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的变化很大,这变化最大的就是拆除那些破旧的平房大规模的盖起楼房来,由此,建筑工人的数量突然之间多了起来,薛扬的豆腐生意宣告彻底失败后,夫妻俩合计了一阵子决定做包子生意,却因为实在是找不出多余的钱去租一间门脸房,便在马路边儿上搭建了一个简易帐篷,里面摆上薛扬自制的桌子和几把破旧的小凳子,一个自制的铁灶台,一口大锅,几节大蒸笼,这生意就算开了端。没响鞭炮,没挂灯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蒸出来,就吸引的周边的工人们纷纷来尝个鲜。曾妙仙包的包子皮儿薄馅儿大,二十多个摺儿,里面包上薛扬拌的香喷喷的土豆胡萝卜肉馅儿,咬一口下去汤水直流,味道鲜美,回味悠长,实在是让人垂涎三尺,没几天这包子就出了名,前来吃包子的人络绎不绝,让看的人分外眼红。其实这包子的生意属于薄利多销。那几年钱不好赚,大家要是瞅准了哪个买卖能赚钱,便一窝蜂的涌上来,一个帐篷搭起来,便有两个三个搭起来,短短半年的时间,通往一中的路上大大小小的搭建了七八个帐篷,卖包子的,卖炸糕大烩菜的,卖拉面的,甚是热闹。这帐篷的缺点是到了冬天就必须拆掉,况且冬天工人都走了,便也没有意义了,每年刚开春,还冻着呢,人们就纷纷出动抢平坦且去年买卖做得好的地盘先把帐篷搭起来,混乱且可笑,为了生计,人们也是想尽了办法。
春去夏来,帐篷饭店的生意达到了顶峰,每天一到中午,这条街就异常的红火起来,吃饭的人不仅仅局限于建筑工人,附近的一些住户、放学的学生和老师都会光顾这些经营不同饭食的帐篷饭店。生意最火爆的要数曹老三拉面馆了。曹老三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秃顶男人,身材宽大,样貌丑陋,据说因为曹老三有家暴的毛病,而且还好串门子,打伙计,喝酒之后打老婆孩子,老婆实在气不过,带着孩子跟一个四川侉子跑了。曹老三的拉面手艺是二十岁出头的时候闯荡兰州学到的,正宗的很,看上去清淡的萝卜牛肉汤味道却十分浓郁,配上可宽可细异常劲道的拉面,再加上他夸张的拉面手法,引得周边的人纷纷去尝个鲜,有的人甚至只是为了看人家拉面的手艺才进去吃上一碗面。
曹老三雇了一个寡妇女人做帮手,人们都猜测这寡妇女人不止是帮忙做饭,估计也照顾曹老三的私人生活,熟悉之后的饭馆摊主们总是互相开着曹老三和寡妇女人的玩笑,寡妇女人也不恼,黑黑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随口骂上一句便不作理会了。与寡妇女人相比,已经四十二岁的曾妙仙却没有被岁月和生活折磨的不像样子,她的脸白白净净的,身材圆润却不臃肿,说起话来总是笑盈盈的,是这一片帐篷饭馆里最得体好看的女人。这一点曹老三早就注意到了。
薛佳敏最讨厌曹老三来自己家的帐篷里,他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瞅准了薛扬不在的时候,一进来眼睛就滴溜溜的瞅着曾妙仙看,有几次还假情假意的给薛佳敏钱让她去买雪糕吃,薛佳敏虽然小却也不会上他的当,就坚持自己不想吃,等薛扬一回来,薛佳敏就会笑眯眯的说:“曹大爷,你刚才不是给我钱让我买雪糕,我这会儿倒是有点儿想吃了。”曹老三只好略有些尴尬的瞪上薛佳敏一眼乖乖的把钱递给得意洋洋的她,说上一句:“你个鬼精灵的娃子!”他说话有点儿兰州口音,听上去有些别扭。
薛扬对曹老三的想法明了于心,他不止一次的告诉曾妙仙要小心那个色眯眯的家伙,同时也羡慕曹老三的拉面手艺,薛扬算过,曹老三一天的毛收入平均应该在200元左右,刨去本钱,一天应该能赚个100多元。而自己家的包子铺每天的毛收入也就100块,最近几天,除了早点,中午几乎很少有人光顾了,有时候50元也挣不了。这包子蒸出来没人吃,只好分配给家里人吃,一家人每天早点、中午、晚上,全吃包子,本来就不爱吃包子的薛佳敏,更是痛苦,她感觉自己把一辈子的包子都吃光了,今后再也不想吃包子了。正在薛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好时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曹老三的帮手寡妇女人跑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曹老三老婆跑的时候一分钱没拿,这寡妇女人虽然和曹老三有了肌肤之亲,终究还是不敌原配夫妻的情谊,把他挣下的钱拿了个精光,跑的无影无踪了。曹老三是个光棍汉,挣下钱也不存在银行里,他把每日挣下的钱放在一个木箱子里,上面锁一个黑色的大锁头,时不时的拿出几张钞票来去买衣服,买吃喝,能享受就享受。前些日子还给寡妇女人买了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镯子,戴在那个女人黝黑的胳膊腕儿上分外的俗气。刚开始他还防着寡妇女人,钥匙藏起来不敢被她发现,后来时间久了他的警惕心就松懈了。寡妇女人跑的那天他多喝了几杯,柜子钥匙揣着裤兜里就睡过去了,没成想早上一起来喊了几嗓子寡妇女人的名字没人应,曹老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赶紧跑到木头箱子那边去看,箱子锁得好好的,他摸出钥匙打开锁头一看傻了眼,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了,连那几个纪念币都被拿走了。曹老三忿忿的骂了一句婊子养的穿了一件二股筋儿往摊子走去。
开帐篷饭馆的的人都会留在帐篷里过夜,担心丢了东西,曹老三就不担心这个,人们都说曹老三不偷别人就不错了,别人哪敢偷他呢!他来到薛扬的帐篷里坐下来,钱被卷光了还不忘瞄两眼曾妙仙,说:“给我来两包子!”
