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不得了,叶杏双脚不被他压住,得闲时一抬腿,一膝便顶在李响裆下。李响正是情动之时,下体跃跃欲试,被她这一膝顶个正着,以硬碰硬,立时疼得拱身而起,什么力都没有了。
叶杏翻身爬起,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明知李响已失去战力,可是现在自己衣襟大开,竟是怕得手脚都软了。
一转身,只见周围已闻声赶来几十个生番在看热闹,更是又羞又气,再也不敢多待,一手掩着破碎的衣襟,腾身纵上高树。
后边李响待要追赶,可是胯间疼得要死要活的,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趴倒,以手指点,叫道:“给我抓住她!”
他这话说得是中原官话,生番哪里听得懂?李响想起来,叫道:“抓活的!”却是生番语言了。
他们在岛上久了,虽然不努力学习他们的语言,但此前有什么大的捕兽捕猎,李响几人也是参加的,因此会说这句。这么一来,生番听得懂,发声喊,一起去追赶叶杏去了。
这些生番一直欲奉三人为王,可是这三人偏偏是天生的贱骨头。给酒就喝,给肉就吃,当部落酋长却是一直没有反应。好不容易常自在出海,叶杏醉酒,只剩下李响开始带着大家干活--却也是“带领”而已。
直到现在叶杏落荒而逃,李响竟然在“命令”他们去追,登时让他们受宠若惊,有了群龙有首的依靠。
“嗷嗷”声里,一干生番迅速集合,拿了弓箭藤网,意气风发执行命令--所谓成王败寇,也没有人记得片刻之前,叶杏也还是他们的图腾之一了。
李响看他们莫名激动,一时有点意外,可是看见他们呼啸着去捉拿叶杏,没来由的却感到得意。踉跄着来到高台前,在台下倚阶坐了,招呼一个小生番递酒过来。一口酒下肚,下体疼痛减轻,长出一口气,暗自咬牙,恨道:“叶杏,叶杏,追到天边,我也要得到你!”
叶杏从李响的魔掌中逃出,跑出好远,心中兀自又惊又怒。李响为人虽然疲沓,可是在大问题上,一向算得上老实憨厚,他喜欢自己数年,从未有过什么超出自己许可的行为,岂料这一回竟然发了狂似的侵犯于她,在她心中,除了惊慌愤怒外,这时想起来,竟还有几分委屈:她是这么信任于他,可是他竟然这么不尊重她。
她逃到几里之外的一棵大树上,拿树藤树叶,将破裂的衣襟掩住扎好,越想越是难过。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嗖嗖连声,几支箭射了过来。回头看时,只见几十名生番呜嗷叫喊,挥舞投枪、弓箭、石索直追过来。
叶杏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和李响反目而已,怎么这些生番却这般针对自己?挥手想打个招呼,那些生番表现出的,却全然是发现了目标的兴奋,飞快地掩杀过来。叶杏大怒,暗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飞身迎上,先一脚踢翻一个,后一拳打倒一个,第三招横腿一扫,却见这些生番齐齐一退,只有两人动作较慢,被她绊倒了。
初时他们上得岛来,对这些生番是任打任踢,岂料这时,他们竟会躲闪了?叶杏吃了一惊,一抬头,几个生番石枪攒刺,风声虎虎向她逼来。叶杏往后一退,脚下一紧,已给两名生番那套索逃住,用力拖倒。
叶杏一倒,生番一个个丢了枪斧,嗷嗷叫着扑来活捉。幸好叶杏反应敏捷,人给拖在地上,滑行数步,手一探,扳住了一根拱出地面的树根。她这回已用上了内力,拖她的两个生番虽是力士也不能再动分毫。
眼看这边空手的生番又已扑到,叶杏猛地在树根上一推,借着两个生番的拉力,轻飘飘的落在了那两个生番面前,左一拳右一拳将二人放倒了。看那边树根下时,一干生番已收势不住,叠罗汉一般,摞了一堆。
叶杏心有余悸,纵身上树,继续逃了。后边生番呼吼追赶,竟然是锲而不舍。他们早先受李响、常自在的身法训练,捕猎能力大大增强,叶杏和他们动手,促不及防下吃了个亏,心下先自怯了,受他们一逼,更是如惊弓之鸟,在整个岛上乱钻。
她胜在身法灵便,一对一时无人能敌;生番却胜在熟悉地势,人数众多,这般围追堵截,几次遭遇之后,叶杏虽未被捉住,可是却很挨了两下子。
下午时大雨如期而至,叶杏逃得更是狼狈。后来又累又饿,幸好天色晚了,于她藏匿更为有利,这才跳出包围圈,吃了些野果山泉。
这一天晚上,叶杏独自钻进一个山洞,也不敢点火。身上和李响搏斗时碰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心里那天翻地覆的惊悸,更令他后怕不已。想到一直视为知己支柱的李响,竟然会变成这样,不由悲从中来,埋头大哭。
