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更加小心地战斗着,尽量不让法国人的剑碰到他的剑中间以下的部分:如果剑突然折断,他不希望失去整个剑刃。又一次猛烈的进攻,这一次的目标是他的左胳膊:他又一次用剑抵住了,但这一次,五英寸的铁完全断裂开来,在空中划过一条线,跌落下去,反射出金黄色的火光。
现在法国人发现了剑刃的脆弱,努力地把它砍成碎片。又是一阵断裂声,更多的剑刃被砍断了:现在劳伦斯仅拿着六英寸的铁在战斗,贴着钻石的镀银的剑柄闪耀着光芒,仿佛在嘲笑他、奚落他。他紧紧握住剑柄,他绝不会投降,看着泰米艾尔被带到法国去:那样还不如先死去。如果他跳下去,喊一声,也许泰米艾尔能够抓住他;即使抓不住,至少这样毕竟不会把泰米艾尔送到拿破仑手中。
突然传来一声喊叫声:格兰比没用竖钩就从后面的绳子爬上来,把自己从后面锁住,一剑刺进守卫在腹部绳子左侧的人的身体里。那个人倒了下去,六个传达员几乎立刻冲到上面来:其余的登陆者已经聚集到一起,但这时,他们要不投降,要不自杀。压力一下减轻了,马丁转过身来,爬过夸尔的尸体,剑已经准备好了。
“啊,真是浪费。”上尉失望地说,看起来相当失望。他做了最后一次勇敢的尝试,用自己的剑刃缠住劳伦斯的剑柄,用剑身做杠杆:他试图用力将劳伦斯手中的剑撬开,但正当他这样做时,他突然出乎意料地晃了起来,鼻子中喷出血来,毫无知觉地倒入劳伦斯的怀里:年轻的迪格比颤抖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测量绳上的圆球;他从泰米艾尔肩上的守望岗位爬过来,击中了法国人的头。
“干得好!”劳伦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对他说道。男孩骄傲地涨红了脸。“马丁先生,把他抬到医务人员那里,可以吗?”劳伦斯将法国人松沓的身体递了过去,“他战斗起来真像一头狮子。”
“好的,先生。”马丁的嘴仍在动着,他仍在说着什么,但是上面传来的吼叫声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这是劳伦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泰米艾尔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在他的上方传了出来,穿透了他令人窒息的无意识状态。劳伦斯想动一下,看看周围的情况,但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腿也根本不听使唤;他沿着大腿向下摸索,发现大腿缠在鞍具的皮带里,一个带扣划过他的臀部上并插进他的皮肤里,他感到有一股血流了出来。
一度他认为他们可能被俘虏了;但是他听到说话的人用的是英语,他听出那是巴勒姆在叫喊着,格兰比愤怒地说:“不,先生,不要再向前了,一步也不行。泰米艾尔,如果那些人准备好了,你可以把他们打倒。”
劳伦斯挣扎着坐起来,突然一双手焦急地托住了他。“稳住,先生,你还好吗?”是年轻的迪格比,正将滴着水的水袋塞到了他的手里。劳伦斯湿润了一下嘴唇,但不敢喝下去,他的胃在翻腾着。“帮我站起来。”他声音嘶哑,使劲将眼睛睁开一点。
“不,先生,您不能,”迪格比在他耳边焦急地说,“您的头被人卑鄙地击中了,那些人是来抓你的。格兰比说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看见你,等将军回来。”
他正躺在泰米艾尔弯曲的前腿里,身体下面是结实的空旷地的泥土;两个前哨员,迪格比和艾伦,正蹲伏在他的两侧。不远处,细小的黑色血流从泰米艾尔的腿上流下来,染黑了地面。“他受伤了!”劳伦斯激动地说,又一次努力地想站起来。
“凯因斯先生去拿绷带了,先生;一条‘渔夫’越过肩膀袭击了我们,但那只是一点抓伤。”迪格比抓住了他;他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因为劳伦斯几乎无法让自己受伤的腿弯一下,更承受不了任何重量。“你不能起来,先生;贝利斯沃尔斯去拿担架了。”
“够了,让我起来!”劳伦斯激动地说。一场战斗后,兰顿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他不能躺在这里任由事情变得更糟。他让迪格比和艾伦把自己扶起来,从隐蔽处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两个前哨员撑着他的身体。
巴勒姆和一队海军站在一起,他们并不是在伦敦见到的护卫队中没有经验的小男孩,而是一些难缠的士兵,年纪要大一些,身上还带着胡椒炮:虽然只是一些小的短筒炮,但在这样的距离里,他们并不需要更好的炮弹。巴勒姆的脸呈酱紫色,站在空旷地的一侧和格兰比争吵着;看见劳伦斯时,他把眼睛眯了起来:“你在这儿啊!你以为你可以像一个懦夫一样躲在这儿吗?站在那个动物下面,马上!士兵,去抓住他!”
