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愿意和她交谈,尽管很难不问一些问题,但他不能老是和瑞肯交流。他的内心在思考着,想到每一条服役的“长翅”龙都要有一个女人做上校,真是太令人吃惊了。看了看她瘦小的身躯,他怀疑她能否撑起这项工作。经过一天的飞行后,他自己都会感到身体像被敲碎一样,劳累疲倦,尽管合适的龙鞍会减少这种压力,但他仍然很难相信一个女人能够忍受住这样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这样问她看上去很残酷,但当然不能把“长翅”龙留着不用,他们可能是最致命的英国龙,可以与“帝王铜”相媲美。没有他们的话,英国的空军防卫将会变得非常脆弱。
由于心中充满了好奇,也由于瑞肯礼貌的谈吐,他的第一顿正餐就这样快乐地过去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比他所期待得要好得多。尽管整顿饭哈考特上校和波克雷上校都没有说话,但他仍然备受鼓舞地站了起来。这时,瑞肯向他转过身,说:“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安排的话,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到军官俱乐部下一会儿国际象棋吗?我几乎没有机会下棋,我保证,自从你提到你下棋,我一直渴望有机会和你下一次。”
“谢谢你的邀请,我非常乐意,”劳伦斯说,“但现在我必须得离开了,我要去看看泰米艾尔,我已经答应他给他读书了。”
“给他读书?”瑞肯说,他那被逗乐的表情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奇,“你的努力真是令人欣佩,对一个新骑士来说,这是自然的。我知道在上校里面,有几个人习惯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和他们的动物在一起,我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认为这样做是必需的,或者认为牺牲与人类相处的乐趣是承担这样一项责任所必需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向你保证我是被放错了地方,”劳伦斯说,“就我而言,我不渴望有比和泰米艾尔在一起更好的交际,就是由于我对他的情感原因,我们才来到这里。但如果你不训练的话,我非常高兴今天晚上晚一点的时候和你一起下棋。”
“我很高兴听到这些,”瑞肯说,“至于我,不,当然不训练,我只是过来送信,不需要进行学生的训练课程。尽管有点羞愧,但我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在午饭前不久,你才能够在楼下找到我,但另一方面,我很高兴地期待着今天晚上和你的会面。”
分手后,劳伦斯打算去找泰米艾尔。走出来后,他愉快地发现三个军官学校学生正在餐厅门口等着他: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还有其他两个孩子,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一把干净的白色抹布。“噢,先生,”男孩看到劳伦斯走出来,马上跳过来说,“你需要为泰米艾尔多弄点亚麻布吧?”他渴望地问道,“我们想你可能需要,于是就拿过来一些,我们看到他正在吃东西。”
“过来,罗兰,你怎么在那边晃来晃去?”托雷拿着一大摞盘子从餐厅出来,看到学生们在和劳伦斯搭话,就停了下来,“你知道,最好不要纠缠一名上校。”
“我没有,是吗?”男孩满怀希望地望着劳伦斯,说,“我只是想,或者我们能够帮上点忙。毕竟,他个头非常大,摩根、戴尔和我都有竖钩,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锁上它。”他期待地说,并向他展示了一个奇怪的工具,劳伦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腰上紧紧地缠着一条厚厚的皮带,带子两头被一个锁链样的东西缠在一起,第一眼看上去这个锁链好像是用钢铁制成的。靠近检查时,劳伦斯看到这个东西可以折叠,因此打开链环就可以钩在别的东西上。
把竖钩弄直后,“泰米艾尔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的鞍具,我想你们可能没法把皮带锁上,不过,”劳伦斯说,看到孩子们沮丧的表情,他暗暗地笑了笑,补充道,“过来吧,我们去看看能做点什么,谢谢你,托雷,”他向仆人点头说,“我能处理好。”
看到相互的交流,托雷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笑容:“你是对的。”说完,他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去了。
“罗兰,是吗?”当劳伦斯和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的三个孩子向场院走时,他问那个男孩。
“是的,先生,艾米丽·罗兰学员,乐意为您效劳,”然后,她快乐地转向同伴,没有注意到劳伦斯吃惊地表情,继续补充道,“这是安德鲁·摩根和彼德·戴尔,今年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三年。”
