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他们开始向四号营地运输。在距顶峰100米高差的地方,出现了奇怪的现象:在他们的脚下,是狂风和大雪,而在他们的头上却是晴空万里。这时已经能够非常清楚地看见麦金利的主峰。到了下午5时30分,就到达了四号营地,这里居然有150多名各国的登山者。他们在这里已经被大风雪围困了8天之久,可以说上不去下不来。
3.山难频传仍然选择西壁
5月19日,李致新和王勇峰的队伍开始在海拔4361米的四号营地建营。这时天气预报报道说,22日天气将好转,23日则是难得的好天气,这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在与美国同行商量后决定,把23日作为突击顶峰的日子。眼看天气将要好转,登麦金利峰的日子也已经确定,李致新和王勇峰的心情也随着兴奋起来。就是在20日那天,传来了一连串的消息:3名韩国登山者在西壁路线滑坠身亡;两名意大利人在哥赛因路线上遇难;另一名瑞士人在四号营地则因高山病被困,由于下不去而不治身亡。这可以说是麦金利峰攀登史上在一年中死亡人数的最高纪录。
当听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的消息,应该把它作为一个警钟,来提醒自己的行动过程中要加倍小心,不要重覆蹈辙。
李致新和王勇峰这下也提高了警惕,重新审视了一次西壁路线。当他们到达海拔4500米高度时,这段陡壁路似乎更加陡峭了,平均坡度在50度~60度之间。说实话他们俩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陡坡,能否顺利通过这段陡坡自己也说不准。
听说他们要从西壁路线登顶,其他的登山队纷纷开始前来劝说。一支日本队的队员说:“这太危险了。”一个美国高山向导知道后也对他们说:“你们是第一次来,最好走传统路线。我四次登上麦金利峰还从未走过西壁……”当迈克在四处打听西壁路线情况的时候,听说有5名经验丰富的运动员从西壁上去被困在途中,最后还是从传统路线下山的,这时迈克也越来越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致新与3名美国人商量是否有必要也调整一下登顶的路线,查克和马克表示,他们已经从传统路线登上过顶峰,如果再走那条线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白来了。王勇峰知道麦克对走传统路线还是走西壁路线一直犹豫不决,但可以明显地看出他心里已倾向于走传统路线了。所以最后,他们讨论的结论是:如果22日天气不好转,李致新、王勇峰和迈克将改到传统路线上去。
当有大量的事实作为证据时,就需要慎重考虑自己原来的判断是正确,并应该及时调整自己的行动。
22日,天气依然不见好转。这一天刚好遇到了几个登山者从传统路线上下来,其中有一个是曾经从西壁成功登顶的美国高山向导。他对李致新和王勇峰说:“西壁难度是大,但它有一个好处,这是一条人迹稀少‘不用排队’的路线。”他还说他本人还是喜欢西壁这条路线。正是这位向导的话,使李致新和王勇峰征服西壁路线的信心大大增加。他们想:“从技术经验上我们与美国同行差距并不大,而我们的体能明显要比美国同行强。”当晚他们决定,23日就开始上西壁,无论如何就选择这条路线了。
遇到困难,首先要有勇于挑战困难的决心,只有有了决心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潜能,最终有可能克服困难。
23日,晴天,无风。本来已准备分道扬镳的迈克、王勇峰、李致新和查克、马克无言地握了握手,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扭成一股绳,从西壁路线攀登顶峰。
在面对困难时,一个团队的内部必须团结起来,增强凝聚力,才能有利于克服困难。
4.“太悬乎了”
12时他们开始突击行动。李致新和王勇峰走在前面,这一天的目标是海拔5032米的突击营地。
在绕过最初的4个冰裂缝后,坡度已经达到50度。记得前一天,他们遇见两个从突击营地撤回来的登山者,听这两个人说从突击营地到顶峰太困难了。尽管天气很冷,脚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万丈深渊却使他们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对于李致新与王勇峰来说,在这么陡的峭壁上攀登还真是第一次。在攀登的过程中,他们交替相互保护着,两个人的速度慢了下来,确信这一步踩得稳了,才敢迈出下一步,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绳子放下去,以便于美国同行的攀登。半小时后,终于能看到迈克他们3人了。李致新与王勇峰又继续率先向上赶路了。