“你们根本不可能靠近劳伦斯!”泰米艾尔朝士兵们咆哮着,还没等劳伦斯回答,就抬起致命的前腿,准备进攻。血染黑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使他看起来表情狰狞,巨大的翎颌又在头周围坚挺地立了起来。
惊慌中,劳伦斯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泰米艾尔,住手!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但这根本没有用,泰米艾尔已经红了眼,什么都不顾了。即使步枪射击不会很严重地伤害他,但是胡椒炮一定会弄瞎他的双眼,并让他更加发狂,失去控制,这对他自己和其他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西侧的树突然摇晃起来,麦西莫斯的头和肩膀渐渐出现;他晃动着脑袋,打着哈欠,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齿,浑身摇动着:“战斗还没结束吗?这些噪音是怎么回事?”
“你!”巴勒姆指着泰米艾尔,对这条巨大的“帝王铜”喊道:“控制住那条龙!”
和所有的“帝王铜”一样,麦西莫斯的视力不行,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为了能看清空旷地,他努力地伸长身子,以获得最佳的距离。他现在的体重已经是泰米艾尔的两倍,长度要长20英尺;他的翅膀,为了保持平衡而半张着,在前面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他身后的太阳把翅膀照得发出红光,血管透过半透明的皮肤突显出来。
靠近他们以后,他又收回头,瞥了一眼空旷地。“为什么他们要控制住你?”他感兴趣地问泰米艾尔。
“我不需要被控制!”泰米艾尔几乎要生气地吐唾沫了,翎颌颤抖着;更多的血从肩上流了下来,“那些人要把劳伦斯从我身边带走,我不会让他们那样做,永远也不会。”他又朝巴勒姆恶狠狠地补充道:“就算劳伦斯让我不要踩扁你,我也不会介意这样做。”
“天啊!”劳伦斯低沉而惊讶地说;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泰米艾尔担心的真实表现。但是泰米艾尔看到唯一的一次逮捕是一个叛国者被带走了,很快就当着那个人的龙的面被处死。这样的经历使泰米艾尔以及营地里年轻的龙被同情的痛苦击垮了好几天;所以现在他有多么恐慌都不足为奇了。
格兰比利用了麦西莫斯因为不知情而分神的片刻,迅速向泰米艾尔队员中的其他军官做了一个手势:弗瑞斯和伊凡斯跳起来跟上他,瑞格斯和他的枪手随后跟上,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列队保护在泰米艾尔的前面,举起了手枪和步枪。这只是虚张声势,他们的子弹早已经在战斗中用光了,但这丝毫没有减少其意义。劳伦斯沮丧地闭上了眼睛。通过这种直接的反抗,格兰比和所有人都将自己带入和他一样困苦的境地了;事实上已经完全有理由把这称为一次叛变了。
然而,面对他们的步枪,海军们并没有退缩,仍然匆忙地给炮上子弹,把一个大的胡椒球塞入一股小的块状物当中。“准备!”一个下士喊道。劳伦斯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命令泰米艾尔打掉炮,他们就会背上攻击士兵的罪名,况且这些士兵只是在执行任务罢了:即使在他自己的脑海里,这种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这几乎和站在那里看着泰米艾尔和自己的人受伤一样不可想象。
“你们这些人都在这里做什么呢?”凯因斯是一位龙医,被派来照顾泰米艾尔,这时刚好回到空旷地上来,两个助手抬着新的白绷带和缝合用的细丝线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他在海军惊讶的眼神中挤出一条路来,他那散发着汗味的头发和沾满了鲜血的衣服给了他特权通行证,他们都不打算阻挡他,于是,他从站在胡椒炮旁边的人手中夺过了点火用的火把。