李响于她,一向是个特殊存在。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李响喜欢她,更知道这个人一直在等她。虽然平素里李响是个喋喋不休的烦人家伙,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他更像一个木头人,不会说话,更重要的是不会动。
--只要你留他在那儿,他就会一直等你回来,你累了,乏了,一回身,他就笑嘻嘻的站在那儿,等你靠过来休息。
他也许不能让你休息得十分舒服,可是他永远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满意。他是最让人放心的人,最让人信赖的依靠,永远宁静的一个港湾。
可是现在,木头人跑了,李响疯了,依靠倒了,她差点被宁静港湾里的滔天巨浪淹死。
她觉得突然之间自己就悬空了。在这个孤岛上她变成了绝对孤独的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即使是在她亲手撕裂了霍家的嫁衣,亲手给予万人敌致命一击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受到。霍家那次她还年轻,她还习惯一个人孤单;而当她老了,当她习惯于给自己的心理找一个依靠的时候,她曾经以为,至少可以永远拥有李响。
可是现在,当她陷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的时候,她只有李响一个人的时候,李响的反应,却超出了她的控制和预想。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李响:那个暴风雨之夜,在残破的金都号上,当万人敌坠海,她将李响常自在固定好后,她曾经想过在大海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最后没有,因为她最后想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爱着她,那份爱仿佛一间小小的茅屋,她可以不回去,可是至少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至少有一个地方是温暖的--这份温暖足以支撑她活着等待她弑夫后的那个黎明降临。
仿佛就在昨天,常自在离开的时候,他还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这句话还让这座小岛变成最后的世外桃源。可突然间,这个人再也不能让他感到安宁和安全,这个人的话,就只能让她感到危险和威胁。
他将她最后的希望都弄碎了,他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绊都割断了,他让她再也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正在用他的坚定的行动,将她慢慢的绞死。
而她现在,甚至连离开这个地方都不能。
叶杏继续逃。
这座岛足够大,足够她在丛林中和生番捉迷藏。如果李响想得到她的话,她连尸体都不能给他;如果李响想绞死她的话,她偏要活得津津有味。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输给任何人,但是李响,对不起,绝对不行。
她逃了五天。叶杏清清楚楚的数着。即使那些生番的追击越来越紧张,她仍然逃了五天。这五天她没有见到李响,可是她知道,以李响的脾气,一定已经气炸了。一想到这里,即使在逃亡中,她也会笑出声来。
在第六天,这样的笑声暴露了她的行踪。叶杏逃过了石箭攒射,飞斧投枪,藤罗蔓网之后,被一条石索缠中双踝,重重的从树上摔下来,还没爬起身,已被生番摁住,四马攒蹄捆了个结实,穿在木棍上扛回了营地。
叶杏又恨又怕,奋力挣扎,怎奈那生番狩猎队捆野兽捆出经验了,两道兽筋一绕,竟是让她再也难动分毫。就这样给生番抬着穿林过水行了半日,双手给勒得都快要断掉了,这才回到生番营地。
远远的只见生番营前,高台之上,两队生番分两班站立,见她回来,一起振臂高呼。高台上有人喜道:“叶杏,你终于回来了!”自然便是李响。
叶杏向上望去,她头下脚上,这样看来那高台更是巍峨高耸。两队生番队列整齐,俨然是训练有素的卫兵。高台的边缘上,现出一条人影,背着光,虽然不见其面目,但气势凛然。
“嗖”的一声,李响从台上跃下,两手一托,将叶杏抱在臂中,左一脚右一脚将抬着叶杏的两个生番蹬倒,骂道:“你们敢这样对她?”
