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饮眉头一挑,问道:“之后如何了?”田氏叹了口气道:“从那以后,这女娃儿的母亲就变得疯疯癫癫,终日痴痴傻傻的,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日要半夜在村中嚎啕大哭。”她这话说完,门外哭声又隐约传来。
田氏听了,叹道:“造孽啊!”易子饮沉吟片刻道:“我瞧瞧去!”田氏一怔,惊道:“不可啊!谷小哥,郑家女人疯了以后,只要有人离她近了,她都要挥拳打人的。”易子饮此时已走到门口,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他衣袂一摇,人已出了院子。
田氏惊慌,赶忙追出来瞧。却不料易子饮速度太快,此时已到那疯疯癫癫的郑氏身前。郑氏忽然有人到来,想也不想挥拳便打。易子饮瞧她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臭烘烘脏兮兮,不由得心中一黯,竟没有去躲郑氏的拳头。
只听“嘭”的一声,郑氏的拳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易子饮胸口之上。易子饮纹丝不动,胸口真元一转,立时产生强大吸力。郑氏虽然痴痴傻傻,但也懂得分辨厉害。她见拔不出拳头,陡然怪叫一声,蓦地另一只手从破烂的袖口中伸出,手中赫然拿着一截寒光闪烁的锥子,猛地朝易子饮眼睛刺去。
易子饮长叹一声,手指在锥子上一点,那锥子立时化为细细碎屑,随风扬散。郑氏还来不及惊慌,易子饮出手如风,陡然捉住郑氏手腕,他真元一收一吐,郑氏只觉一股热流涌过心间,竟是说不出的舒坦痛快。蓦然间,她咳出三口黑血,喃喃道:“我这是在哪?”
田氏瞧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赶忙奔到郑氏身边道:“郑家妹子,你醒啦?”郑氏一怔,瞧瞧自己身上破烂衣衫,喃喃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田氏长叹一声,却不回答。郑氏默然半晌,颤声道:“当家的……当家的死了是不是?”
田氏眼眶热泪晶莹,她别过头去,用手将泪水抹掉。郑氏这才想起当年幕幕,忽然“呀”的一声昏死过去。田氏一惊,叫道:“郑家妹子你怎么了?”易子饮神色凝重,将手指搭在郑氏手腕,他只觉郑氏脉象虚弱且驳杂,号到此处,易子饮不由得叹道:“她病入膏肓啦!”
田氏惊道:“怎么会?她不是才刚刚恢复神智?”易子饮摇头叹道:“是我错了。”田氏迷茫道:“你错什么了?”易子饮叹道:“这郑氏病入膏肓,全赖心智不键浑浑噩噩才能拖到今日不死,可现在她突然记起经年往事,一下急痛攻心。这下可是神仙难救了……”
田氏“啊”了一声,泣道:“郑家妹子真是可怜。”易子饮默然许久,忽听不远处发出一声响动,登时叫道:“是谁?”他话音传去,只瞧从黑暗处走出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小脸花黑,骨瘦如柴。田氏见了,忍不住低呼道:“丢丢!”
易子饮一怔,登时醒悟道:“这就是她的女儿么?”田氏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她都长这么大啦!”易子饮心中不忍,伸手将小女孩拉过道:“你是追着妈妈来的么?”小女孩点点头道:“妈妈不在家,我怕。”易子饮闻言鼻子一酸,叹道:“好孩子,你妈妈就在这里。”小女孩“嗯”了一声,直直瞧着郑氏。
此时,郑氏正好幽幽转醒。她“噫”了一声,睁开双眼瞧着衣衫破烂的小女孩,蓦地心中如明镜一般,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就如画布一般,竟是无比清晰。易子饮瞧她双眼迷离,已猜到郑氏不久于人世,他俯下身低低道:“郑大嫂,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郑氏心中明白,吃力的拉过小女孩道:“希望先生能待我照看好她。”田氏闻言一惊,接口道:“郑家妹子!以前是我们对不住你,丢丢以后由我来抚养就是!”郑氏无言摇了摇头,盯着易子饮道:“你可否答应?”
易子饮沉默半晌,点头道:“她从此以后跟在我的身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叫她受欺负!”郑氏听闻,眼中光华一闪,摸着小女孩的脸庞道:“丢丢,是娘对不起你……”她话没说完,手已垂下。
可小女孩呆呆的瞧着郑氏,竟然一言不发。易子饮叹了口气,摸过女孩的头顶道:“你娘去啦!”小女孩点点头道:“娘死啦!我知道的。”田氏一怔,怒道:“你娘死了,你为何不哭?”小女孩摇头道:“我哭不出来。”
易子饮听后心中更酸,一把抱过小女孩道:“从此以后你就跟着叔叔,叔叔教你许多高强本领,好不好?”女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易子饮沉吟半晌,叹道:“走罢!咱们先将你娘葬了。”说着,易子饮一把抱起郑氏尸身,就要向村外走去。
谁知小女孩一把拽住易子饮衣袖,易子饮不由得奇道:“怎么?”那小女孩不言不语,却把易子饮向反方向拉。易子饮心中有感道:“你是要为我带路么?”小女孩无言点点头,拽着易子饮却更紧了。
易子饮长叹一声,跟着小女孩的指引在村中走了一阵,他只觉脚下之路越来越陡,竟是向山上走去。忽然,面前景色一转,在易子饮眼前出现了三座光秃秃的墓碑,小女孩面无表情的指着一座墓碑道:“这是爹爹的。”易子饮神色一黯,却见小女孩又指着另外一个道:“这是娘的。”
最后,她指了最小的一座墓碑道:“这是丢丢的。”易子饮心神巨震,话到嘴边却半点也讲不出来。蓦然间,他大袖一挥,郑氏坟墓豁然洞开,他长叹一口气,将郑氏缓缓放入其中,对小女孩道:“和你娘说再见罢!”
小女孩点点头,却抓起父亲坟墓上的一捧黄土倒入郑氏墓中。易子饮一怔,问道:“这是做什么?”小女孩道:“娘曾说过,这样就代表两人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