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待会儿再来解决你们。”蛊王笑道,也不管那倒地的三个女子,径自走向森林边缘,向“死亡沼泽”中望去。
夜风清徐,树影婆娑,沼泽深处霪云飘散,黑影憧憧,那“得得”声响由远而近,正是冲此方向而来。
“这沼泽怎会有马蹄声?”蛊王怪道,“这沼泽到处都有淤坑,马匹根本就没法通过。”
“除非是极轻的马。”德鲁伊走向前来,面色苍白,显是想到些什么事。
“极轻的马?”蛊王扭头看着他道:“你说的是灵马吧,‘死亡沼泽’只有极端邪恶的东西才能从其上安然通过,如果是灵物的话,就只有幽冥之马了。”
“不错,亦称‘虣兽’,这几天森林里失踪了两匹独角兽,也许现在过来的就是其中的一匹。”林寮面色凝重道。
“独角兽?虣兽?一个极度善良一个极端邪恶,难道他们用了‘转魔大法’!”一向嘻笑无厘的蛊王此时也紧张起来。
“只有这种可能。”林寮道。“转魔大法”是一种极为高深的魔法,只有那些为数极少的高阶邪恶法师或牧师才有此能力施展。如果真如林寮预料的这匹疾速奔近的动物是由独角兽转化成的虣兽,那么来者的力量可想而知了。
蛊王转头看着德鲁伊林寮道:“你现在已经元气大伤,还是到后面去照料那几个丫头去吧,这里有我应付着。”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林寮知道此人的能耐,自己站在这里只会碍他手脚。于是走到树王前,低头凝神冥想起来,其实他这是在和树王交流,要那树王帮助蛊王共御来敌。
月影西斜,冥色弥懵,蹄声渐近,未待多时,一道黑影从“死亡沼泽”深处奔来,伴之而来的,是一阵凶邪煞气。
漆黑高大的身躯,头顶一根银白色的长尖角,两眼闪着赤色光芒,鼻孔冒着森森白气,四只硕大的长满黑毛的蹄子仿佛御空而行,正是那大凶之物——幽冥灵兽虣兽。
那端坐在兽背之人,黑影绰约懵胧,看不真切,即便离得很近尚仿佛隐在浓雾后。此
骑跃上实地,骑上之人看着站在沼泽边的蛊王,“咦”了一声,转头四下张望起来。
“好阴的煞气。”蛊王见那人始终裹在一层朦朦黑气中,手握一根黑色长鞭,心下提防,面上却笑容可掬,弯腰作恭道:“阁下远道而来,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你是什么人?”那黑影问道。声音似远忽近,漂移不定,甚至连男女都难辨出。
“我叫叭嘎,是这里的地主。”蛊王嘻笑道。
“姓田的在哪里?”
“谁是姓田的?喔,你说的是那个不中用的黑衣法师吧。”蛊王向后一指道:“正在舍下做客。若是阁下也能到鄙舍做客,那真是蓬荜升辉,荣耀至极的幸事。”
那黑影往蛊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隔着那么深沉的夜色,却能清晰地看清林中的情况,那人轻嘿一声,“你们竟敢对我的手下动手?想找死!”
“嘻嘻,那是他们自找的,至于你么,小生真想一亲芳泽。”蛊王笑道。虽然此人尽力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蛊王是何等人物,特别是对女人,而且是那种越丑的女人越能引起他的亲近感,两句话间他便已经嗅出此人身上的女人味来。
那黑影并未吱声,只见她两腿轻夹,座下虣兽咴然跃起,鼻中喷出两道火焰直喷向站在身前的蛊王。
蛊王离虣兽仅两米距离,眼看着火焰喷来,躲闪已是不及。事实上他也不想躲闪,手敲银鼓,“咚咚”两声,那火焰好像碰到一层无形的墙,丝毫逼近不得。
“还有两把刷子,怪不得那么嚣张。”黑影扬起手中长鞭,“唰”的抽来,蛊王身形倏然飘跃空中,银鼓连响,树王及时响应,树干剧抖,漫天的树叶龙卷风般卷来。
“哼,黑暗的力量会让你痛不欲生。”黑影高声喊道,长鞭往身旁水洼里抽去,“啪”地一声水响,待到长鞭抽离水洼,只见沼泽哗然竖起一道高约十米的水柱,那水柱还伴着撕肝裂肺的呼啸,仿佛千万个沉睡在沼泽中的鬼魄幽灵被唤醒、同声呐喊一般沸腾不息。
空中的蛊王脸色沉重道:“你敢唤醒这些邪灵!”
“你敢使蛊毒,我唤鬼灵又有何不可?”
