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仕途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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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代县长孙五海(4)

伍秀兰说:“看看,你急了吧。我分不清,要分你自己分。”孙五海叹口气说:“唉,你分不清就对啦,你说,我眼下虽说是个代县长,但也算是一县之长,我干的事,有哪些是需要人家报恩的?还有哪些事,我是明知道该干而不干?当然,得把那些有个人私心的除外……”

伍秀兰说:“反正,送钱的,没有没私心的。”

孙五海把抽屉哗啦一下整个拉出来,把信封子忽地都倒在床上说:“这就对啦,这里没一个是平民百姓,不论是报恩的,还是让我办事的,都不是办公事,都是为私,都是有私心。老婆,咱可别犯糊涂呀。为全县几十万老百姓干事,那是我在外面讲的官话。咱俩关起门讲,就为咱两口子能在一个被窝安安稳稳地睡觉,咱也不能收这钱呀,李小白倒是会收钱,咋样,他那媳妇不是一个人睡凉炕!这年月,吃喝不愁,花销也过得去,咱还贪那些下个球呀!咱这身板这么着过,还像冋事,要是心里作了毛病,甭用人来抓,咱自己个也得把自己紧张死个屁的……”

伍秀兰脸色发白,跑到厕所哗哗撒泡尿,拎着裤子出来说:“他爹,我是小胆,你别吓着我,吓坏了尿泡,整不住尿,往后叫我咋出门呀。你说得太对啦,咱一分钱也别收。可以前人家给咱送过酒啥的,都喝了,那咋办?”

孙五海说:“喝就喝了,眼下中央不楚还没抓送烟送酒的嘛。不过,往后最好咱啥也别收,收啥都是病。”

伍秀兰问:“那这些钱咋办,你挨个送冋去?也叫人家难看。”

孙五海想想,找了个兜子把信封都装进去,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他把老侯叫来,说你帮我把信封上标着的单位头头和个人都找来。老侯就看一个打一个电话。原来,送钱的人也怕白送了,或多或少地都在信封上留下是谁送的标迹。有的是用印有单位名称的信封,有的简单写个姓或名。老侯老到,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时间不大,来了有三十多个人,都聚在会议室里。孙五海过来一瞅,多数是政府各部门的头头,也有好几位企业的厂长经理和个体老板,但却没有老八。他觉得有些奇怪,莫非这老八不走这一招。他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刚要说话,老侯过来说张县长在门外找您说有急事。孙五海以为张广厦可能真有急事要说两句,

就跟众人说稍等会,到广过道见到张广嗄,张问这是啥会。孙五海笑道是集资扶贫的会。张说孙县长呀您别逗啦,这会开不得。孙五海说咋就开不得。张广厦小声说您开了,黄书记那头咋办。孙五海说我开会不涉及任何人。张广厦说怎么可能呢,这么多人,何况都是头头。他话音才落,孙五海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黄玉明打来的,他说:“老孙啊,出院啦,好利索啦?我正在机场候机楼里,还有十分钟就登机了,我就直说了吧,听说你要开个会,我想跟你说一声,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鲁莽呀……”

声音忽然断了,孙五海掂掂手机,冲张广厦和老侯说:“这是咋回事?我在这开会,黄书记怎么在飞机场都知道了。”

老侯忙说:“真怪,这才几分钟的事。”

张广厦说:“现在不是信息时代吗3我看黄书记打来电话,也挺好。要不,我们也劝不了您。”

孙五海火了,脸?沉沉地说:“行啦,照这么来,我这个县於恐怕连代都代不了啦,让他一个人都兼上得啦!”

老侯连连摆手:“这话可不能说呀……”

张广厦则把他的手机拨通,递过来。孙五海说:“我不听!”转身就回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的人本来个个贼精,可能又听到了楼道里的声音,知道事情有些不妙,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老孙如何发这通火。孙五海还行,自我感觉头脑还没乱,他知道如此一来,不仅和黄书记闹翻了,而且和张广厦也翻,翻就翻,各县书记县长尿不到一壶的有得是,跟常务副县长闹翻,更好,也打打他那份傲气。不过,对立面也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这一屋子中层干部,绝不能都得罪了。想到这儿,他问老侯咱们是不是发过一个捐款改造县一中实验楼的文件。老侯多精,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说:“是啊,有这回事,在座的这些单位都积极响应呢,好像捐了一些了,就是咱的通知下得不太详细,没说清往哪儿送,有人竟送到您那去了,是不是?”

