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真相如此不堪,彼此的嫌隙已经深不可测。
而今日,今日是最后一日,两个人同一个屋檐,同一张床。
这样的距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躺上床,小生酒意上头,眼皮沉沉的,似满腹心事都压在上头,怎么也无法睁开了。他很快便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忽然有轻微震动,那震动涟漪般慢慢扩散,几不可察地波及到他身上。
他睁开眼睛,黑暗里,有蒙昧的暗影在他身侧微微抽搐,两片薄薄的蝴蝶骨如展开的翼,在暗影里震颤着。
那极力压抑的细碎饮泣声,在黑暗中听来分外清晰。那短促惶然的呼吸,夹杂着浓浓的鼻息,在寒冷的夜晚听来分外惹人怜惜。
不知为何,小生一向坚如磐石的心脏,猛地一窒,然后随着对方双肩的微微颤抖,也轻颤起来。
那哭声仿佛魔咒一般,令他难以抗拒,让他所有思维都停止了运作。他只听见自己无奈地长叹一声,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将身边的人一把揽进怀中。
皙敏被小生展臂拉入怀抱的那一刻,身体不禁一僵。热烘烘的体温,一下就包裹住她冰凉的背脊,仿佛一个温柔的梦境,让她猝不及防地陷入其中,不敢挣扎、不敢妄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她怕稍有一点异动,这美好的幻象就会碎裂。
她蜷成小小一团,极力控制住呼吸,全心全意地感受那个温热而熟悉的怀抱,只有眼泪无声地奔溃流泻……
皙敏冰凉的泪,顺着小生的脖子流淌。
他觉得整颗心都被她哭湿了,但他的心却被这冰凉的眼泪渐渐暖热了。
“我不想离婚。”皙敏的声音极小,苍白喑哑,带着无限的哀伤,虚弱得像个濒死之人。
这是他高傲倔强的妻子,此刻却如此卑微,真正低到了尘埃里。如果不是真正爱他,她的灵魂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吧?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下颌轻轻抵住皙敏的额头,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那冲动像一粒种子,在他略带悔意的心田中,慢慢生根、抽芽、长出新的生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夜里那样温柔,那样坚定,不容置疑,“我们不离婚。”
“真的?”她的头一下抬起来,狠狠撞上他的下颌,痛得他眼泪都差点滚出来。
他再次无奈地长叹,“真的。”
“为什么?”就像已经躺在铡刀下的囚徒,忽然得知自己被豁免了,皙敏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黑暗里,小生一字一句地说:“我这块石头,大概被你焐热了。”
那天晚上,小生与皙敏躺在床上,聊了很久,很久。
从两个人的相识、相处,到每一次的分歧、争执,哪怕最微妙的情绪波动、情感转变,都毫无保留地倾诉予对方。
敞开的心灵,无限接近。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用心看清对方。
一开始,她付出的感情多一些。但随后,他的感情便慢慢追上来……
皙敏讲完故事,嘴角已经上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她眼中的光亮,像阴晦的冬日里忽然跃出的夏日骄阳。
我暗暗为她庆幸。
差一点,这两人就失之交臂了。
经此一役,小生摆脱了泰山大人的重压,想必能够轻松上阵,以真实的自我与皙敏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