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米艾尔向劳伦斯保证他不介意,因此计划就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劳伦斯总要花一部分时间去量他脖子的尺寸,还有麦西莫斯的尺寸,他觉着“帝王铜”现在的大小应该非常接近泰米艾尔将来可能会达到的尺寸。他假装是为了给泰米艾尔做龙鞍,想要给他一个礼物作为惊喜,让这个礼物赶走最近一直徘徊在他心中的苦恼,揭开阻碍他保持高昂精神的覆盖物。
瑞肯饶有兴趣地看着可能有的各种样式的饰物蓝图。现在,两个人已经养成了晚上一起下棋、吃饭时坐在一起的固定习惯。到目前为止,劳伦斯很少和其他飞行员交谈,他觉得有点遗憾,但当他没有接到任何形式的邀请,自己感到还舒服时,没有什么动力推着他去改变现状。很清楚,和他一样,可能是由于优雅的行为举止,瑞肯也被抛出了飞行员的日常生活,但如果两人因为相同的原因被排除在外的话,至少他们可以从与彼此的相处中得到快乐的补偿。
他和波克雷在早饭和每天训练时见面,他不断地发现这个上校是一位机敏的空军战术家,但在正餐或聚会时,波克雷始终保持着沉默。劳伦斯不太确定应该把这个人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还是只要成为泛泛之交就好,因此他只和波克雷进行礼貌的交流,讨论一些技术的话题。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认识了几天,但更好地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性格,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
再次遇到哈考特上校时,他逼自己正确地称呼她,但看上去,她与他相处时有点害羞。他几乎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尽管泰米艾尔不久就和她的莉莉一起飞行了。然而,一天早上,当他到餐厅吃早饭时,她就坐在桌子旁,于是他就尽量自然地和她交谈起来。他问她的龙为什么叫做莉莉,听起来好像是沃雷的昵称。她的脸马上红起来,生硬地说:“我喜欢这个名字,那你为什么给他起名‘泰米艾尔’?”
“说句实话,我不知道给龙起名的正确方法,在当时也找不到什么方法,”劳伦斯说,他感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之前没有人谈论过泰米艾尔不寻常的名字,只有现在,她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任务,他想自己可能戳到了她的痛处。“我是根据船名给他起的名字,我们俘虏了的第一艘法国船只‘泰米艾尔号’,这艘船现在正在服役,是一艘有98支枪的三帆甲板船,我们目前最好的一艘战舰。”
说出起名的原因后,她看上去轻松多了,说话也更加直率了。“噢,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介意向你承认,这个名字和我的名字几乎一样。最初,大家认为莉莉还有至少五年才能孵化出来,因此我没有考虑过名字的问题。当蛋壳变硬时,他们半夜把我从爱丁堡的隐蔽训练营地叫醒,扔到了一条‘温彻斯特’龙上,迅速地赶了过来。蛋壳裂开时,我差一点没有走到浴室里。她请我给她起名字时,我仍然在打着哈欠,我想不起什么别的名字。”
“这是一个迷人的名字,非常适合她,凯瑟琳,”瑞肯来到桌子旁说,“早上好,劳伦斯,你看报纸了吗?皮尔伯爵最终决定把女儿嫁出去了,伏罗德一定是经济上出现困难了,”由于在这段闲话中提到的人,哈考特一点儿也不知道,因此她被抛到了话题以外。劳伦斯尽力去改变话题,却发现她借口从桌子旁走开了,因此,他失去了一个和她进一步熟悉的机会。
在旅行前剩下的几天时间里,训练仍然集中在检验泰米艾尔的飞行能力上,看怎样才能让他和麦西莫斯达到最佳的配合,以莉莉为中心排成新的阵型。塞勒瑞塔斯让他们围着训练峡谷绕了无数圈,有时让他们把拍打翅膀的速度放到最慢,有时让他们以最高速度飞行,但两条龙总是要保持在一条直线上。一个难忘的早上几乎就是这么不停地上下翻飞,到后面时,劳伦斯发现自己有点晕眩,脸色潮红。就连结实的波克雷在飞完最后一圈,从麦西莫斯背上爬下来时,也在不停地喘着粗气,劳伦斯则双腿无力,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麦西莫斯焦虑地在波克雷的上面盘旋着,忧伤地低吟着。“不要抱怨了,麦西莫斯,没有什么比像你这么大个子的动物还像母鸡一样唠唠叨叨更可笑的了,”当波克雷坐在了仆人匆忙为他拿过的椅子上时,说,“啊,谢谢,”说完,他拿起劳伦斯递给他的一杯白兰地,吸了一口,而劳伦斯则松开了自己的领带。
“不好意思让你们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当波克雷不再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时,塞勒瑞塔斯说,“通常这些实践应该进行大约半个月时间,也许我太急于求成了。”
“胡说,我很快就会好了,”波克雷立刻说,“我非常清楚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塞勒瑞塔斯,为了我,不要阻止我们。”
“劳伦斯,为什么情况那么紧急?”吃完晚饭后,他们又回到了场院的墙外读书时,泰米艾尔问,“马上就要有一场大的战争吗?战争需要我们吗?”
