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高气爽,一切都好
我回到学校,睡在自己皱巴巴的单人床上,像山顶洞人穿越时空回到21世纪一样,才发现这世界上除了苏长信,还有ET1-2,还有西米露和流浪歌手,还有骆驼,还有沈微微。
他们的消息一下子涌到我这个穿越时空的妖精面前来了。
因为李乐在北漂,所以西米露毫无悬念地奔赴伟大的首都与他一起北漂。她在一家外企做生产助理,工作烦琐,薪水微薄,但据说凡是在那里呆过的人,出来以后,什么样的苦都不在话下。就像我妈常对我说的那样,我自从经历了生产你时的痛苦,就什么苦都吃得了了!
骆驼去了深圳,做销售,他的目标,和大多数22岁的年轻男人一样,发财发财,衣锦还乡。
而沈微微,她及时更换的男朋友,为她带了一份高薪的外企白领工作。在我表示祝贺和艳羡时,她却笑我,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这不过是我的一块跳板而已,我的梦想,根本不在这里。
风之舞最美的季节到来时,我的生日也到了。
风之舞都成暖融融的金黄色,温暖灿烂又干燥,熟透的红色野果蔓延在草丛里,香气袭人。坐在教室里,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裸露的收割后的稻田,黄牛在田里吃草,白鹭们跳来跳去。
秋高气爽,一切都好。
苏长信给我寄了一箱子零食和一只硕大无比的SNOOPY来。还有一封厚厚的信。
他说每次下班回到宿舍,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不到我像猪儿虫一样躺在那里看电视,他就感觉心都空了,于是他骗自己说,猪儿虫只是买菜去了,很快就会骑着脚踏车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而我,回到学校,睡在自己的小床上,迷糊中听到有脚步声,总会迷惑,苏长信下班回来啦?睁开眼睛没看到他,也会疑惑,他去哪里了?吃饭时,若是有鱼,我也会想,嗯,一会儿给喵喵带回去。
我一清醒过来,就意识到,我和我爱的男人,又隔着两千多公里的铁路线了!我的心就立刻揪了起来,呜呜呜。我简直以为,诸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度日如年”、“长相思,催心肝”之类,是专门为写的才对。我每天都横躺在呱呱床上像猪儿虫一样扭来扭去,我抱着SNOOPY,想着苏长信,唉,异地恋好折磨人啊。
大四了,实习开始了。
像我们这种末流学校,是没指望进城区中学实习的,更别提那些待遇好得笑死人的重点中学了。愿意接纳我们实习的中学,地位和我们在高校中的地位雷同,都是后妈生的,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我和毛毛小狗分到一组,去一个遥远的郊区学校。
一切的生活用品,大到棉被床垫小到饭盒勺子,都要自己带去,学校也很慈善,用校车送我们去,一车一车的人,坐在编制袋洗脸盆和塑料桶的中间,摇晃着上路了,开始为期2个月的实习。
东西既然已经很多了,也不差SNOOPY一个,我把它塞进了装被子的编制袋,露出了半截身子。带队的青年辅导员看见了它,很诧异地说,啊,谁把熊也带上了?
我本来不想作声的,但他又拍拍SNOOPY的头,继续诧异地说,这熊也生得,真是奇怪……
我这才忍不住小声说,那不是熊……是……狗……
校车跋山涉水,一路颠簸,经过了山路十八弯后,抵达目的地。校方安排我们住在实验大楼的化学实验室里,房间很大,阴冷,潮湿,没有阳光,也不通风,反正,白天不开灯就什么也看不见。没地方洗澡没地方上厕所没地方洗衣服,诸如此类的行为,都要下楼跑到操场边上的公共厕所去进行。
谁叫我们是末流学校呢?忍吧。十几个姑娘开始铺床叠被后,就开始了实习生活。
我和小狗分到高一某班,一个月做教学实习,另一个月做班主任实习。
带我们教学实习的是一个和蔼的中年男老师,他上课永远和风细雨,面不改色,下面的同学也永远聊天听歌看小说各行其事。仿佛教学这件事,他们各不相干。
学生们的作文,总能让人笑破肚子,比如,有位男生写道,牵牛花是什么花呢?也许就是能牵走一头牛的花吧。还有位男生写散步,他说,今天晚自习第一节课,我没上,而是和我的女朋友到河边散步去了,天上繁星点点,很迷人。
老师布置作文题目后,会念一篇范文,如果内容是我梦见自己成了杨利伟,上了太空。那么有一半的人,都会喜洋洋地写道,我也梦见自己成了杨利伟,上了太空还为国争光呢。
而如果某位同学的文采出众,句子华美,中年老师就会皱皱眉头,空洞啊,无物啊,高考拿不到高分。
做实习班主任的时候,原班主任很诚恳地说,我们是慢班,他们来只是混混日子的,不用太操心,只别让他们打架斗殴就是了。他还指着名字说,这个,最爱捣乱,这个,最浪费,早餐不吃馒头稀饭,只吃牛奶面包,还有这个,成绩差得没底……
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动摇我认真实习的决心,毕竟,我也曾经让老师们锤胸顿足头疼过呀!
