签署这一协议,已经表示它不再愿意支持库尔德人对抗复兴党政权的反叛行动。伊拉克政府宣布了与伊朗签订的新协定,并提出可以特赦任何停止抵抗的库尔德人,几个小时后,伊拉克军队开始对库尔德人大举进攻。战事结束后,伊拉克政府实施了规模浩大的移民行动,把库尔德人迁移到伊拉克不同地区居住;这次行动波及的具体人数不能确定,但是据估计,大约有25万到30万库尔德人被迫离开家园,搬到伊拉克其他地区居住。39到1978年为止,大约1400个库尔德村庄被夷为平地。40伊朗和伊拉克之间签订的1975年《阿尔及尔协议》有效终止了伊朗人对库尔德人的支持,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在争夺自治权的斗争中的主要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