孙五海暗道你这个老猴子,真能拐弯,比我不顺着你说都不行。孙五海点点头说:“是有这么间事,各位,你们送的钱,我都原封不动转给老侯了。不过,就是少了点,盖一座实验楼得几十万,因为不光是外壳,还有里面的设备,设备更贵众人的心松下来,嗓子眼那口气往外一出,会议室里竟发出一阵哄然声。有的说发工资都困难,捐款还得让我们量力而行吧。有的说这二年为学校捐钱是不是太多啦。最后有人说应该让开发商捐,那个姓曹的把咱县的钱全挣走啦。

孙五海听到这心里转悠一下,算是又记下这一档子事。他还想听听众人要说什么,老侯已给他使眼色,意思是会议该结束广吧。孙五海有点犯恶心,这会开的,整个跟先前想的风马牛不相及了,这也太亏心了吧。自己混到这份上,想硬朗朗干件事,临到头了,还突鲁扣,下面那些干部呢,还不得时时事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风使舵处处圆滑。孙五海忽然就想起那天在五道川那儿个挨打的村民,还有那辆识克似的越野吉普,还有那一堆亮闪闪的酒瓶子……他朝老侯摆了下下说:“慢着,我还得说几句。”

老侯马上说:“下面,请孙县长做指示。”

孙五海说:“各位,我没念过多少书,这二年,我就琢磨,现在的人真行,造出不少新词来,把本来挺不好意思说的事,一下子给抹没了。还说这个‘欠发达’,各地都说自己欠发达,咱青川也欠发达。我就想,如果这人身高一米五,肯定是矮子,可偏要说不够高,体重二白‘斤,却说不够瘦,这别扭不!青川明明没发达,往哪儿去欠呀!那都是人家娶媳妇你打幡,跟着瞎凑热闹,你们说是不?咱们要拍胸脯说实话,实话实说呀……”

会议室一片寂静,谁都没敢接孙五海的话。老侯干咳了一声,刚要说,孙五海说:“老侯,你别害怕,我今天既没喝多,也不是想把这些年的提法一下改了,我只是想和大家探讨探讨,

咱们在老百姓眼里,就是挺大的官了。这二年干群关系紧张,有人说恨不得拿机关枪把咱们都突突了。当然,那是气话,咱不能与真。可话说回来,咱干得怎么样?老姓满意吗?说起来都是节辛苦苦,跑项目找资金,累没少受,劲也没少使,问题是,要看是不是真给老百姓办了实事,还是花里胡哨给自己升官擦胭脂抹粉。更有甚者,干脆就想怎么着才能多搂一把,免得将来没权了后悔。这他娘的叫什么干部,纯粹是贪官污吏。各位呀,你们知道恨一个当官的该咋办?比如,尔们恨我,该咋办呢?”

老侯脑袋上冒汗,指着手表说:“孙县长,今天的会是不是就到这里,市里有个电话会就要开了。”

孙五海说:“等我说完,就几句话了。各位,你们要是恨我,最好的法是啥?就是送礼,送钱,送女人,还送什么。有人说这是恨你吗。绝对是,你想呀,这年代一旦坐到我这个位子上,除了往上升,轻易也是降不下来的。咋才能1上一个人一败涂地,只足让他犯错误,而且是犯大错误,让他不光一撸到底,同时连老本都丢了。有人说现在是有人撞枪口卜,是因为他活该倒霉,有人就啥事没出,升着官还得了好处。依我看,内己老婆子和情人到啥时都是两同事,纸里包不住火,是因为并不需要外面谁跟你较劲,你自己内串就着起来了。你们想呀,吃人家嘴短,收人家手短,就算眼下有人练得吃了收了哪都不短,可人家就能内送?人数过百,形形色色。你憨厚,送了就送,有敢干的,敢写信揭你老底的。你也别说不怕,有那么两位活爹跟你没完,你就别想消停,别想睡个安稳觉。各位,今天话就说到这里,可能说得有些直。没法子,咱乡镇干部出身,大老直,有幸代一把县氏,也代不好,但从心里讲,那是真想干好呀。尤其是不想让老百姓骂咱是个庸官是个贪官。你们虽然在我领导下,其实咱们都是同舟共济的人,把青川的事办好了,咱们一帆风顺,要是把事干砸了,咱们都得翻船落水。好啦,散会!”