他把火把扔到了地上,踩灭了它,四处看了一圈,无论是对巴勒姆和海军,还是对格兰比和其他人都非常生气。“他刚从战场上回来;你们都失去理智了吗?你们不能这样刺激刚刚结束战斗的龙,”他又指着麦西莫斯补充道,“半分钟后,我们会去看望营地里的其他人,但不包括那边那个好管闲事的大家伙。”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龙把头伸到了树冠上面,努力地伸长脖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断被折断的树枝产生了巨大的噪音;当尴尬的麦西莫斯落下来,重新以臀部撑地坐下来时,脚下的地抖动了一下,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巴勒姆不安地看着周围好奇的观众:一般来说,龙在战斗后会直接进食,因此他们中的许多嘴上还滴着血,当他们咀嚼时,还可以听到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凯因斯没有给他恢复过来的时间。“出去,立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在这么吵闹的地方我没法做手术,至于你--”他厉声对劳伦斯说,“立刻躺下;我命令你直接被带到外科医生那里;只有上帝知道你在对那条腿做什么,还站着呢!去拿担架的贝利斯沃尔斯在哪儿?”
巴勒姆被这种状况惊呆了,犹豫着。“劳伦斯已经被逮捕了,我打算把你们这些反叛的家伙也全都关到铁笼子里去。”他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威胁,但只是换来凯因斯推搡着将他的身子转过去。
“你可以明天早上逮捕他,这样已经检查过他的腿,也检查过他的龙了。在所有流氓的、违背上帝的行为中,对受伤的人和动物大吼大叫是……”他把拳头在巴勒姆的面前挥了挥;由于他手里握着手术用的10英寸长的挟钩,看起来像是在恐吓,而且他的论点在道德上的力量是巨大的:巴勒姆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海军们感激地把这当作一个信号,开始把炮拖离空旷地,而巴勒姆因为受到空军阻挠,又被海军抛弃,被迫离开了。
赢得的延缓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外科医生对劳伦斯的腿很挠头;骨头没有断,但是对它进行粗略的触诊时,却引起了剧烈的疼痛,除了几乎遍布全身的淤血的擦伤外,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劳伦斯的头也疼得厉害,但除了给他一些鸦片酒之外,医生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劳伦斯拒绝喝这种酒。医生命令他不要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腿上:这样的建议实际上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无法站起来了,疼痛使他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泰米艾尔非常幸运,只受了一点点皮外伤,已经缝合了。劳伦斯不顾他的激动,耐心地劝他多少吃点东西。到了早上,泰米艾尔很明显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没有任何因受伤而发烧的迹象,没有理由再拖延时间了;兰顿将军正式传唤了劳伦斯,命令他到营地司令部报告。“如果你明天早晨还不回来的话,我就去找你。”他发誓,谁都没办法劝阻他。他不得不坐在扶手椅中被抬过去,留下了不安、不听话的泰米艾尔。事实上,劳伦斯也无法让自己安心:他极有可能会被捕,如果不是兰顿竭尽全力去劝说,在多重的进攻之下,军事法庭完全有可能将他判处死刑。一般情况下,飞行员除非直接叛变,否则是不能被绞死的。但是巴勒姆一定会将他带到海军军官面前,他们会更加严厉,因为保证龙的服役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根据中国人的要求,英国已经不能让泰米艾尔再成为一条作战龙了。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种从容自在的状况,更糟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殃及了手下人;格兰比必须对自己的挑衅行为负责,其他的上尉:伊凡斯、弗瑞斯和瑞格斯也是如此;很有可能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解除服役:这对于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的飞行员来说,这是相当可怕的命运。那些还没有晋升到上尉的人一般不会被解散,会安排在繁殖基地或者营地中工作,还有可能留在他们原来的社会中。
