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的佛体洞山腹地,在莽莽群山的环抱中,有一处茂密地生长着原始森林的高山平地,这就是罗盛教所在的侦察连又一次进入的一个火线前沿阵地——南映里。
一天,盛教从连部出来,正急匆匆地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晃一晃的,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正在爬行的朝鲜老大爷,看那老态龙钟的样子,约有70来岁了。他的两只眼睛似乎睁不开,爬一步,就用小棍儿敲敲地面,担心掉进沟底或炸弹坑里,强劲的西北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罗盛教赶紧跑上前去,扶起他问道:“老大爷,你怎么啦?”
老大爷还没喘过气,定了定神,好大一会儿,才眯着睁不开的眼睛,贴近罗盛教的鼻子看了半天,指指肚皮说:“我的,怕比安莫各(我没有饭吃)……”
罗盛教赶紧脱下自己的棉外套,给老大爷披着,背起他来到炊事班要了些饭。他后来向村里一打听才知道,那老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和一个女儿全让鬼子杀害了,只剩下他和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孙子,靠村里人轮流送点饭糊口。近几日,前边打仗,村里人都忙着抬担架或烧茶水支援前线,难免对他有些照顾不过来。老大爷饿得不行,才爬出来寻找些吃的。
从此,罗盛教常给老大爷和孙儿送吃的去,用手比划着安慰老人家。
这是冬季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这一天,侦察连的其他战士都上了前沿,只剩下罗盛教一人忙碌地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件、地图等资料。忽然,洞外传来轰隆的巨响。盛教急忙跑出洞外,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中,几架野马式美国敌机怪啸着,如同喝醉的魔鬼,在空中盘旋,肆无忌惮地扫射,并不断地抛下黑乎乎的凝固汽油弹。
周围的山林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盯着空中这凶残的恶魔,盛教的心中激起无比的仇恨,心中暗暗骂道:“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末日就要到了!”
不好!嗜血成性的禽兽也许发现了“猎物”,擦着树梢,朝前边的村庄俯冲而去,发出震耳的吼声。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洞前的盛教飞速奔出防空洞,向村庄奔去。
滚滚浓烟已笼罩在村庄上空,幢幢茅屋如同一个个火团纷纷倒下。盛教刚跑到老大爷的茅屋前,就听到屋内传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他顾不上多想,立刻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可是,强大的浓烟烈火如同鼓足劲的鼓风机,一下子就把他喷卷了出来,全身马上就着了火,烟呛得他咳嗽不止,脸上火辣辣的痛。但是,一想到老大爷和那可爱的孙子,听到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狠狠地咬咬牙,如同上足了的发条,又冲进火海之中。
屋里到处冒着黑烟,闪着火光,发出哗啪哔啪的破裂声,盛教简直要窒息了。他一面顺着哭声摸索,一面拼命呼喊。终于,透过灼烫的双眼,他模糊地瞄见了吓得挤在墙角的爷儿俩。他认准方向,两眼一闭,猛地穿过火帘,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背起老大爷,抱起小孩,迎着门口舔进来的火舌,英勇地闯了出去……
刚一出门,“轰隆”一声,茅屋就倒塌下来。他迅速扑倒,把一老一少压在身下。真是好险!
夜幕降临,同志们陆续回来了。盛教在战友们回来之前,已经把烧破的衣裳缝补得整整齐齐,被火烧了好多洞的棉帽子也换了,只有面颊上那一溜黄泡还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