薛扬哈哈笑了一声,说:“你咋来我这儿吃包子来了?”
曹老三点起一根烟,斜了斜眼睛,说:“那个王八蛋女人,卷了我的钱跑了!”
薛扬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活儿,说:“不能哇!看上去挺本分一个女人!”
曹老三说:“呸,本分个求,那个女人能像你的女人这么好?”说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曾妙仙。
薛扬嘿嘿一笑说:“你这钱被卷跑了,也不麻烦?”
曹老三把眼神转回来,说:“麻烦个求,他妈的,钱还,没了再他妈赚,反正光棍汉一个!”说完抓起曾妙仙端过来的两个包子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兄弟,这两包子钱改天给你,他妈的那个婊子养的连个饭钱也没给留下!”
薛扬说:“你这摊子不开了?”
曹老三边吃边说:“开啥开,没个帮手,吃完这两包子收拾收拾没去饭店打工去!”
薛扬停顿了一会儿,说:“去哪个饭店打工?有主了?”
曹老三哈哈一笑,说:“就凭我这拉面本事,还愁讨个饭吃?”
薛扬点点头,也是,人家有这拉面本事,那些饭店都巴不得能请上他呢,自己要是会这么一手,也不用老婆孩子跟着吃苦受累了。想到这里,薛扬眼睛一亮,说:“那还不如咱们把摊子合在一起,一起干呢!”
曹老三斜睨了薛扬一眼,说:“一起干?那钱咋算呢?”
薛扬不顾曾妙仙制止的眼神,说:“一人百分之五十!”
曹老三呵呵冷笑了一声,说:“你这包子铺一天能卖多少钱?我看也就不过五六十,我那拉面摊子那天纯利润不挣个两百多!”
薛扬心里惊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曹老三一天能收入个一二百的毛利润,谁知道竟是纯利润,他思付了一下,又怕失去这学艺的好机会,忙说:“不行就四六么,我四你六!”
曹老三有冷笑了一声,狡黠的看了薛扬一眼,打量了一下他,说:“你小子是想学艺吧?”
薛扬嘿嘿的笑了一声,说:“这要看你愿不愿意收我这徒弟了!”
曹老三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高兴的曾妙仙,说:“弟妹,你同意不?”
曾妙仙为难的看向薛扬,她看到薛扬恳求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说:“行!”
曹老三一拍大腿,说:“成,弟妹说行,我就行,我现在就过去搬东西去!”
曹老三刚出了摊子,曾妙仙就埋怨薛扬引狼入室,明明知道曹老三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会和他合伙做生意呢?薛扬拍了拍曾妙仙的肩膀,说:“我相信你的为人,只要你不给他机会,他不敢乱来,还有我呢不是?我是看上他这拉面的手艺了,咱们要是学上这手艺,今后供两个孩子读书就不成问题了,你说是不是?”一说到孩子,曾妙仙立马妥协了,毕竟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孩子们上了高中以后学费和平时的资料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总找不到个挣钱的营生是不行的,自己平日里防着点儿他就是了。
曹老三和薛扬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两个摊子搭在了一起,去旧留新,容易得很。摊子搭在一起的第一天,薛扬的收入就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虽然是四六分成,却也获毛利润103块,抛去给曹老三买烟酒的钱,还是要比平日里多。让薛扬感到不愉快的就是曹老三除了对曾妙仙有点儿毛手毛脚的之外,就是他和面和配汤的时候总是很神秘,尽量不让他看到。薛扬突然明白当年去学豆腐手艺的同乡为什么总也学不到真手艺了,这真手艺哪有那么容易传给别人的。
这曹老三自打和薛扬合作做了生意,因为知道薛扬的目的是为了学艺,便做足了师傅的架子,时不时的指使薛扬出去买包烟,买瓶酒,有时候还指使薛佳敏和薛安敏,只是这曾妙仙他不曾下得了手,也就是平日里来来回回碰下胳膊摸下手的,往往被曾妙仙的白眼儿给顶回来,这样一来他也只好作罢。每日里他除了拉面就是喝酒,抽烟,倒也自在,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这拉面和配汤的手艺是绝不能让薛扬学了去的。可他怎么能知道薛扬是多么聪明的人,只要他想学到的,就算你藏着掖着,他也能想办法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