蛊王施蛊全在无形中完成,丝毫不露痕迹。而那黑影挥鞭间便破了他的蛊术,可见此人道行之高犹比那田姓护法。
那高达十米的水柱起先还凝而不动,忽然爆裂开来,水柱中飞出数个灰白色影子,在冥冥月色中熹光微闪,倏忽漂涤,极是诡异。这些几百年来沉沦沼泽的怨灵戾气阴毒,邪煞之气极浓,缓缓向蛊王围去,仅那身极寒的阴煞之气便能伤人于无形,更况且这些是专门摄人魂魄的怨灵。
那蛊王可是这世上施毒放蛊的祖宗,岂会那么容易便被几个幽灵给吓着,只听得空中鼓声一声紧过一声,那银鼓下端竟然钻出三条银光熠熠,背上长有一对银色长翅,腹部长有一对鸟爪,长约四米,碗口粗的长蛇来,这三条银蛇一见那些幽灵便振翅迎上去,爪钩身卷,极是凶猛,仿佛天生便对这些幽灵生有怨怼一般。刹那间银蛇幽灵便在“死亡沼泽”上空卷作一团,尖嘶厉啸此起彼伏,斗得相当惨烈。
“银翅蛇蛊?”黑影看见那些飞蛇,身形微震道。
“算你识货,世间专食无主游魂的蛇蛊。”蛊王笑道,突见那黑影身形转动,驱兽欲走,赶紧从空中降下身来,“咱俩还没分出胜负,你可别走哇。”
“没功夫跟你闲扯。”那黑影道。虣兽是种行速极快的灵兽,正待腾身离去,漫天树叶适时卷来,正好阻住它的去路……
茉莉、芙蓉和栀子刚才一番狂舞,耗尽了全身力气,三人倒坐在地许久方渐渐恢复元气,蛊王和那黑影相斗的经过她们和德鲁伊林寮都看在眼里,那漫天鬼气森森,妖邪诡异的东西骇然之极,躲都躲不及,哪敢近前去帮忙?
忽闻那黑影吟唱道:“什么力量使我们的生命在这无边的神秘中绽放,
当我们跨过生的门槛时,并没有看到,
生命的嫩蕊,将在不断流淌的时光之河中渐渐枯萎。
那些在夜色里跋涉,
那些在光轮的阴影下寻求生存,
那些靠近死亡和苦难的人们啊,
惟有亲尝在黑暗之海上开放的莲花中的花蜜,
我们才会受到祝福——
黑暗母后的甘泽。
我们浑身因着那无从摩触的她的抚摩而喜极泫泣,
我们的力量因着黑河的滋润而日益强盛。
告别光明也许不是最好的抉择,
但靠近亘古永存的黑暗,
我们的生命会在恒河星海中找到永生。”
吟唱轻曼悠扬,扬抑顿挫,绕梁袅袅,仿佛是见到星河流淌,莲花吐蕊,仿佛前生后世都在眼前显像,年轮飞转,黑河依旧,栀子、茉莉、芙蓉和林寮恍若走近一个展示生命的教堂,漫天星辰作顶,黑绒铺地。她们在生命的影像中倘佯,看着自己的无虑童年,青涩少年,看着光阴的流逝和生活的无奈!难道那些都是真实的生命演示么?难道她们的将来真会象影像中那样经历么?因着窥到生命的秘密,她们贪婪地流连在这黑暗教堂中,久久不愿离开。
“开!”随着一声震喝,三女脑中一震,脑中幻象倏然消逝,只见漫天星斗,月华当空,周围一片寂阖无声,她们三人正躺在地上。
“刚才我们怎么了?”茉莉摸着脑袋问道,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幻象中,那些影像!那些未知岁月的揭示,难道都是真的么?
栀子和芙蓉互望一眼,显然她们的感受和茉莉一样。
“咱们刚才被诱惑了。”林寮道,那声醍醐灌顶的“解惑咒”是他念的。
“啊!”三女同声惊呼。
“刚才那人用的难道就是‘音惑术’?”栀子问道。
林寮心有余悸道:“是啊,很厉害的一个黑暗牧师,连蛊王都没把她留住。”
“那三个人呢?”芙蓉指着刚才被蛊王定住身形的三人站立的位置,现在那位置上空空如也,就连树王的位置上此刻也是一个空洞,泥土翻卷着,显然树王也已经消失。
“被那黑牧师带走了,在咱们失神的时候。”林寮道,“若不是蛊王待在一边守住我们,恐怕咱们此时已经横尸当场了。”
三女面面相觑,这段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她们到现在还没真正醒过来。
“那我们被迷惑了多长时间?”
“大概有两个多小时吧。”林寮答道,“我比你们醒得早半个小时,把你们唤醒又用了半个小时。“
“啊,有那么长时间吗?我怎么感觉就一分钟时间呢。”茉莉惊叹道。
“对于时空来说人的生命譬如流星一划而过,而对于咱们来说生命就是永恒。”德鲁伊道,三女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要是你不唤醒我们,我们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呢。”芙蓉问道。
“精神错乱或者死亡。”栀子道。
“还有一种结果,”林寮肃容道:“自己醒来,从此投身黑暗。”
“如果黑暗之神真能预见我的未来并拯救我的灵魂,我想我真的会走那一步的。”茉莉道。
这一点上栀子和芙蓉感同深受。在那黑暗之神的教堂里待两个小时几乎让她们的思想受到一番翻天覆地的洗礼。特别是芙蓉,她所师从的魔法学院本就属中立阵营,这类阵营的人思想是随时都在摇摆不定的。
“我一直在考虑,那个黑衣法师倒底属于哪个门派?”芙蓉道捋着额前乱发沉吟道:“说他是‘海天一派’呢,又有点不像。”
“绝对不会是‘海天一派’,”栀子断然道:“他施‘恐惧术’时眼中闪着红光,这是‘瞳术’。”
“他还会‘搜魂指’。”茉莉道。
众人默然,“死亡沼泽”连连出现邪恶的法师和牧师,看来这世道将有可怕的事件要发生了!
半晌,芙蓉突然叫道:“哎,这么久,怎么没见蛊王叭嘎呢?”
“我在这里。”一旁的大树上有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