他将串着叶杏的木棍抽掉,托着她回到高台之上,将她放在兽皮藤椅中,顺手拿起切肉用的菜刀,一刀划断捆绑她手脚的兽筋,这才搓着叶杏的双手,道:“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
叶杏的双手被捆得久了,血液不通,冰得没有温度。可是比她的手更冷的,却是她的心。
眼前给她推血过宫的这个人,精赤着上身,腰上缠着花斑兽皮,身上脸上一道道的画着生番的彩条,头顶花花绿绿插满鸟羽,举手投足,腕、踝、颈、腰上的贝壳链、石子链子便哗啦啦的响成一片。
他气势磅礴,宛如天神。
他两眼之中全无理智,宛如魔鬼。
他活脱脱就是个土著--哪里还有半点,像是李响?
七、痛
一山之中,自有虎豹者称王。
兽群之中,自有强健者称王。
世间禽兽,与生俱来,都知道恃强凌弱;而人之本初,也莫能免之,故此,才会有绵延千载的争权逐利,弱肉强食。
直到圣人出世,以“道”、“德”约束众生,这才能使人超乎本能,扶弱济困,区别于畜类。
李响自五日前,发布命令追捕叶杏之时起,便已正式成王。他从未体会到发号施令的快感,一旦尝试,立刻食髓知味,于是迅速进入到这部落之王的角色中。过去是他有意对抗这种权威,因此能够僵持许久,这一回自己心中的堤防既已塌了,因此竟然便在五天的时间里,完成了如此彻底的蜕化。
叶杏倒卧在藤椅中,眼神森冷。她在这岛上绝望愤怒,了无生趣,因此才佯装被俘,专为与李响同归于尽而来。
这时被李响双手抚摸,虽觉羞耻,却也并不挣脱,只专心运气活血。
李响看她倔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叹道:“早知道还要被我抓回来,你那日乖乖依了我,岂不是也免受这皮肉之苦?”
他为人向来疲沓洒脱,颇类闲云野鹤,一来固然是因为他天性质朴,不喜权谋;二来,可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权力。因此他虽一向都在以不相干的身分抨击平天王、妖太子、狄天惊、万人敌等人,可实际上,权力的迷人之处,他却从未体会。
他的正直,实在宛如水上楼台,沙上巨塔,虽然美丽煊赫,但却根基薄弱,几乎不堪一击。这几日,变身成生番之王之后,一种虚情假意的官腔,马上就无师自通了。
叶杏听他这样说话,心中对他的厌恶立时更加深了几层。李响道:“叶杏,从此之后,在这小岛之上,我是这些生番的王,你就是他们的后。在这世外桃源,咱们快乐终老,子孙绵延,千秋万世,何其乐也!”
叶杏扫了一眼石桌,冷冷道:“我饿了。”
她终于开口示弱,李响登时心花怒放,回头呵斥道:“肉呢?水果呢?”
下面早有捧餐侍立的生番,闻言连忙将烤得金黄的排骨,犹带水珠的水果,一盘盘的送了上来,在桌上摆好。
李响亲自操刀,切下枣子大小的一块肉,送至叶杏唇边,柔声道:“张嘴。”
叶杏看他将菜刀放下,转过眼来,毫不犹豫,张口就吃。她逃亡的这几天里,根本没好好吃东西,这时肉块入口,脂香四溢,登时觉得精神一振,体力又好了几分。
李响微笑道:“你若总是这样乖乖的,该有多好!”
叶杏冷笑道:“你要一个乖乖的女人?”
李响一愣,双目注视叶杏,慢慢笑道:“不,我只要你。”
他把叶杏揽进怀中,又压倒在藤椅上,将脸埋在她的颈侧,笑道:“你可想死我了!”
叶杏任他抱着,动也不动,眼睛从李响的耳边望过去,上面是蔚蓝的一片天。
李响笑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贪婪地嗅着叶杏鬓边的香气,嘴唇碰到叶杏的耳垂,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压抑了数载的欲火终于猛地爆发出来。
他一手垫在叶杏肩后,将她搂着,一手支撑,微微直起身子。他的双眼满是血丝,胸膛起伏,呼呼喘息。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一直令魂牵梦萦的容颜,便又猛地俯下身去。
他的吻狂热地落在叶杏的脸颊上,他的手粗鲁地探入叶杏的衣下。他整个人战栗着,哽咽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
左右侍立的生番,都兴高采烈地瞧着。
叶杏微微侧过脸,不让他吻到自己的嘴唇,忍了一会儿,忽然道:“李响?”