到了下午4时,李致新和王勇峰已经到达了突击营地。这里约有20平方米,还是一个小缓坡,它的南北两侧都是万丈深渊,只能搭4个帐篷,这是沿西壁路线突击顶峰的惟一建营之处。
迈克在晚上6时才到达了突击营地,还没等李致新和王勇峰向他打招呼,迈克慌慌张张地招手让他们下去,说查克和马克被困在了一个陡壁下,既上不来也下不去,要他们赶快下去营救。一听迈克是来求救,他们就带着绳子、雪锥、冰锥、冰镐火速下山,由王勇峰打好保护,李致新和迈克俩人去营救。等他们把查克和马克从70度的陡坡下拉了上来,已是晚上8点多了。营救工作大大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3名美国同行也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李致新说:“太悬乎了。幸亏今天这种好天气,如果遇上前两天那种天气,查克和马克就完了。”这也许就是他们的运气吧。
良好的天气只是一个外部条件,能够得救的真正原因还是来缘于团队之间的那种互助精神。
马克由于被困已被折腾得体力明显不支,从西壁登顶已经不可能,于是他宣布放弃登顶。为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有着好天气的机会,当晚迈克和李致新他们决定24日凌晨3时起床,6时出发。他们仅有3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5.八年来第一次流泪
24日凌晨3时,他们准时起床。前一天夜里,他们为登顶做准备,天太冷了,化雪烧热水就花去了不少时间,一直忙到夜里12点。李致新与查克一夜都没有睡着,王勇峰与迈克睡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可以说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但为了抓住好天气这样的大好时光,大家决定仍按原计划登顶。这天天气格外地好,万里无云,无风,他们吃完饭,穿好行装,6时15分离营突击顶峰。翻过一个30度的冰坡后,耸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200米高、平均70度的陡壁。幸运的是,这段路不知何时何人拉了一条绳子,他们只需要上50米就能够到绳子。王勇峰和李致新仍然先行,美国人随后,在越过一个50米的冰壁后,接着是冰雪岩石混杂地形,嶙峋起伏的岩石给他们一种安全感,不用担心滑坠了。这里平均坡度有50度,相对比较安全,只是脚感觉极不舒服,一脚硬一脚软。两小时后终于越过了这段高差400米的混杂地形。
从现在开始,他们将翻越垂直高差约300米、平均坡度60度。局部地段达80度的陡壁。这个冰壁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刺目的白光。这是西壁路线最危险、最困难的地段,3名韩国人就是在这里死的。
当有前车之鉴时,就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警惕。
王勇峰与李致新开始采用“之”字形上升法,没到半小时,他们感觉脚下技术动作变形,向上看看不到顶,向下望不知底在何处,这时他们正处于最危险的地方,看到这里,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他们商量后,决定采用交替保护上升法,交替保护也就是一人在冰壁上钉好冰锥,固定住结组绳的一端。另一人往上走,走到结组绳允许的最大距离,钉上冰锥固定住绳子另一头,后面的人接着往上走,这样交替保护着上登。垂直上升可以快速通过这个危险地段。
由于两个人本来都没有休息好,现在用交替保护法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现在他们两个人都疲劳至极,每上一步都非常艰难,都需咬紧牙关以精神力量去克服疲劳。11时30分,终于越过这个危险地段,翻上一座大平台。也许是由于刚才太紧张,来不及想到死亡的威胁,现在才感觉到太可怕了。他们居然翻越了这样的地形,一方面,庆幸没有成为韩国人之后……另一方面又为他们自己能掌握了这样的攀登技术感到骄傲。
面对困难,只有咬紧牙挺过去,才能有战胜困难后的喜悦。
他们在平台上休息了10分钟,极度的疲劳使李致新这时开始出现幻觉,精力集中不了,小学政治老师上课的情形不断出现,情形似乎有些不妙。顶峰好像还是那么遥远,王勇峰和李致新商量是继续上还是下,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如果继续上的话,上去后很可能再也没有体力撤下来了;但顶峰就在眼前,况且危险地形已经没有了,天气又格外地好,如果就此打住的话将是非常遗憾的。对于王勇峰来说,登上麦金利是他1989年之后朝思暮想的愿望。最终他们决定:“登!要死也在登顶以后再说!”
