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冷场半晌,还是那部长干咳几声将气氛缓了过来,指着厨房里还忙着洗碗的顾少卿和林纾曼,冲我挤眼笑了笑。
“沈和风,我看顾老师和林老师两个人真挺配的,个头啊样子啊都合适。”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没好气地将身子背过去,“少胡说,他们俩才没什么呢,别的不说,就论性格,第一个不合适!”
那部长追着我,“这你就不懂了,没听说过么,找朋友要找个性相似的,这才是知音,找爱人要找个个性不同的,这才能互补!”
这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我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再在我耳边聒噪,我可就不客气了。正气得浑身发抖呢,脑子里忽然开了一条缝,一抹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这是怎么了,我在这儿生个什么闲气呢?
他可能也注意到了,不停地问我,“沈和风,没事儿吧,你脸色不太好,白,惨白惨白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没吱声。
后来,那播音部部长去了顾少卿的房间参观,留了我一个人在外对月伤怀。可我终究不是林黛玉,再怎么多愁善感也风情万种不起来。只好收起这股悲伤,挪着步子站去厨房外。
偷听是可耻的一件事,可既然他们没有关门,也就代表不怕人听咯,再说了,俩老师之间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房子装好了吗?”是林老师的声音,“前一阵子就听见你说忙这个。”
顾少卿“嗯”了一声,慢慢地说:“差不多了,这个暑假就能搬过去。”
“那还行,这儿确实太旧了,你这么有身份一人住着,确实不太合适。咱们走起,再也不受这份罪了。”
顾少卿笑了几声,“其实这儿也挺好,大家都聚一起,热热闹闹的。”
“你这人也爱热闹?我还以为你是个贼爱安静的人呢,果然人不可貌相。”过了片刻,林老师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瞅着那沈和风确实有点不太好,所以今晚特意带她来加餐的?”
我在门外心颤了颤,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扯上我了。有点想走,害怕他们顺藤摸瓜,将我的家事一并讨论,又迈不开腿,就这么惴惴不安地踟蹰着。
顾少卿过了片刻才说话,“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怎么不说我是特意带你来加餐的?”
我一怔,整颗心坠了下去。
“那我可不信了,小顾老师,你别看我平时粗线条一根筋,但有些事我看得比谁都清楚,有些话,不得不说出来提醒——”
“沈和风!”
我吓了一大跳,转身就看见播音部部长火急火燎地走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在干嘛呢你?”
我直往旁边退,一张口声音颤得厉害,“我我……我能干嘛啊!”
“不干嘛就过来,我有急事找你!”
厨房里没了声音,两个人都走了出来。林纾曼揽着我的肩膀,冲我若有所指地笑着,“沈和风,人家有急事找你!”
我一听脸都绿了,偷偷看了一眼顾少卿,他颜色不变,未曾有半点反应,“林老师,你别瞎开玩笑。”
那罪魁祸首也急了,“就是,林老师你别为老不尊啊,我和沈和风的关系可比她那脸还白呢!我是看顾老师房间里竟然有电动,想找她去配合玩搏击游戏!”
顾少卿还玩游戏?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我简直难以想象,像他这样一个衣冠楚楚,处处绅士到古板的男人,也会脱了外套摇头晃脑,和个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没日没夜玩鸡爪疯?
林老师一听比我还激动,直接蹦过去,抓着那部长的胳膊就往里拖,“太好了,好几年不碰那东西了,手痒!走,我陪你玩,孩子们,咱们可劲搏起哪!”
“……”
不大的客厅,此刻静谧的和一望无垠的旷野似的。别说一根针落地上,就连我太阳穴下突突的血流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微微张着嘴巴,眼皮早就耷拉下来,多想假装自己没听到刚刚那个有歧义的词,多想挖个大大的洞将自己整个埋下去,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惯了,但请一定相信,我本质上还是个相当害羞的人。
林老师的模样也有些尴尬,但到底是个洒脱的女人,一拍脑袋连连说着,“毁了毁了……”紧接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播音部部长早憋不住,听林老师破了功,便整个人都笑弯了腰,一边大妈似的边笑边拍膝盖,一边嚷嚷着,“林老师,赶紧给封口费,不然我们绝对给你抖落出去!”
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斜着眼睛望顾少卿,他尚且绷着脸,脸微微一偏,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来,脸上还微微起了绯红。
红脸后更好看的男人,顾少卿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顾少卿的房间我是头一次进,四周的场景猛然闯入我眼中时,脑海里反反复复只闪现出了一个词:整齐。
不是一般的整齐,是整齐到有些苛刻的地步。被子,豆腐块,桌面,空无一物,更是干净到纤尘不染,让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也就只有那部长才狠得下心来践踏,更是带坏了林老师,两个人在房间内又蹦又跳,对着电视屏幕左右乱挥,全部陷入鸡爪疯的毒害之中。
我和顾少卿在一边看,他也不恼,微微笑着,站得笔直。
我就问他,“顾老师,你当过兵?”
他低头看我,蹙了蹙眉头,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当过兵,怎么会将东西收拾得这样干净整齐,还有被子,叠得这么方方正正。”
他缄默不语,转过身子望向窗外,双手插进裤袋,神色凛然,任凭晚风将刘海轻轻吹乱。
我实在觉得奇怪,也随同转过身,可刚要再问之时,竟看见窗台上有一株绿意盎然的小植物,装在柠檬黄的可爱花盆里,生气勃勃到立刻就能长大。
我捧过来,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已经能够猜到点什么。
“顾老师,”我喊他,他亦是看着我,“这是一株……柠檬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