“是的,确实是,我们都很愿意为您效劳,”摩根说。戴尔比其他两个孩子小,圆圆的大眼睛,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很好,”劳伦斯应付道,他偷偷地向下看了看那个女孩,她和其他两个男孩一样,都剪成了碗状的发型,身体结实健壮,声音并不比其他两个人尖:劳伦斯认错了她的性别也很正常。现在他想了想这件事情,感觉非常有意义。空军自然需要训练一些女孩子,当“长翅”龙孵化出来时,需要她们加入其中,就像哈考特上校本人可能就是这种训练的产物。但是他不禁怀疑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女儿在年幼时就送过来参加这种严酷的训练。
他们走进场院,发现里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巨大的翅膀挥动声和龙的吼叫声。即使不是所有的龙,至少大多数龙刚从饲养场回来,他们的队员们正忙着清理龙鞍。尽管听了瑞肯的话,但劳伦斯看到几乎每一条龙的上校都站在他们的龙身边抚摸龙或和他说话,这证明 了龙和他们的骑士在自由的时间里,也都待在一起,而不是像瑞肯说的那样。
他没有马上看到泰米艾尔,在繁忙的场院里找了半天,才看到泰米艾尔在外墙的外面,可能是想逃避场院里的繁忙和嘈杂。找他之前,劳伦斯把学员们带到了利维塔斯身旁:这个小龙正独自蜷缩在场院墙里面,看着其他的龙和他们的上校。利维塔斯仍然戴着鞍具,但看上去好像比前天好多了,皮革可能被油擦过,显得更加柔顺,连接皮带的金属链环也被打磨得光闪闪的。
劳伦斯猜想这些链环可能就是挂竖钩的地方。尽管利维塔斯比泰米艾尔个头小,但仍然是一个大动物,劳伦斯想他能够轻易地承担起三个学员的重量,进行短暂的飞行。这条龙非常渴望,也非常高兴自己得到了关注,当劳伦斯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噢,是的,我可以轻松把你们都带起来,”他看着三个学员说,学员们也非常渴望地回望着他,像松鼠一样敏捷地爬了上去,每个人都把竖扣扣在了两个分离的链环上,动作看上去非常娴熟。
劳伦斯拉了拉每条皮带,看上去都很安全,“很好,利维塔斯,把他们三个带到岸边,一会儿,我和泰米艾尔与你在那里见面,”他拍了拍龙的身体说。
把他们送走后,劳伦斯穿过龙群,迂回到了大门外。他了停下来,清楚地看到了泰米艾尔:他看上去有点奇怪,精神消沉,与今天训练完后的高兴情绪完全不同,劳伦斯匆忙走到他身边。“你感觉不舒服吗?”劳伦斯检查了他的爪子问,但泰米艾尔身上都是食物留下的斑斑血迹和一片凌乱,看上去他吃得很好,“你吃了什么不想吃的东西吗?”
“不,我很好,”泰米艾尔说,“只是――劳伦斯,我是一条正常的龙,是吗?”
劳伦斯盯着他,泰米艾尔的嗓音里不确定的信号以前从来没有,完全是新的。“你和世界上的龙一样正常,究竟是什么让你问这个问题?有人说什么对你不友善的话了吗?”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劳伦斯的内心涌起一股怒火。飞行员可能歧视他,随心所欲地说他们想说的话,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泰米艾尔说这样的话。
“噢,不,”泰米艾尔说,但这让劳伦斯更加怀疑了,“没有人不友善,但当我们吃饭时,他们总是注意我,我看上去和其他的龙不太像。他们的颜色比我鲜亮,翅膀上没有那么多关节,而且他们的脊柱在背上高耸,而我的脊柱却是平的,我的脚上的爪子也比别的龙多,”他一边列举着这些区别,一边检查着自己,“因此他们都有点古怪地看着我,但是没有不友善,我想这是因为我是一条中国龙吧?”
“是的,确实如此,你必须记住,中国人被认为是世界上经验最丰富的驯龙人,”劳伦斯坚定地说,“如果有什么的话,应该是其他龙把你看作他们的理想,而不是相反,我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只要记住今天早上塞勒瑞塔斯如何夸奖你的飞行技巧就好了。”
“但是我不能喷火,也不能吐毒液,”泰米艾尔仍然表情沮丧地坐在那里说,“我没有麦西莫斯的个头大。”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他和莉莉先去猎食,他们吃完后,我们其他龙才允许一起去猎食。”
劳伦斯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龙也有一套等级体系。“亲爱的,在英国从来没有你这样品种的龙,因此你的优势地位还没有建立起来,”他尽量找一些能够安慰泰米艾尔的解释,“而且可能还与他们的上校的级别有关,因为你必须记住,在这里,我并不比任何其他上校地位高。”
“这真是太愚蠢了,你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年纪大,有着更丰富的战斗经验,”泰米艾尔说,他一想到对劳伦斯的轻视,感到十分愤慨,不高兴的情绪也减少了一些,“你打过胜仗,他们大部分只是在接受训练。”
“是的,但那是在海上,在空中,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劳伦斯说,“但这确实是一个事实,地位先后和军衔高低并不能完全见证聪明智慧和良好的品质,所以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我相信在这里服役一年或两年后,你就会为你的付出得到相应的回报。但是现在,你吃饱了吗?如果没有吃饱,我们现在就去饲养场。”
“噢,不,我已经吃够了,”泰米艾尔说,“我能够追上我想吃的东西,其他龙一点也没有挡我的路。”
他又陷入了沉默,仍然有点消沉。劳伦斯说:“来,我们必须去给你洗澡了。”
一听这个,泰米艾尔马上来了精神,之后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都在湖里和利维塔斯一起戏水,然后学员们帮他们擦洗干净,他又精神焕发了。当他们一起回到场院读书时,他高兴地蜷缩在劳伦斯身旁温暖的石头上,很明显比刚才快乐多了。但是劳伦斯仍然注意到泰米艾尔更加频繁地看那条镶珍珠的金项链,不时用趾尖抚摸一下,他开始意识到这是一种渴望,他尽量充满情感地读书,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前腿。
