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巴哈哈大笑,随手取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般坐了下去,瞧了瞧于白帐后那人道:“你我师兄弟一隔近二十年不见,可真叫师兄想念的紧那。”白天歌哂笑一声,却道:“熏玫,为我起帐。”熏玫听了,盈盈一拜道:“是。”说着,便将白天歌面前白帐掀起,仔细用细绳绑好,而另外一侧却是任由它垂着。却见白天歌半卧半座,身前摆放了一盘棋,他手中拿起一枚黑子,啪的落在一处笑道:“陆先生,这盘棋可算是我胜了。”帐后那人不答,只是冷哼一声,半截青衣悄然露出。
格伦巴心头突的一跳忖道:“能与白天歌一起下棋之人必然身份超然,这厮称其为陆先生,莫非是……”却听白天歌又道:“之前我们便说好,只要白某赢了这局,陆先生便借我青杏一观,不知是否算数?”那人又冷哼一声,蓦地抛出一柄长剑。白天歌伸手将剑接过,仓啷出鞘,见那剑明晃利亮,显然是一柄极好之剑,他不由得赞叹道:“久闻青杏吹毛断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说着,他从头上拔出一根青丝,置于剑上。轻轻一吹,那头发登时断为两截。
格伦巴瞧了心中不禁大惊道:“这人一袭青衫,又手握青杏剑。必是那中原久负盛名的陆智绝,如今他在这里,就算我大般若心经练到至极,也未必能讨到些什么便宜。这格伦巴样子虽然粗犷,但却心细如发。他当即力断,登时起身道:“既然师弟有贵客在此,那么做师兄的就不多加叨扰了。你我后悔后期,改日再见!”白天歌眉毛一轩,朗声笑道:“既然师兄不肯多留,那么就恕小弟不能远送了!”
格伦巴冷哼一声,蓦地身形一转,化为一道人影径自远远去了。白天歌见他走远,登时坐倒大喘上几口笑道:“这龟孙子,到底叫爷爷骗了。”旁边那人掀帐走出笑道:“白先生果然了得,这也能将他吓走。”那人正是易子饮。白天歌大笑三声道:“你别瞧那格伦巴一脸胡子,但却最是胆小惜命,他一猜到是陆智绝时,脸都绿啦!”说着,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今日真是痛快,当真值得浮一大白!”
但他蓦地眉头一皱叫道:“糟了!这格伦巴对中原知识半点不懂,怎能破了那连山大阵?如此一想,我们之间必是有奸细在内。若是那奸细与他通了气,我们必定一个个全要葬身于此。”他话音未落,却听燃虹叫道:“诗笺姐呢?怎的不见诗笺姐?”白天歌顷刻脸色煞白,蓦地叫道:“不好,咱们快撤!”
正这时,但闻格伦巴一阵得意大笑,与一个娇俏红衣女子并肩进屋。他掌上满是鲜血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师弟,鬼主意就是多。”
白天歌瞧格伦巴手上鲜血,登时怒道:“你杀了亚伯?”格伦巴呵呵一笑道:“这老家伙阻我去路,佛爷不过顺手超度了他。”众人一听,无不恶怒。这亚伯与白天歌相处数十年,感情极深。饶是白天歌涵养极好,此刻也是忍不住双目喷火道:“格伦巴,今日你若不杀了我,他日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格伦巴哂笑一声,却是未答。那红衣女子却盈盈拜了个万福妩媚道:“主人息怒。”白天歌冷笑道:“诗笺,你事到如今还敢叫我主人么?”诗笺动人一笑道:“主人收留我八年有余,诗笺只要一日不死,主人便永远是主人。”白天歌眼中怒火更盛,他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对我情深意重了。”诗笺却是面不改色,仍笑道:“正是如此,我对主人爱慕之心,可昭日月。”
白天歌冷哼一声道:“你八年前是一家大户中的丫鬟,家主见你生的标致,便强占了你。若不是亚伯得知此事,见你可怜,施手将你救出。恐怕你现在仍在那大户中受苦。”诗笺优雅一笑道:“主人说的极是,若不是亚伯,也不会有诗笺今日。亚伯之恩,我绝不会忘记。”白天歌冷笑不答,众女子听她如此,无不忿然。却听诗笺又道:“只是亚伯自打救回我那日起,便妨碍我与主人亲热。我数次在主人酒中下了合欢散,都被亚伯挡出。耽误主人行乐,你说他该不该死?”
