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姜昕一声大喝,蓦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道:“你若再动一步,我这天绝地灭针便要放出去了!”张致秋登时驻足笑道:“天绝地灭针?倒是响亮的名头。”姜昕嘿嘿一笑道:“若是张兄不信,大可以再上前一步。这天绝地灭针乃我圣教至宝,每根针上都喂有绝世奇毒,也不知张兄身上的宝甲能否抵挡的住。”张致秋心头一震,他知姜昕有九成是诈,但偏偏姜昕面色如常,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吊儿郎当,那竹筒内又是黑糊糊一片瞧不大清楚。若是真如姜昕所言,其中藏有毒针,自己大意之下中毒,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他想到这里,竟不愿去赌那一成的机会,老实站定笑道:“就算谷兄手上有毒针,但你一手拿针筒,另一只手又能救得了谁呢?”姜昕笑道:“这个不劳张兄操心,我多来回几趟便是,就还请张兄在这里稍等片刻,千万不要乱动。”
张致秋冷哼一声,脚下却当真不敢动。姜昕见计谋得逞,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他紧盯着张致秋,一步一步向戒痴走去。姜昕正要扶起戒痴之际,一道重物却向他飞来。他一瞧不禁暗骂张致秋狡猾,原来张致秋不确定姜昕手中是否真是针筒,便借着姜昕分心扶人之时将戒贪当作沙包,向姜昕掷来。
果然,姜昕知道如此一来,必被他看穿。他一咬牙,丢了竹筒便提剑向张致秋攻去。张致秋哈哈一笑,几掌便将早已负伤的姜昕擒到手中狞笑道:“谷兄的天绝地灭针可当真厉害!”姜昕猛地向张致秋脸上啐出一口粘痰,张致秋躲避不及,正好被粘痰啐道面门之上。他一阵恶心,登时大怒道:“既然谷兄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那边让我成全你罢!”说着,他身上败血鬼甲一阵翻涌,团团红雾立时涌现,向着姜昕飘去。
蓦地,一道白影自张致秋头顶闪现,如若大鹏直落天际。张致秋听到风声,立时抛开姜昕,与那白影疾雷电闪般换过几掌。姜昕得了机会,立即逃开那团红雾。张致秋瞧眼前这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清癯,嘴边嘴边挂着一丝微笑,不禁道:“你是何人?”那人却不答反而问道:“请问你见到一个傻小子了么?”张致秋一怔道:“什么傻小子?”
那人却不理他,径自四处打量一番,见易子饮正自不远处不可思议的瞧着自己,他不禁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傻小子么?咦?你怎么躺在这啦。”说着他便要去扶易子饮。张致秋心头微怒出掌便攻道:“果然又是帮手么?”那人视若无睹,随手一挥。张致秋便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身子登时把持不定蹬蹬蹬连退数步,将一路青石地板尽数踏坏,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心头大惊,不知这人竟是何方神圣,心头微惧,再不敢随意进招。
那人却只是笑笑,伸手将易子饮扶起道:“你便是那姓易的傻小子么?”易子饮只觉体内一股浩然正气奔走,登时将戾气压制。他开口便叫道:“大哥!”这人正是白天歌。
白天歌笑道:“来的晚了些,可没受伤罢?”易子饮摇了摇头,忽然神色一黯道:“戒嗔大师被这恶贼杀啦……”白天歌神色一变,双手合十默诵了一段佛号。这才转过身笑吟吟的瞧着张致秋道:“你身上那件红色衣甲可是失踪了近千年的猪血狗甲么?”张致秋听他将“败血鬼甲”说成“猪血狗甲”不禁心头大怒,但他忌惮白天歌修为高绝,不敢妄动,只有冷笑道:“阁下是谁?”白天歌登时露出奇怪神色,扭头问易子饮道:“这家伙耳朵不好使么?”易子饮一怔,知道白天歌素来惫懒,此时定然没安好心,便接口道:“大概如此。”
白天歌悠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方才你叫我大哥他是应当没听到。看来以后定要少吃些猪血狗肉,免得听不清人说话。”张致秋心头怒极,只得微微冷笑,心中却将白天歌骂死了一万次,不知想了多少种恶毒手段炮制白天歌。
易子饮却道:“大哥……你小心些,他那件衣服诡异无比……戒嗔大师便是死在那件衣服下。”白天歌笑笑道:“不妨事,那猪血狗甲奈何不了我。”张致秋忍不住冷笑道:“就会胡吹大气,若要被败血雾一罩,你登时便会化为浓血。”白天歌哂笑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张致秋道:“什么赌?”
白天歌道:“我站着不动,任由你放出败血雾来攻,若是能叫我化成血水,你大可以收了我去做鬼奴。若是不能……可要劳烦你留下这条小命了。”此言一出,易子饮登时惊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白天歌却笑笑道:“无妨无妨,我自由分寸。”说着,他又冲着张致秋笑道:“我这主意如何?”张致秋自是求之不得,他冷冷一笑道:“既然是你找死,那边勿要怪我了!”