某晚自习,班主任训话,我和小狗旁听。开场白一完,走上来一个中年男人,班主任介绍说,这是某同学的父亲,某同学旷课打架早恋扰乱课堂昨天竟然还撕了考试卷子砸在地上,今天,让他的父亲来做个检讨!
全体同学顿时石化!片刻,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蜜蜂倾巢出动一样响起,那位父亲,诚惶诚恐,捧着事先写好的检讨书,不知如何开口。班主任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见大家安静一点了,他不失时机的补充道,养子不教,父之过!
那位父亲开始做检讨了,用当地的方言。我和小狗不约而同,走了出去。
第二天,那个孩子的座位空了,据说,他退学了。
某下午,隔壁班的某男生也出岔子了,那位班主任刚毕业不久,矮矮胖胖,张口闭口必称“老子”。“老子”让男生请家长。那位父亲刚走到教室外,“老子”就冲过去,厉数男生的十大罪状。父亲毕恭毕敬,陪着笑脸。数落完毕,“老子”得胜回朝似的阔步迈进办公室,他探头一瞧,嘿,那父亲正失望地蹲在原地呢。“老子”发出一串浑浊的鼻音,尔后高声招呼办公室同仁道,靠,快瞧那家长,孙子一样!
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但他这句话,又把很多人的脑袋重新扭了过去,并且赢得“哈哈哈哈”的笑声,好个满堂喝彩!
苍天在上!这样的局面,叫我如何不泄气!我迅速决定,剩下的这一个月,除了分内之事,我决不再多一言一语,我要赶紧,给苏长信和喵喵,各织一条围巾!苏长信的围巾织成条状,略长。而喵喵的围巾,也织成条状,略短,然后把首尾连接起来,岂不又成了一件能套在它身上的筒状毛衣?
小狗开始认真复习,准备考研。毛毛整天趴在桌子上和她远在家乡昆明的男人诉衷肠。
现实不容乐观,而你又无力改变些什么,那真的就只好,各行其事了。
瞧吧,连我这样强悍的姑娘都泄气了,其他娇柔可人的姑娘焉能不出岔子?
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成为2个单身男老师的争夺对象。其中一个就是“老子”。其他长长短短头发的姑娘,也谈着自己的恋爱,周末要么把男朋友带回宿舍来过夜,要么就到男朋友实习的学校宿舍去过夜。
十几个姑娘里,就我和小狗以及毛毛来自ET1-2,其他人都住在高高的7楼,与我们没什么接触。在某些特定称谓上,我们便略有不同。她们说“男朋友”、“某某的男朋友”,而我和小狗说,“男人”、“某某的男人”,我们在夜谈中,频频提起“男人”二字,她们都听得心惊。
我们没觉察出来,又把话题扩展到性健康,她们听得花容失色。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有人抗议,你们两个好嚣张啊!太……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被这抗议震惊了,啊?这个,那个,你不是已经和男人在校外租房同居了吗?怎么……还没普及一点性健康知识啊?
她回答道,多难为情啊。
阳宝一干人更郁闷,被分配到一个濒临解体的子弟校实习。那里的男生大多数是工人阶级的后代,体格健壮,发育健康,站起来牛高马大,不高兴了能掀翻讲台。他们那组7男8女,姑娘们安然无恙地实习归来,男生们却都和牛高马大的青春期少年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冲突,有个男生还肿着一只眼睛。
2、招聘会来了
实习一结束,大型招聘会就来了。
学校发下来就业协议书、推荐信,大家制作简历。曾经以为,简历就是一张名片,它象征着你的身份和地位,是你走向成功的敲门砖。你看,刘备走到哪里,都能对人家说,我乃皇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号称“刘皇叔”。所以,不管他多狼狈,逃难到哪里,去投奔谁,人家都把他奉为上宾。当然,我认为他的确是个英雄。
怀着这样的心理,简历就不能不花力气和成本。有的,专门请人设计封面,还烫金彩印;有的,把小学时当过班干部也作为一种资力,孜孜不倦地描述;还有的,尽可能多,附上奖状和证书,至于证书上的名字,换一个很容易……
我也没闲着,把发表过小说,一篇篇找出来,复印好,还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自荐信,再做了两页基本资料,做成了一本看起来有点重量的简历。我复印了5份,准备带到招聘会上,投,投,投!
招聘会现场在某大学的教学楼,从1楼到3楼,涌动着比蜜蜂倾巢出动还要多的人!ET们尽量挨在一起,以免走散,可还是被人潮推搡着,冲得四分五裂。
很多单位,名目很好,可一观察,就知道他们不过想借招聘会,宣传自己的企业形象提高知名度,还有些只是碍于情面过来罩罩场子。也有一些真正要用人的单位,可惜一个职位有数十个竞争者。总之,这些招聘单位,四面八方,各怀目的。
转了几圈下来,我一份简历也没投出去。最后,我奋力挤出人群,与ET们在大厅柱子下会合。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大家就遭遇了奇迹!
呱呱,镜子被偷了,因为那长方形的镜子装在口袋里,状若手机。
毛毛,竟然被一个老总模样的大肚子中年人邀请道,愿意来我公司做我的助理吗?给你高薪!还配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