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他真把你折下的那树枝种起来啦?”凯丝坐在我床上,一遍遍问我晚上发生的事,“真不知道该说他有爱心,还是该说他无聊,那种东西扔掉就好了呀!”
“和你这种没半点爱心的人说话最没意思了,说你是猪,全天下的猪都自卑死了。”我白她一眼,躺在床上,枕头下的花铲磕着我的后脑,莫名的一阵心安。
凯丝也不恼,歪着身子靠床沿,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比较好奇他的古怪习惯,怎么会有人那么爱干净那么爱整齐呢。你猜得没错,他一定当过兵,我这就让红桃六查去!”
凯丝兴冲冲跑了出去,劈手夺过桌上的手机就站去阳台,和她那个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红桃六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汪安安还在一头看书,此刻含着笔头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不知她想说什么,就这么呆呆地望过去。她抿了抿唇,将脑袋摇了两摇,瓮声瓮气道:“沈和风,你不能喜欢顾老师。”
“……”我耳边“嗡”的一响,翻身坐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那那……那什么顾老师了!”
汪安安将笔放下来,很严肃地看向我,“你这副样子,说不喜欢才奇怪呢。咱们好歹也住了靠两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学生和老师之间,不可能的!”
“你这人真奇怪,这种话,该对你自己说吧。”我反唇相讥,很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两方吵架正到高潮,那汪安安竟然把身子一转,抓起笔又开始解起题来。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热战的画面,祖宗八代连着问候啦,揪着头发互打啦,扛着热水瓶扔过去啦……可战争还未开始,就这样被人生生扼杀了,我喘着气,恼得有些头疼。
凯丝正好回来,坐在我的床边看我,摸摸我的头发许久都没有作声。最终也只是冲我笑了笑,“睡觉吧,和风,你最近太累了。”
我点点头,“凯丝,这世上没有猪不是猪,可就有人不是人。”
她连忙挥着手,让我说低一些,“和风,你的嘴可真快。”
我挤出点笑容,“傻瓜,我明明是在说你。”
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想起顾少卿喊我和风的声音,想起他吃白斩鸡的样子,想起灯光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想起餐桌前彼此会心的一笑……也想起他对林老师说的那一句话。
“……你怎么不说我是特意带你来加餐的?”
原来如此。
或许汪安安说得对,老师和学生之间,不可能的。
我拿出手机,忽然就很想和人说说话,可翻来覆去找遍了整个电话簿,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听我说话的人。
给顾少卿发短信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学生有困难求助老师,其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我在称呼上斟酌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光秃秃的发了一条过去:睡了吗?
一分钟后,手机震了震。
白斩鸡:还没。怎么了?
我:没事。晚饭……谢谢了。
白斩鸡:我该谢谢你,白斩鸡很美味。现在太晚了,早点睡吧。
谈话到了一个继续不下去的地步,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已经腻了,如果再缠着聊下去,他或许会嫌我烦我——哪怕他是那样有耐心的一个人。
我将手机搁在他送的花铲旁,盖好枕头,刚刚翻了一个身,手机又在枕头下震了震。
我快速地拿出来,怀着点点小期待,闭上眼睛按亮屏幕,再快速睁了睁眼,居然还是他的短信!心跳如擂,我就这么傻傻地将手机在胸前抱了一会儿。
白斩鸡:和风,睡着了?
我:要睡了。
想了又想,我还是添了一句,有些话虽然干涩难诉,但压在心里霉了烂了,会更加痛苦的吧。
我:林老师真特别,你很喜欢她吗?
这一次,顾少卿没有立刻给出答复。手机一直都没再震动,直到我闭着眼睛,昏昏沉沉要坠入梦中,方才有阵动静让我复又醒了过来。
白斩鸡: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问题。怎么这么问?
我的脑子转得很慢很慢,手也不大听话,按着屏幕,好久都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删来写去,又睡片刻,清醒之后,接着刚刚的一段工程。
最终,不能自已地陷入一场茫茫的混沌之中,脑子中反反复复放着那一声“和风”,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他。
第二天一早,我没爬得起来。哪怕凯丝和汪安安叮叮当当踢盆洗脸时,我也只是将眼睛微微睁了一条缝。
凯丝的那张小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只看到她两只水润润的大眼睛。耳边很快传来她的大嗓门,“和风,你别装死,快点起来,还上课呢!”
我将脸别过去,胳膊搭在脑门上,整个头像是戴着个铁帽子,一吵嗡嗡直响,摇来晃去地撞着我。
“凯丝,帮我请个假,我有点不舒服。”
凯丝没半点怜香惜玉,狠狠摇了摇我,“和风,你可不能因为要做顾老师搭档就骄傲到连他课都不上了啊,赶紧给我起来——”她将手无意搭在了我的额头,声音一下子尖细起来,“呀,和风,你怎么发烧了啊?”
发烧?可能吧,反正就是不舒服,我推了推她,“走吧,别浪费时间了,我真的去不了,你帮我请个假。”
“也只能这样了,我给你倒杯水,你等着,我一下课回来就陪你去医务室。”
我仅仅是“嗯”一声,已经没力气再多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