劳伦斯把书合上,把手指放在了看到的那一页上。“不,很遗憾让你失望了,但我们的技艺太生疏了,不会直接选上参加重要的行动。不过,如果没有驻扎在英国的‘长翅’阵型帮助的话,很有可能纳尔逊上将无法摧毁法国舰队。我们的职责是去替代他们的位置,这样他们就可以参加战斗了。那确实是一场大的战斗,尽管我们不是直接参与,但我保证我们决不是不重要的。”
“不,当然没有,尽管听起来不太让人振奋,”泰米艾尔说,“但可能法国人将袭击我们,然后我们会不得不战斗?”听上去他渴望战斗超过任何别的东西。
“我们希望不会,”劳伦斯说,“如果纳尔逊摧毁了法国舰队,就会使波拿巴失去带领军队穿越海峡的可能性。尽管听说他有大约1000艘船运输他的士兵,但那只是运输船而已,如果他们想不用空军的保护就穿过海峡的话,我们的海军就会把他们击沉。”
泰米艾尔叹息着,把头埋到了前腿里说:“噢。”
劳伦斯笑了笑,抚摸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是多么好战啊!”他幽默地说,“不要担心,我向你保证训练结束后,我们会看到足够多的战斗。首先,在英吉利海峡上有许多冲突,其次我们可能被派去支援海军,或者可能被派去独立地袭击法国舰队。”这些话让泰米艾尔大为振奋,他又把恢复了的好心情转移到了书中。
星期五,他们仍然进行耐力训练,试验两条龙能在高空停留多长时间。阵型中速度最慢的是两条“黄色收割机”龙,泰米艾尔和麦西莫斯不得不降低速度来配合这项试验。他们在训练峡谷上空绕了无数圈,在他们上空,阵型中的其他龙也在塞勒瑞塔斯的监督下进行训练。
雨不停地下着,所有的景色都掩藏在了雨雾中,天空中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天气使得这项工作变得更加冗长乏味了。泰米艾尔经常回过头来,略带悲哀地询问他已经飞了多久了,劳伦斯总是不得不告诉他,距离上次询问只过去一刻钟。至少劳伦斯还能看到他们的阵型在不停地旋转俯冲,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龙身上明亮的颜色,可怜的泰米艾尔为了保持最好的飞行姿态,不得不把脑袋伸直放平,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麦西莫斯的速度慢了下来,巨大翅膀的拍打速度也变慢,头也耷拉下来了。波克雷把他带了回来,泰米艾尔仍然留在那里转圈。阵型中的其他龙也都向下飞去,在场院里着陆了。劳伦斯看到所有的龙都尊敬地把头前倾,向麦西莫斯点头致意。由于距离很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很明显,他们趁上校们乱转时,在轻松地交谈着。塞勒瑞塔斯把他们召集起来,对今天各自的表现进行了点评。泰米艾尔看着他们,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有说。劳伦斯向前探过身,抚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心中暗暗发誓,即使是花掉一半的资产,他也要把爱丁堡最精美的珠宝给泰米艾尔带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和瑞肯出发前,劳伦斯走出场院向泰米艾尔告别。走出大厅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一名小地勤人员正在给利维塔斯安装装备,瑞肯坐在他的前面看报纸,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安装过程。“您好,劳伦斯,”小龙高兴地问候他,“看,这是我的上校,他来了!我们今天要飞往爱丁堡。”
“你和他交谈过吗?”瑞肯向上看了一眼,对劳伦斯说,“我想你没有夸张,你确实喜欢和龙交流。我希望你不会厌倦。你今天将带我和劳伦斯一起飞,你必须努力向他展示你的速度,”他对利维塔斯说。
“噢,我会的,我发誓,”利维塔斯立刻兴奋地点着脑袋说。
劳伦斯礼貌地回答后,快速地走到泰米艾尔旁边,以便掩饰自己的混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在这趟旅行中,他没有办法去逃避这场羞辱了,他感觉自己几乎快病倒了。在过去的几天里,他看到了许多利维塔斯不快乐和被忽视的证据:这条小龙非常渴望见到不来看自己的骑士,如果他或他的鞍具得到了更多的简单擦拭的话,那是因为劳伦斯鼓励学员去照看他,让郝林继续清理他的鞍具。当劳伦斯发现瑞肯应该为这些忽视负责时,他感到苦涩和失望。当看到利维塔斯为了最少的冷漠关注而表现得这样卑屈和感激时,他的心里涌起一丝痛楚。
通过对龙的忽视可以感觉到,瑞肯对龙的评论代表了他高傲而轻蔑的个性,这在飞行员中相当奇怪,并且非常令人不快。原来,他和其他军官之间的隔阂,远远不是因为他高雅的品味。每一个飞行员在自我介绍时总是把龙的名字挂在嘴边,只有瑞肯认为家族的名字更为重要,这让劳伦斯直到此时才发现利维塔斯原来是他的龙,现在,他发现自己在最没有防备的方式中,与一个他永远不能尊敬的人交朋友。
他拍了拍泰米艾尔,给了他一些安慰,实际上也是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出什么事了吗,劳伦斯?”泰米艾尔充满关切地温柔地嗅了嗅他,“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没事,我相当好,我向你保证,”他尽量用正常的口气说,“你确定不介意我离开吗?”他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道。
“不介意,你晚上就会回来,是不是?”泰米艾尔问道,“现在我们已经读完了《邓肯》,我希望你能给我多读一些关于数学的书,在海上航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你仅通过时间和一些方程式就能够判断出你的位置,这个问题你解释得非常有趣。”
劳伦斯非常高兴自己在被迫学习三角法基础后,脑袋里还记着一些数学知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尽量让声音中不带一点悲伤地说,“但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读一些关于中国龙的书?”
“噢,是的,那也特别棒,我们可以下一次读它,”泰米艾尔说,“确实,有这么多各个方面的书真是太好了!”
如果这能给泰米艾尔一些可以思考的东西,让他摆脱悲伤的话,劳伦斯准备捡起他的拉丁文,用鼻音为他读《数学基本原理》的原文,因此,他只能暗暗叹息了。“很好,我让地勤人员照顾你,他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