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一个火焰般热情明亮,一个冰山般冷静自持。
一个是正极,一个是负极。
迟早会如凹凸的两个齿轮,紧密契合在一起。
出院那一天,正是除夕。
室外早已白茫茫一片,天空中不断有灰白乱絮纷纷扬扬地飘落。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来势汹涌,大有铺天盖地之意。
坐在哥哥的车上,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我恍如隔世。
原本应该惨淡的冬日长街,此时到处一派喜气,掉光了叶的树枝上,缠满了彩灯,挂满了灯笼,被白雪一衬,惊艳绝伦。想必入夜后更别有一派璀璨生机吧。
一到岁末,中国人就恨不得要把全世界的红都用尽,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嚣艳,硬生生把这个白色的残冬渲染出一派繁华盛象。
憋在医院太久,乍看到这满眼耀目的红,却不觉得伧俗,反倒心生喜悦。
我忍不住,唇角就噙住这一抹笑,直到回到父母家。
与清冷潮湿、充斥着消毒药水味的病房相比,家里干燥、舒适、温馨,一大束红梅立在玄关处,被暖气催得娇艳欲滴,连花香也不甘寂寞地在空气里扑腾,偶尔嗅到一点,鼻尖就像埋进了蜜罐。
白梅、蜡梅的香,总是冷的,带点孤傲。
唯独红梅,香得热闹,像春天不经意拂上面颊的风,偷偷地熏暖了衣襟。
“小姑姑,可以把帽子取了给我看吗?”我尚在脱大衣,小侄子便扑过来,“妈妈说你剃了个很酷很酷很帅很帅的光头。”
我愣了一下,看见嫂子正气定神闲地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爸妈哥哥也都齐齐看向我,那眼神有调侃,有鼓励,有挑衅,唯独没有怜悯。
我用力捏捏小侄子的鼻子,犹豫一下,还是将头上的帽子取下,露出青森森的头皮,和一圈缝得像蜈蚣虫一样的疤痕。
“哇——”小侄子夸张地大喊一声,“妈妈,小姑姑好像铁血战士,好酷啊。”
我松了口气,总算过了这一关,不用在家里也戴着帽子了。
接下来,小侄子对牢电视看动画片,而我则霸住沙发,乘爸妈哥嫂都在厨房冲锋陷阵,小侄子无暇旁顾,蜷腿缩在沙发角落,偷偷拨打Dream House的电话。
果然,电话响六声后,便有人接起。我压低声音喂了一声,那薄荷般的嗓音,便和着远处稀稀落落的炮仗声,穿透电波送至我的耳边。
“回家了?”
“嗯。”我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耳朵里那沁凉的声音,似也多了融融暖意。
“可惜,爸妈今天是不会让我回去了,不然,我真想马上就看见你。”我幸福地叹口气。
“就是回来你也见不着……”他轻轻叹口气,竟有点幽怨,但紧接着,语气一转,“只能摸……”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跌一扬,半天才回味过来,嗔道:“你学坏了。”
“除了你,我没接触过别人。”
“那是我教坏你咯?”
“当然不是,你只是让我恢复了正常。”他的声音分外轻松,竟有几分难得的轻佻,“怎么?后悔了?”
“有点。”我顿一顿,故意让嗓子略微有点沙哑,声音也慢慢低下去,“后悔没把你摸清楚,摸透彻——”
“别急,想摸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故意顿一顿,好似我一副急色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