李响含含糊糊地道:“嗯?”
“别害怕。”
李响似哭似笑,道:“我不害怕。”
叶杏笑了一下,清清楚楚地道:“我来救你了。”
李响一怔,就在这一瞬间,叶杏垂在藤椅边的左腿忽然一起,“啪”的一声,正踢在石桌之下,隔物传劲,“当”的一声,已将桌上那把菜刀震得飞了起来。
这一切都仿佛是排练过无数次、发生过无数次的:叶杏探手一招,菜刀便分毫不差地落入她的掌握。她一刀在手,将刀柄在手中一转,反手便往李响的背上剁下!
李响正在意乱神迷之时,忽然间背后剧痛。疼得大叫一声,不由已仰身而起。叶杏一刀得手,曲臂收刀,菜刀自李响胁下收回,再向前一推,又已往李响颈上划来。
李响大骇,大叫一声,一推藤椅靠背,想要闪避,却给叶杏压住了一臂,勉强侧身一让,“叮”的一声,颈上垂下的贝壳链子,已给叶杏一刀两断。菜刀余势不歇,又在他的胸口上浅浅的划了一道。
“哗啦”一声,断链上的贝壳撒了一地。李响全力一掀,“咔”的一声藤椅翻倒,这才将叶杏推开了。
叶杏旋身落在两丈开外,平臂持刀,菜刀收于腕后,大叫道:“李响,让我杀了你!”
李响站在翻倒的藤椅之后,胸前背后,鲜血蜿蜒而下,瞪视叶杏时,疼得咝咝吸气。周围侍立的生番忽见大王遇刺,登时群情激奋,“呼啦”一声,将叶杏包围了。
叶杏深知李响的功夫本就高过自己,这时再有生番阻挠,再想取胜,已难比登天。不由又气又痛,潸然泣下,叫道:“李响,你死吧!你死了,我马上去陪你!”
包围圈外,李响挥手止住生番们的动作。他双拳握紧,两眼一片血红,忽然间又一回头,叫了一句生番语言。
叶杏茫然戒备,却见一个老年生番,捧了个陶罐,忙不迭地过来。李响眼望叶杏,狞笑道:“待我止住了血,再来收拾你!”
原来那老年生番罐中所持,便是这部落所出的,最能止血止痛的绿色药膏。
叶杏眼见李响双目之中的残忍神色,心中一片冰凉,几乎就要横刀自刎。
岂料那老年生番躬身站在李响身旁,手里挖了一大块药膏,却迟迟不往李响的伤口上涂。反倒是瞧着他伤处的鲜血,出神地舔了舔嘴唇。
李响见他呆呆出神,骂道:“看什么看?给老子止血呀!你想疼死我?”却也顾不了生番懂不懂了,只顾骂顺了气再说。
那老年生番被他一骂,回过神来。吞了口口水,颤抖着手,便把药膏往李响身上凑去。可是手指尚未触及李响的身体,他却猛地发出一声怪叫,把药罐一丢,已是伸臂抱住李响的腰,张嘴就向李响胸上吻去。
李响猝不及防,给他亲了个结实。百忙之中,还清清楚楚的感到该人的舌头在自己皮肤上一舔,唬得寒毛都乍起来了,叫道:“妈的!”一抬腿将那生番踢开,骂道,“你变态么?”
只见那老年生番撞翻石桌,重重摔倒在地,可是爬起身来,嘴上还全是李响伤处的鲜血,伸出舌头用力舔了一圈,忽然间捶胸大吼,状甚激昂。随着他的叫喊,高台上下的生番一起把眼向李响望来。
李响被众人瞩目,只觉望来的视线个个满是饥渴。身处其中,便是他一向胆大包天,也不由毛骨悚然,暗道:“这些生番都中邪了么?今天开始,全都看上老子了?”
一念未已,那一众男人便已舍了叶杏,争先恐后地向李响扑来。李响大怒,叫道:“妈的,你们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