会议室里好一阵静静的,没有人动,后来就哗啦响起一片掌声……

回到办公室,老侯说我以为只有电影电视剧里有这场面,没想到今天咱也经历一把。孙五海说行啦行啦,我可不想出啥风头,我只是实在憋不住了,把肚子里的话往外倒倒而已。老侯说这可不是倒倒而已,说不定这会子黄书记和市黾领导就都知道了,往下您该咋办,还得快点拿主意。孙五海默不作声地抽了一阵子烟,问老侯:“你还打算升吗?”

老侯说:“我老伴五十多啦,早更年期生不了啦。”

孙五海说:“说真格的,别打岔。”

老侯说:“我升个屁呀。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我是老干婆子睡觉,上面有人也不管用。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你说咋干,咱就咋干吧。”

孙五海说:“有道理,不过,也别太悲观,没听见那么些掌声吗,还有老百姓呢。不过,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这代字就得让人抹去,你呢,也肯定受牵连,与其这么等着,咱还不如趁这会折腾他一把,日后也让人别把咱们小瞧了。”

老侯说:“先查那俩打人的?”

孙五海问:“不是正审着吗?”

老侯说:“审个屁,早让老八给保出去了。”

孙五海说:“那咋在医院说得都那么好,都那么正常?”老侯说:“那不是怕影响你养病吗?”

孙五海说:“你快给我从实讲讲,可别玩虚的啦!”

老侯就一五一十说起来,一口气说了一个多钟头,孙五海连屁股都没动一下,等到他后来觉得肚子有点憋得慌,站起来去厕所,可到厕所站了好一阵,就是尿不出尿来。有人过来告诉老侯,县长端着家伙发愣,别出啥事吧。老侯到厕所说孙县长您思考问题别在这呀。孙五海说我思考个蛋,我是前列腺肥大,尿不出来……

天气闷热闷热的,让人觉到心口有个什么热东西在那儿堵着。孙五海一边吃降压药,一边把那几个事重新调整一遍。小潘乡长、梁德宝局长,甚至张广厦都很配合。小潘如实讲了挖大清渠到了也没能挪动老八的破仓库,最后只好让渠改道,多花了十来万块钱,全砸在乡政府头上了。孙五海问将来咋办。小潘说您那儿要是不给钱,只好往下摊孙五海皱眉头不说话,张广厦说这事我去找潘老八,让他出饯。梁德宝说打人的凶于已经重新抓问来,检察院将提起公诉,法院已决定快判。孙五海说医疗费呢,张广厦说当然由潘老八出,由他一块负责了。孙五海又把有关部门的头头找来,让他们拿出个酒厂改革的方案,还要查账。老侯告诉督办室,对这事一点也不能放松。

要说里的事也不是多复杂,只要有权有决心,沉住广气,就一点点能拨动开。当然,有的地方得格外下点功夫,比如对张广厦,孙五海特意跟他义聊了聊,孙五海说你要心里憋气,你就骂我,骂我祖宗都行,但你绝对要明白,我不仅不想自己趟浑水,我也不愿意你趟。张广厦说孙县长还是您骂我吧,我有时遇到大事就发蒙,比如给黄书记通气就是自己干的,这回您给我敲了一棒子,我明白了不老少,也知道该咋干了……

说老实话,甭管张广厦是不是口服心也服,反正让孙五海痛快不少,当时他自己好像都能觉出血压刷刷地往下降。因为身为县长,不可能事事都亲自去办,那么一年到头你也弄不成几件事。当头的,关键是出点子、提要求、用干部、验成果,要按现在官场上的话,就是研究发展思路调动干部积极性等等。孙五海太明白人在这其中的作用,再好的思路,要是没人在下面给你具体抓落实,都是狗咬尿泡空欢喜。当县长的,要是常务副县长不给你好好拉车,你就情等着难受吧。

张广厦干工作倒是没得挑,没过几天,潘老八来找孙五海,掏出一张支票,放在孙五海的办公桌上,很认真地说:“孙县长,我知道我给您添广麻烦,这是十五万块钱,不知水渠改道和医疗费够不够?”

