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饮默然之时,听韩霄又道:“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便诈病卧床。补天的人来了几次,见我躺在床上站不起来,也就算了。”易子饮想了想问道:“那既然补天组织接触师父,那不知方师伯与湛师伯又如何?”韩霄冷哼一声道:“湛言加入补天与否我虽不知,但方敬梓我却是百分百确信,他早已加入了补天。”
此事易子饮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但从韩霄口中听到,却又令是一番滋味。他默然半晌,问道:“方师伯的死会不会与补天组织有关?”韩霄摇头道:“我也不知,此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我实在没半分把握。”易子饮点点头,想起林劭之事,正自犹豫要不要同韩霄禀报。
忽听韩霄道:“今日我叫你来,是为两件事情。”易子饮闻言一怔问道:“哪两件事情?”韩霄道:“这其一么,我方才已同你说过,正是那补天组织的事。”易子饮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件事又是什么?”韩霄思索片刻,问道:“子饮,我观你身旁并无女子,是否这多年来你尚无妻子?”
易子饮苦涩一笑,将兰艾之事前前后后同韩霄说了。韩霄听后紧皱眉头,过了半晌才叹道:“这些年苦了你啦。”易子饮摇头道:“弟子早已想开,还请师父放心。”韩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该知道,逝者已矣而生者常在,晓月多年来对你痴心一片……”
易子饮一震,问道:“师父你想说什么?”韩霄长叹一声道:“子饮,我与你情同父子,你定然知道,晓月就是我与清妹的心头肉。她多年来为你不婚不嫁,我与清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你当年心灰意懒远走草原也就罢了,现在你既然想通了,回来了。何不就此娶了晓月?也算了去我与你师娘的一桩心事。”
易子饮默然片刻,噗通跪倒道:“师父,徒儿不孝,兰艾因徒儿而死。徒儿早就发过誓,终生绝不娶其他女子,还望师父成全。”韩霄听后,长叹一声道:“为师也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太过勉强,既然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易子饮闻言一喜道:“多谢师父!”
韩霄苦笑一声道:“只可惜我与清妹怕是没机会瞧见晓月嫁人的那一天了。”易子饮蹙眉道:“师父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与师娘定然长命百岁。”韩霄一时未答,望着幽蓝的天空道:“子饮,你说说这一战,咱们有多少胜机?”易子饮心头咯噔一声,强笑道:“师父问这个作甚?”韩霄叹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眼下肃州疲敝,龙万破兵将虽精,却及不上李玉箫一半多。咱们正道屡有争执,隔膜甚深。与魔教比起来,可说是差之千里。就算能练成伶舟少侠所给的二十八星宿大阵,咱们也是凶多吉少……”
易子饮嘴唇微张道:“师父……”韩霄摆摆手道:“不过自古正邪不两立,我韩霄虽没什么本事,这个道理也是懂得。不瞒你说,本次出来,我与清妹早做好准备,大不了就在此浴血一战,葬在这山水之间,也算不枉了。”
易子饮身躯一震,颤声道:“师父,你可别乱说。”韩霄微微一笑道:“为师性子你再了解不过,你认为我会乱说么?”易子饮心头极乱,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忽听韩霄叹了口气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与你师娘活的够久,这条性命拼出去也就罢了。只是晓月年纪尚浅,还来不及嫁人一尝为人母的快乐,她若就这么去了,为师实在难过。”
易子饮不觉间已泪流满面,连连道:“绝不会,绝不会。子饮就是拼上性命,也绝不会让师父师娘还有晓月受到半点伤害。”韩霄哈哈一笑,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慈祥,他摸着易子饮头顶道:“傻孩子,你现在的修为是你师父与师娘拍马难及,你这般身手,又怎能用在我们身上。这一战,你出力怕才是最多……”
易子饮抹去泪水,叫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会既保护你们周全,又上阵杀敌。”韩霄哈哈笑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啦,你师父师娘好歹也算是天青长辈,怎能让你护着?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到了战场上,你无论多难多累,都要保护好晓月,一定要护她周全。”
易子饮心中一热,叫道:“师父,我……”韩霄一瞪眼道:“答应我!”易子饮瞧着韩霄的双眼,竟是什么念头也提不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徒儿答应师父就是……”韩霄一听,登时转怒为喜道:“这才是我韩霄的好徒儿!”易子饮默然半晌,听韩霄又道:“你师娘傍晚就会赶到,她平日里想念你的紧,她来了之后,多与她说说话罢。”
易子饮黯然的点了点头,韩霄凝视他好久,这才叹道:“好了,你出去罢。”易子饮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过了好久他才艰难的站起向门外走去。正当他要出去的那一刻,听韩霄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莫要恨白天歌,他也是有苦衷罢了。”易子饮闻言一震,回头惊道:“师父!”
韩霄却将双眼闭上,叹道:“好啦,这次我真的累了,你出去罢。”易子饮怔怔瞧了韩霄一阵,这才悄悄将房门合上,走了出去。
此时,晴空万里无云,易子饮心头烦乱,纵身一跃,已到了城墙之上。他就地一坐,靠着墙头向远处眺望而去。只见远山层层峦峦,蜿蜒叠嶂。近远错落有致,好似一浪浪波涛,向前涌动而来。而阳光均匀洒去,将群山映照的云蒸霞蔚,好不壮观。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伶舟羽那日所讲,这大好河山,为何就非要战祸连连?累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天下间也不知还有多少师父象韩霄今日一般,竟似在向自己徒儿交代遗言……
想到此处,易子饮竟是从未有过的憎恨起战争,憎恨起李玉箫,憎恨起魔教来。他心中暗暗发誓,这战就算他拼尽全力,也绝不让身边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他思绪纷飞,不知觉间时辰一晃而过,转眼已至傍晚黄昏。残阳如血,微风拂面。不远处龙万破练兵声清晰传来,数万人齐声呼喝。正是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而风满楼。
又过半晌,易子饮这才想起韩霄先前交代林清傍晚到来,要自己去瞧瞧师娘。想到此处,易子饮心头一热,师娘那慈祥的面孔涌现在脑海当中。他计较一定,强打精神。跃下城墙,遂寻找林清去了。
照理说林清一到,不是同韩霄一处,便是在韩晓月那里。当下,易子饮便到二处找了一圈。发现韩霄房间空空,人并不在房里。而韩晓月自己一人惆怅望天,并未发现他的到来。易子饮此时最不想面对韩晓月,见她没瞧见自己,也就顺势走开。又找了半晌,发觉仍是没有林清踪迹。
他不由得心中奇怪,想着林清或许尚未到来,便欲回房等一阵再说。谁知刚走到屋外,便听见屋中有微微响动。易子饮修为奇高,立生警觉。他隔着窗户瞧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美丽少妇正坐在凳子上。
易子饮一瞧登时大喜,张口便叫道:“师娘!”林清闻言一震,易子饮已大步迈入。她瞧着易子饮容貌,忍不住奇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