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对视一眼,与伶舟羽一起手忙脚乱的便将易子饮抬进去了。宁玉若正要入内,忽听兰艾道:“你明明还喜欢子饮,为什么要嫁别人?”宁玉若一震,忽然道:“周公子待我极好,家学渊源,要比子饮强得多,我怎么不能嫁他?”默然冷笑道:“你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说?只怕你自己也不信罢!”宁玉若默然半晌,这才轻轻道:“兰艾姑娘,两年前在草原见你时,便知你也同我一般,爱极了子饮。我宁玉若福薄……不能陪在他身边……还望你……还望你能好好对他……莫要如我一般,伤透了他的心。”
兰艾冷笑一声道:“我自然知道,我可不同于你,我喜欢的东西,是谁也夺不走的。”宁玉若身子一震,蓦地掩面急急走了。兰艾瞧着她远去,嘴角却是由冷笑渐渐变得发抖,忽然她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
兰艾由飘渺宫弟子指点,这才一路寻来,找到安顿易子饮所在。她刚一进屋,见一个六十岁老妪正自拿着银针刺入易子饮太阳穴中。兰艾瞧了不禁大怒道:“你做什么?”说着,她挥拳便打,那老妪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兰艾这三脚猫功夫打中面门,她捂着脸连退几步,这才怒道:“你这夷女要做什么?”兰艾怒道:“你才是,你拿银针对着他做什么?”那老妪冷笑道:“化外夷女,不通教化,怎能知我汉人医术?”兰艾大怒,正要动手,却被卓聘婷拉住道:“兰艾妹妹,你可是误会了。这位乃飘渺宫的孙婆婆,她精通医术,正在为杨公子金针渡穴,驱除剧毒。”
兰艾一怔道:“此言当真?”卓聘婷无言点点头,兰艾正自尴尬,忽听那老妪冷笑道:“今日我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粗鲁蛮夷。”说着,她一甩手道:“这小子我不救了,就让他自生自灭罢!”宁玉若听了,登时泣道:“孙婆婆,你看在玉若的面子上……”那老妪面色一变叹道:“玉若,你就要嫁人了,还想着他有什么用?”宁玉若面色大变,甄首深深垂下,竟是无言作答。
老妪长叹一声,正作势要走。忽听“噗通”一声,兰艾已然跪倒。她拉住那老妪的裤管道:“这位婆婆,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与我生气,求你救救子饮!”老妪一怔,忙去扶她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兰艾倔强不起道:“若婆婆不救他,我便不起!”老妪沉默一阵,这才道:“你起来罢!我救他就是。”说着,她又道:“这世上男子没一个好东西,皆是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之辈,你们为何要为他受这等委屈?”
兰艾却是摇头道:“子饮他与其他男子不同……他对我极好的。”老妪道:“他若真如你所说,又怎会与宁丫头纠缠不清?”宁玉若一听,登时噗通跪倒道:“婆婆……这事是玉若之错,玉若移情别恋在先,与子饮无关,求你救他!”老妪一瞪眼道:“谁说你移情别恋了?若不是你那师父……”
宁玉若蓦地脸色大变叫道:“婆婆!”那老妪自知失言,悻悻哼了哼这才道:“也罢,此事不提,只是这小子有何好的,竟能让你念念不忘?”宁玉若脸色惨白,只字不答。老妪仍是要说,忽然又听噗通两声,伶舟羽与卓聘婷也是齐齐跪倒道:“求婆婆救他!”老妪心头大震,神色几变,道:“你们……”
四周飘渺宫弟子见了,纷纷对视一眼,也是悉数跪倒道:“易少侠于我飘渺宫有大恩,还请婆婆救他!”老妪默然半晌,这才顿足道:“罢了罢了,我救他便是!”众人大喜,这才互相挽手站起。老妪白了破涕为笑的宁玉若一眼道:“这下可满意了?”宁玉若面色一红道:“多谢婆婆。”老妪哼道:“别高兴太早,我只说救他,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造化!”宁玉若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妪冷笑道:“这小子身中的乃是绝迹江湖多年的僵尸毒,若不是他修为深厚,早在一天前便该死了。这等奇毒,老身也是没甚太大把握,只能进一进人事,盼他福大命大,能活下来才是!”宁玉若登时几欲晕倒,她身后一个弟子忙将她搀扶住,宁玉若这才道:“孙婆婆乃咱们飘渺宫第一圣手,怎能救不了他?”
老妪冷笑道:“就算老身粗通医道,我也不是神仙,这小子所中之毒本是无药可解,若能活下来,那就是他的造化。”宁玉若眼眶一红,凄声道:“婆婆……”老妪脖颈一红,怒道:“救是不救?”宁玉若忙点头道:“自然要救。”老妪哼了一声道:“你们通通出去,老身治病时不愿有人打搅。”宁玉若跟随那老妪日久,自然知道她的习惯,朝着众人使一个眼色。众人登时会意,纷纷出了屋子。唯有兰艾怔怔不走,卓聘婷忍不住拉了拉兰艾的袖子道:“兰艾妹妹……咱们先出去罢!”
兰艾摇头道:“我要陪着子饮。”卓聘婷正要相劝,忽听宁玉若道:“你若想婆婆不救子饮,便留在此好了。”兰艾一怔,恶狠狠的瞪了宁玉若一眼,跺脚而出。卓聘婷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宁玉若却摆了摆手道:“我自己明白。”卓聘婷神色一黯,寻伶舟羽去了。
宁玉若苦笑一下,痴痴的瞧了易子饮一眼,她双唇微微颤抖,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能出口,她凄苦一笑,缓缓退出屋堂。
房门慢慢关上,兰艾终究是哭了出来,众人瞧着易子饮那消瘦的身影渐窄,唯有他眉间那团浓墨般的紫气映在了大伙心中。如天边那朵黑云一般,久久不散。
却正是: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