易子饮还要再说:“大哥……”却被姜昕制住道:“我瞧你大哥气定神闲,似有必胜把握,你无须替他担心,免得他倒要为你分神。”易子饮想想,果然如此,便强忍住不再说话。白天歌瞧了姜昕一眼,眼中有些许赞赏之色。
白天歌又瞧了张致秋一眼道:“尽管攻上就是,我绝不动分毫。”张致秋冷哼一声,身上败血鬼甲一阵翻涌,但听哀嚎阵阵,那声音竟似自幽幽深渊之中传来,易子饮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然间,张致秋大喝一声,败血鬼甲悉数化为红雾,这红雾约铺天盖地,间或有冤魂烦哭。白天歌瞧见不禁笑笑道:“瞧这颜色,想必你当是杀了不少人了罢!”张致秋厉笑一声道:“算上先生,正好是三十万又二个。”白天歌不置可否的笑笑道:“那么戒嗔便是三十万又一个么?”张致秋狂笑一声喝到:“受死罢!”他手指一点,那红雾陡然缩为一团,向白天歌攻去。
白天歌瞧了那浓雾一眼,蓦地眉间涌起一股正色。待那红雾就要触及他身子时,却听他缓缓念道:“唯然世尊。彼地此地。今者人身。曾归此地。唯然世尊。归于尽灭。持心忍辱。当如是地。今我法衣。亦犹柔好。愿佛愍伤。”他每念一字,身上便绽出一分金光。每生出一分金光,身后便立一位神佛。每立一位神佛,红雾便消减一分。每消减一分红雾,张致秋脸色就难看一些。
一段迦叶经念毕,白天歌陡然哈哈大笑道:“去!”霎时间,他背后诸天神佛齐齐放出金光,将张致秋笼罩其中。张致秋脸色倏变,竟生出滔天惧意。他猛地跪下咚咚磕头道:“求大士饶命!求大士饶命!”白天歌双手合十,竟是易子饮从未见过的庄重。他眼中不见悲喜,只有一片淡漠。他缓缓道:“你可还记得杀了多少人么?”张致秋身子一颤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白天歌道:“你瞧瞧身后。”张致秋闻言一怔,他只觉一阵刺骨寒意涌来,这头竟是转不过去。白天歌又道:“瞧瞧你的身后。”
张致秋猛地骨气勇气,向后一瞧。只见明明已被他炼做鬼奴的三十万人正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盯着他,其中,正有一个高大和尚手执长棍,正要向他打落。张致秋“啊”的一声惨叫,趴倒在地上,不住的向着那些冤魂磕头道:“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却听啪的一声,他正好磕在一块尖石之上,将头颅碰破,鲜血流了满地。但他置若罔闻,好似不知,仍在不断的那些冤魂磕头。
白天歌叹了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说着,他大袖一摆,那些冤魂如脱桎梏,登时一拥而上,将张致秋撕了个稀巴烂。白天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陡然间天地涌起一股怪风,将那些冤魂吹散,化作一缕飞烟,张致秋也消失不见。
易子饮见白天歌笑吟吟的向自己走来,不禁又惊又喜道:“他死了?”白天歌一听,登时摇摇头道:“败血鬼甲与三生咒可以说是当世第一魔功,一旦练成后非鬼非人,超脱三界轮回。试问我一个小小的白天歌又怎的杀得了他?”易子饮一怔道:“那方才那些是……”
白天歌笑笑道:“须知人之初,性本善。无论是多么罪大恶极之人,心中总会有一丝善念。但这类人通常心狠手辣,那种善念总是一现便隐。这等善念,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他瞧易子饮满脸迷茫,便微微一笑又道:“那张致秋也是如此,他杀了三十万人,心中善念处自是极为害怕内疚。我方才不过小施手段,将他内心善念调出。再用真元幻化出那些冤魂厉鬼,他一瞧之下,以是肝胆俱裂。于是我便顺手推舟,又幻化出冤鬼将他吞噬之景色,他那时毫无斗志,自然被我一击而成,封印在这启光珠之中了。”白天歌说着,将手掌摊开递到易子饮眼前。易子饮只见白天歌手掌之中,有一枚绿色小珠,看似玉质。
易子饮不禁惊道:“如此简单?”白天歌哈哈一笑道:“比武决斗,斗武为下,攻心为上。这可是最上等的手段,怎能简单?”易子饮思忖了片刻又问道:“那他会破开封印么?”白天歌眉间划过一道忧虑道:“按常理来说,他精神上应是认为自己已死。自然再不能破开封印出来为祸人间了,但……”姜昕忍不住问道:“但什么?”白天歌叹了口气道:“若是有朝一日他破界而出,就代表他真的参悟生死,到了那时,恐怕这天下间没有谁能再拦得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