孙五海压压肚里的火说:“老潘,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做事还是应该多想想全县老百姓的利益。个体经济我们是支持的,但得遵纪守法。”

潘老八说:“您教导的对,我这些毛病,还不是让黄书记给惯的,往下跟着您千,我肯定把自己约束好,不出乱子……”孙五海脑袋顿时嗡嗡叫,他停顿了一会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潘老八说:“您还不知道?”

孙五海说:“我……

他差点说出我啥也不知逍。他意识到不能说,说了就在潘老八面前矮了三分,潘老八就会翘起尾巴卖弄什么。孙五海想卜来一问老侯,一切就清楚了,所以,他装着啥事没有,笑呵呵告诉潘老八这些钱需要跟小潘乡长联系。潘老八笑道那好说,小潘是我远房侄子。孙五海一愣,不说你不是本地人吗?潘老八说到这现联系上的。然后,潘老八说我在县城新开了片小区,哪天您过去检查检查。孙五海说我好像去过了。潘老八说您过去是走马观花,这次应该深人一下。孙五海问咋个深入。潘老八说那有复式二沍多平米的套房,原先李小白汀了一套,黄书记也订,一套,不知您是否也来一套。孙五海好像明内:点啥,他说我就是有那心也无那个力呀,这几西块丁资,拿啥买房?潘老八说这很好办呀,我不白给,那是行贿,但我可以优惠呀,另外,还可以互惠。孙五海问咋个互惠。老八说比如我需要水泥和砖,水泥厂厂长和砖场场长给我优惠价,我自然要在房价上给人家找回去。孙五海说可我不是什么厂长,既不管水泥又不管砖。潘老八说您是县长,您比哪个长都厉害,您管着这一方天和地,您说句话就都有了……孙五海赶紧让他走了,他忽然觉出刚才差点就让潘老八给绕进去。他抄起电话才想往老侯那拨,问问出啥事,让潘老八那么说,但这时有人敲丫下门,然后居然进来了胡艳梅。胡在孙五海的心里没好印象,不论在会场或是在黄玉明那,孙五海都不正眼瞅她。更何况胡身上有股刺鼻子的香水味儿,孙五海一闻就头疼。胡当然也看得出来,所以她也有意回避孙五海。可今天她却一个人找来,而且没抹粉没洒香水,朴朴素素的样子,看去和先前两个人似的。怛孙五海仍提高着警惕。领导干部与女性单独在一起,即使没有私情,也难防旁人议论。孙五海仰着脸说:“别关门。是黄书记来电话有什么事吗?”

胡艳梅说:“他来不了啦……”

孙五海说:“咋回事?”

胡艳梅说:“他们坐的飞机掉海里啦。”

孙五海也不仰脸了,猛然打了个激灵问:“真的?”

胡艳梅说:“这还有假,一个钟头前听到的最新消息,黄书记和陆玲乘人国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机,在飞越大西洋时出事了,机上无一人生还……”

孙五海挠挠脑袋说:“不是去意大利吗?怎么又跑A国去了?”

胡艳梅说:“闹不清,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考察项目,有说是私奔,还有的说……”

孙五海问:“说什么?”

胡艳梅说:“说他俩携巨款逃了。”

孙五海说:“行啦,就说到这吧,没别的事你走吧。”

胡艳梅转身把门关上呜地就哭了,说:“孙县长,您得帮我,他们都说我是黄书记的……”

孙五海问:“是啥?”

胡艳梅说:“说是他的情妇……纯粹是糟践我呀。说我成大跟着他,谁叫我是那边的办公室主任。说我跟他好,其实那都是表面现象,他拿我当挡箭牌呢,他在市里早就有相好的,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