晚点的时候,他走进了军官俱乐部,仍然皱着眉头在考虑这件事。走进俱乐部时,繁忙已经停歇下来,比起别的时间来,这里少了许多嘈杂。格兰比正站在门附近的钢琴旁,劳伦斯走近时,他把手放到前额上,敬了个礼,说道:“先生。”
这是一种奇怪的傲慢方式,让人无法申诉,劳伦斯选择了真诚地回应他,礼貌地说:“格兰比先生,”然后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用匆忙但还算合理的步速走了进去。瑞肯正坐在房间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小桌子旁看报纸,劳伦斯和他打了个招呼,瑞肯从架了上取下了棋盘,两个人便开始下棋。
交谈的嗡嗡声再次响了起来,在下棋的过程中,劳伦斯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房间。现在,他睁大了眼睛,能够看到人群中散布着一些女性军官,看来部队并不制止她们参加这种一般的交际。她们之间的交谈尽管看上去很和善,但并不完全优雅,房间中一片嘈杂声,还伴随着被打断的混乱声。
不过,整个房间中都是和善友好的气氛,他不禁从心底里拒绝这种感觉,他们的优越性和自己的心情,都让他感觉到不太适合参与进来,这除了让他感觉到孤独外,无法给他任何东西。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种想法,一个海军上校不得不习惯于孤独,根本不可能存在像他和泰米艾尔之间的友谊。现在,他可能还可以期待着瑞肯的陪伴,于是他把注意力又转移到棋盘上,不再去看其他人。
瑞肯并不是技艺不高超,但可能已经久不练习了,这项游戏也不是劳伦斯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因此他们的水平看上去旗鼓相当。下棋时,劳伦斯向瑞肯提到了他对于泰米艾尔的想法,瑞肯同情地听着。“这确实不体面,空军不应该给他们排出优劣先后,但我必须劝告你对他采取一些补救措施,”瑞肯说,“他们在野外用这种方式表现,越致命的种群越要求首先捕猎,弱一点的就要让出来。他肯定是想在其他种类的龙里面证明自己,以获得更多的尊重。”
“你的意思是给他提供一些挑战的机会吗?但这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劳伦斯说,他对于这个非常的想法非常吃惊。他曾经在古老的离奇故事中听说过野生龙内部的相互争斗,在这样的决斗中杀死别的龙,“难道为了这样小小的目的,允许在这么稀有的动物中进行战斗?”
“几乎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战斗,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能力,我向你发誓,一旦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很确信时,他将不会再容忍,也不会再遭遇任何大的反抗。”瑞肯说。
劳伦斯对此并没有太大信心,他确信泰米艾尔并不是缺乏勇气去取得优势地位,而是因为更为微妙的敏感性,让他不开心地感觉到自己没有得到其他龙的认可。“我仍愿意找一些方法去安慰他,”劳伦斯悲伤地说,他可以预见到,从今以后,所有的捕食都会成为泰米艾尔新的不快乐的源泉,然而这无法避免,如果在不同时间喂食的话,这只能让他感觉更加脱离龙群。
“噢,给他个小小的饰物,他就会平静下来,”瑞肯说,“非常令人吃惊,它是怎么让他们恢复精神的。每当我的龙心情郁闷时,我都会给他一个小玩意儿,他总是能够马上快乐起来,就好像一个喜怒无常的情妇。”
劳伦斯不禁为这种荒谬的玩笑式的对比笑起来。“我打算给它弄一个项圈,”他更加严肃地说,“就像塞勒瑞塔斯戴的那种,我相信他肯定会高兴的,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地方能够做这个东西。”
“无论如何,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补救方法,送信时,我会定期到爱丁堡,那里有几个出色的珠宝商,有一些专门为龙准备的现成的项圈,因为在北方的飞行距离内,还有许多其他的秘密训练营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高兴带你去那里,”瑞肯说,“这周六我会进行一次飞行,如果早上离开的话,我们可以轻松地在晚饭时返回来。”
“谢谢你,非常感激,”劳伦斯又惊又喜地说,“我会向塞勒瑞塔斯请假前往。”
第二天早上,听到这个请求后,塞勒瑞塔斯皱着眉头,勉强地看了看劳伦斯。“你想和瑞肯上校一起去?嗯,这将是你自由时光的最后一天,因为泰米艾尔训练飞行的每时每刻,你都必须待在这里。”
对于这件事,塞勒瑞塔斯看上去情绪有点激动,劳伦斯对他的强烈反应感到很吃惊。“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故意逃避,”他吃惊地怀疑是不是这个训练主管认为他故意逃避职责,“确实,我没有想别的,我非常清楚在训练的紧急时刻需要怎么做,如果我的缺席会导致任何困难的话,请你马上拒绝这个请求,不要有什么犹豫。”
不论最初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塞勒瑞塔斯平息了口气。“恰巧地勤人员需要一天时间为泰米艾尔安装新的装备,那就到那时准备吧,”他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我想我们可以给你时间,只要泰米艾尔不介意你不在场时安装鞍具,你就可以进行最后的短程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