熏玫面色一红呸道:“真是无耻!”诗笺眼中闪过一丝薄怒冷笑道:“我不过是把自己想做之事做了,怎能叫无耻?诸位姐姐哪个敢说自己不想和主人共享人伦之乐?”众女脸色皆是一红,纷纷低下甄首。
格伦巴却是冷笑一声道:“真是瞧不出师弟还用如此的好手段,竟能让如此之多的女子倾慕,师兄真是羡慕不已。”白天歌哂笑一声道:“师兄这一大把胡子在此,又有哪个女子如此不识趣的敢接近你?”格伦巴眼中厉芒一闪道:“少说废话。”白天歌却是笑笑道:“这可不巧,我最喜欢的就是说废话,尤其是对着那些大胡子说废话。”
格伦巴怒喝一声:“找死!”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便要向白天歌攻上。正此时,却听诗笺叫道:“大师,咱们莫要伤了他,只要废掉主人功夫便好。”白天歌悠然一笑道:“诗笺啊诗笺,说你愚笨,倒也真是不假。”诗笺一怔,听白天歌道:“你可知我的身份?”诗笺点头道:“活佛转世。”白天歌哂笑道:“既然知道我是活佛转世,那也该当知道,活佛一日不死,他格伦巴就一日无法掌权。既然如此,你觉得他格伦巴会容我活于这世么?”诗笺一怔,望向格伦巴道:“主人此话当真?”
格伦巴哈哈一笑道:“我还要多谢女施主带我破阵,寻到师弟,好让我将来能执掌密宗。”诗笺面色一红,怒道:“你竟然骗我!”格伦巴哈哈一阵大笑,蓦地掌风顿起,向着诗笺攻去。却见青影一闪,已与一人斗在一处。
这人正是易子饮,方才两方对峙,已成剑拔弩张之势,顷刻间便要动手。他插不上几人对话,只好暗自握剑,以防格伦巴出头偷袭。他一见格伦巴身动,也不管是向谁攻去,当即拔剑便刺。
格伦巴瞧出来人剑法玄妙,不禁咦了一声忖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剑术倒是高超。”当下,他接连摧动大般若心法,头顶蒸腾连连,烟雾缭绕。掌中一招一式,皆含莫大威力。易子饮挡了几招,只觉他招式古怪,与中原功夫大相径庭,招招出乎意料。但好在他身怀昆仑三绝剑意,剑法恁的了得。尽管如此,也被格伦巴逼了一个手忙脚乱。但这格伦巴不但招式诡异,而且掌上力道也极是雄奇。易子饮每挡一下,便觉胳膊一阵酥麻,他不禁心底暗惊,知道不能硬敌,只好脚下展开步伐,一喂游斗。
格伦巴见易子饮如此,倒也不急呵呵一笑便欺身跟上。易子饮见屋中地小,身法施展不开便三步并作两步,窜出屋外。格伦巴飞身如鹰,也紧跟着撵出屋子。二人一前一后,追打出去。
格伦巴一走,屋中登时静谧,白天歌望着屋外默然不语,其余众女无不怒目望向诗笺。诗笺嘴边划过一道苦笑,蹬蹬蹬几步跪倒在白天歌脚旁道:“主人原谅……”白天歌叹了一声道:“若是你引他来此,我倒还能原谅。只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杀死亚伯。只凭这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诗笺面色一白,旋即露出一股释然般的笑容道:“若是能死在主人手下,诗笺心甘情愿。”白天歌点了点头,自身后架子上取来一柄长剑。他将长剑缓缓拔出剑鞘,指着诗笺的咽喉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诗笺苦笑一声道:“诗笺无话可说。”白天歌长叹一声,手中利剑急颤,忽地刺向诗笺咽喉。就在剑离咽喉不过半寸之地,白天歌蓦然停手,往日之事划过脑海:他身有顽疾,最是怕冷。每到每年这一时候,诗笺都会亲自端来火盆,为他燃火,之后耐心服侍他睡着。饶是如此,诗笺也总不肯离去,每次他一觉醒来,总能瞧见诗笺的笑容。那时,他心中都是暖热一片;诗笺知他喜好诗画,每次总是悄悄去世间寻访古迹,不远万里找到古人真迹,只求让他一笑;诗笺知他吃菜喜甜,每次做菜总要想方设法的为他做上一桌甜口菜肴,只为让他一笑;诗笺知他……
他想到这里,瞧着那闭目待死的女子,这一剑竟是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默然半晌,他猛地弃剑长叹一声:“罢了!你滚罢!”诗笺一怔,惨声道:“主人……”白天歌心头一颤,猛地道:“滚!”诗笺登时泪如雨下,掩面跑出屋子。燃虹瞧了,不禁气哼哼道:“主人,你便这么饶了她?”她话还未说完,已被熏玫捂住嘴巴。熏玫柔声道:“主人莫要伤心了,眼下大敌当前,我们设法赶走格伦巴才是正事。”白天歌闭目半晌,竟是忧郁若斯,就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好似凝滞了。过了一阵,他才睁眼笑道:“你说的是,我们大敌当前,不是难过的时候。”
白天歌笑笑道:“走,我们出去瞧瞧,再行打算。”众女子听了,忙簇拥着白天歌来到屋外。却见易子饮与格伦巴激战正酣。二人由地下斗到天上,剑影掌风在空中帷幕交接,将天边映得透亮。白天歌瞧了不禁皱眉道:“这位易公子修为深湛我是知道的,想不到格伦巴这厮居然练了那大般若心经。”燃虹不禁奇道:“大般若心经是什么?有公子的碧歌诀厉害么?”白天歌笑笑道:“那碧歌诀乃我自己所创,若论威力,应当是天下首屈一指。只是这大般若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