置于死地而后生,在困境面前,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精神,才能走出困境。
李致新让王勇峰时时提醒他,以防疲劳过度昏睡过去。其实,王勇峰也有需要李致新提醒的时候。就这样两个人不时地大声相互提醒,在提醒对方的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两个人走得非常慢,走一两步就要停下来,头抵着冰壁,喘半天气。最后这段平坦的路,竟是此次登山中最最艰难的一段路。他俩力气已完全耗尽,只靠着毅力靠着一种精神不屈不挠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到了下午1时57分,他们终于登达顶峰。当时是王勇峰先发现到达了顶峰,当他告诉李致新时,李致新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王勇峰也泪流满面,这是他登山八年来第一次流泪。终于到了顶峰,回顾走过的路,他们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人的潜力是很大的,有时候,当回头看走过的路时,简直让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意识不到自己的潜力,当面对困难时就容易退缩,没有战胜的勇气。
他们在顶峰相互为对方拍下了站在顶峰上的英姿,他们在顶峰待了15分钟后开始下撤。在距顶峰高差150米处,他们遇到了正在艰难向上蠕动的迈克和查克,迈克和查克都累得表情痛苦、凄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王勇峰说他和李致新登顶了,麦克和查克只是伸出手和他们握了握,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李致新和王勇峰怀疑迈克和查克这样上去了是否还能下来?但李致新和王勇峰只有默默地为他们祝福了。
3个小时后,令人钦佩的迈克也如愿以偿,站在顶峰之上。但遗憾的是查克在距顶峰仅仅50米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一点儿余力向上攀登了……
麦金利峰之行结束了,对于李致新与王勇峰来说,有很多感触真是一时难以表达。尽管,他们已不是第一次登山,他们也不只一次地体会到了成功的喜悦以及面临死亡威胁的恐惧。但正是从麦金利峰上的那些成百名的职业的或是业余的登山者身上,让王勇峰感觉到在大自然风姿各异的雪山中,一定存在着一种驱动力,而这种驱动力比人们所说的成功的荣誉更强大。正是这种驱动力,让许多人把辛苦多年的积蓄甚至生命倾注在一座雪山之上。大自然具有很强的神秘感又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如果一个不敢去尝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行还是不行。
七、死也要死在顶峰上——峰珠穆朗玛峰
1.“不登顶哥们儿干吗来了?”
王勇峰已经和李致新共同成功完成了南极洲最高峰文森峰、北美洲最高峰麦金利的攀登,还登上了海拔7543米的章子峰。他一直为1988年没能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而耿耿于怀。从北美最高峰回来后的第二年,即1993年,他等来了海峡两岸首次联合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行动。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次,李致新险些失去王勇峰这个生死兄弟。王勇峰因缺氧,右眼有一段时间失明,返回后,右脚因冻伤严重,不得不截去3个脚趾。
1989年,中国登山协会收到了一封来自台湾的信件,信的内容是要求与大陆队员合作攀登珠穆朗玛峰。为了配合这次登山活动,中国登山协会派出了比较强的队伍,当时的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曾曙生担任队长,攀登队长是金俊喜,王勇峰就是当时所推荐的队员之一。
经过了三年的准备,1993年3月,海峡两岸联合攀珠穆朗玛峰活动开始了。上山之前,站在珠峰北侧大本营的每个人都站在珠峰脚下留下了自己的愿望,只有王勇峰不给自己留任何的余地:“当然要登顶了,不登顶哥们儿干吗来了?”
一个人不但要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况且还要有不达目的逝不罢休的精神。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他们已经到了在8300米的高处的6号营地,马上就到了突击顶峰的时候了。5月3日,18时15分,通过高倍望远镜,大本营发现6号营地正在搭建的第二顶帐篷被高空风卷走了。这个消息被证实之后,大本营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这意味着登山计划全部被打乱了。山上一共有8名队员,只能挤在一个6人帐篷里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躺下好好休息。在8300米的高处,山上的风力每秒24米,气温是零下42度,蜷曲着坐一夜将是多么难受啊。既便熬过这一夜,由于帐篷和食品有限,不足以让他们维持到顶峰,最终决定撤下两名队员。
极小的一个失误都可能会断送整个计划,甚至是一个人的终生梦想。
对于每个能登到8300米的人来说都已经付出了很多。谁将退出登顶的行列是一个非常困难抉择。台湾队员的确定相对容易些,无论是高山适应还是体力,伍玉龙都显得强一些,最后决定让吴锦雄撤回;为确保护送台湾队员登顶,队长曾曙生对王勇峰的登顶实力又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最后宣布的冲顶队员名单里却没有王勇峰。
对于这种情况,王勇峰并没有提出辩解,他知道,只有一声不吭,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一切,在突击顶峰的前期建营运输过程中,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台湾队员李城彦得知后,却打起抱不平:“北京队的王勇峰在体力和其他各方面都不错。”
李城彦在大本营是负责山上的行动规划和记录的,每个人在山上的表现在他那里都有一个数字化的体现。在他的记录里发现,王勇峰每天都比别人要少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总是最后一个进帐篷,把当天的装备整理好,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运输,所有的装备要分放在各个背包里,根据队员的实力分配,往往最重的就落在自己背上了。从6500米往7028米北坳运输的过程中,王勇峰在那条路线上往返运输9次,是所有队员中运输次数最多的。
在大本营,关于王勇峰的入选成为一个焦点,李城彦坚持认为,王勇峰应该成为冲顶队员,他还说:“台湾队、西藏队和北京队共同登顶才是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