虽然夜里他的腿有所好转,但当尝试着登上司令部前面的台阶时,他仍然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虽然这只是一小段路。疼痛越来越剧烈,令人越来越眩晕,走进办公室之前,他不得不停下来稳住呼吸。
“天啊!我以为外科医生已经让你走了。倒下去之前,你快坐下;拿着这个。”兰顿不顾巴勒姆不耐烦的怒视,把一杯白兰地放在劳伦斯的手中。
“谢谢您,先生;您没有错,医生已经同意了,”劳伦斯说,但他只是出于礼貌喝了一小口;他的头脑中已经够混乱的了。
“够了!他来这儿不是为了接受照顾的,”巴勒姆说,“我平生还没有见过这样令人无法容忍的行为,而且还是一位军官--天啊,劳伦斯,我并不喜欢把人绞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这是很好的解脱。但是兰顿对我发誓,绞死你的话,你的龙会失去控制;尽管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对于这种倨傲的态度,兰顿一直紧闭着嘴唇;劳伦斯可以想象得到,要让巴勒姆明白这一点需要花费多少令人羞辱的时间。尽管兰顿是将军,而且刚刚从一次重大的胜利中归来,即使这样,对于大一点的圈子来说仍然不算什么;巴勒姆可以冒犯他却不需要受惩罚,在海军中的每一个将军都有足够的政治影响或有足够多的朋友,这些都要求对他们更加尊重。
“你将被解职,这一点无可争辩,”巴勒姆接着说道:“但那个动物必须返回中国,为此,很遗憾,我们需要你的合作。想办法劝劝他,我们会把问题放在那儿;如果再出现任何反叛,如果不绞死你,那我就该死;当然,我也会射杀那只动物,那些中国人也同样该死。”
听到最后这句话,劳伦斯不顾自己的伤痛,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兰顿按住了他的肩膀,使劲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生,您太过分了,”兰顿说,“我们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射杀一条龙,现在也不打算这样做;那样的话,我会亲手发动兵变。”
巴勒姆板着脸,低声嘟囔着一些缺乏纪律性的话,这对于他来说是不明智的。听到这样的话,劳伦斯觉得是一件好事,因为劳伦斯清楚地知道,97年的海军大兵变时,巴勒姆当时也在军中,那一次一半以上的舰队都起义了。“好吧,我们期待着事情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在斯匹特海德港上有一条运输船“忠诚”号;她在一周之内就可以做好准备。那么我们怎么做才能够让这只动物登上船呢?他太倔犟了。”
劳伦斯无法回答;一周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一度,他甚至疯狂地准许自己考虑从这里逃走。泰米艾尔可以很容易地从多佛飞到欧洲大陆上去,而在德意志联邦中有一片树林,直到现在仍然有野生龙在那里生活;尽管只是一些很小的品种。
“这需要考虑一下,”兰顿说,“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先生,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处理得不对。现在这条龙被严重地刺激了,哄骗一条龙做他不想做的事可不是开玩笑。”
“不要再找借口了,兰顿,够了!”巴勒姆刚开始说话,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当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伙子打开门时,他们都非常惊讶,他只是说着“先生,先生……”,就匆忙地让出路来:中国士兵看起来好像要直接从他身上踩过去,为永瑆走进房间清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