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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如果你喜欢我较少而爱我比较深(4)

辰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的话是如此清晰,气息温热地扑打在面上。他手心的温度将她的脸灼烧,而他眼中的神色有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像是等着她的回答,或死或生……脑海里却偏偏浮现出他与另一个人的场景,亲密的,互动的,接吻的。然后,她听见自己说:“我没忘记,是你忘了,你的身边不是早就有一个林芷了吗?”

辰君却笑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无奈忽然有人在外头喊,“小辰,小辰,你人在哪儿?”辰杉将他推开来,低声说:“我要走了。”

他连忙去牵她的手,拉住她,问:“难道你一点都没觉得林芷很像你吗?”

一餐晚饭吃得极不太平,叶总去给儿子打电话,斥责他如何要贸然离席。王总也拉着辰杉低声教训,说带她来就是为了陪叶总儿子聊天解闷,她倒好,出去一趟把自己丢了事小,把别人都给丢了。

辰杉唯唯诺诺,点头道歉,其实早就心猿意马,心思全不在这里。王总看她脸色不佳,眼神迷离,以为她今天身体确实不好,晚上应酬一结束,就大发善心让司机送她回去,自己和叶总换个地方再战。

晚上,辰杉抱着双膝坐在露台上吹风,心里仍旧重复播放着辰君的那些话。他说要正视自己的心,原来他竟能猜出她的心,而他的,她一直在想却始终不敢面对的,居然也与她一样吗?

可林芷呢,林芷到底是他的谁,离开前的那句话,到底又代表了什么。林芷像她或是不像,都是另一个人啊,他那样说哪里会是什么深情,不过是为自己的心动,找了一个好听的幌子罢了。

可她的心里却好受了许多,总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充盈起来。女人都是虚荣的生物,知道被爱人怀念,甚至来找另一个人代替,总是能激起心底暗涌的那股快意。

他还是轻易掌握着她情绪的钥匙。

叶希给她发来了几条短信,无一例外地,都是为晚上道歉的内容。她没有回,甚至考虑着是否要换个电话卡,像他们这种情况,或许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

后一天是周末,好容易闲下一天的辰杉准备外出逛街散散心,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又黑又瘦的自己,觉得妈妈的话确实不错,真是时候该去拾掇拾掇自己了。

她行走在翰府最繁华的街道,试穿百货公司里最新款的衣服,有好多件都觉得很喜欢,却在看到吊牌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现在的物价涨得这样快,普普通通一件衣服都这么贵起来。她这个穷人也只有看看的份儿,最后逛得意兴阑珊,只得去楼下的饮料店买了一杯奶茶。

谁知竟会在这里遇见章卉,彼时她正捧着头蹲在街边哭泣,辰杉连忙跑过去扶她,带她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坐下来。章卉一边哭,一边喝着辰杉买来的饮料,样子略显滑稽。

辰杉等她情绪稳定后才问:“刚刚是怎么了?”

章卉眼神狠戾,将杯子一丢,尚不解气地拍了拍桌面,“我和那男人分手了。”

辰杉大跌眼镜,上次见到他们不过几月之前,那时候你侬我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怎么刚一转身,就变成两个仇人了?她心里好奇,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小心翼翼地安慰,“别伤心了。”

“伤心?”章卉像是听了个笑话,“我这是悲愤!跟着他半点好处没捞到,白白搭上了我几年的青春,我还为了他伤心?做梦,我现在只有恨,最好这辈子也别让我遇见他!”

章卉絮絮叨叨地向辰杉述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章卉和前任未婚夫均已毕业,也都在效益很好的企业找到了工作,两家人随即约定时间准备结婚,一开始都和和气气互无矛盾,却在房子这一环节出了问题。国内的房价水涨船高,男方家为了买套房子已经倾其所有,二老砸锅卖铁,积蓄尽数吐出,又出让了城镇的一套房子,这才拿下了一套小户,而他们老两口则不得已搬回了乡下的平房。章卉家尽管不富裕,倒也不会趁火打劫,表示体谅的同时,特地将彩礼钱减了几万元,只是原则问题不能退让,要求男方必须在房产证上添上章卉的名字。

就是这么一件事,闹得双方都不愉快。男方家想的是,这房子是他们家买的,女方家一分钱没掏,现在他们家又要彩礼又要添名,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女方家也有自己的考量,想一个女儿养到这么大,刚能挣钱的时候就嫁给了别人,向男方家要点钱不过是让心稍微有点平衡,争半套房子也是为了给女儿谋个保障。现在离婚率这么高,新婚姻法又改得这么不近人情,他们再不好好把关,谁还能为女儿着想?

章卉气得直翻眼,“没钱就别来结婚,现在谁家结婚不要买个房配个车啊,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看见你一无所有连理都不会理你。我这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不嫌弃他们家将房买在三四线的小城市,也不嫌弃那房子又小位置又偏,好心好意和你订了婚,认了你这个人,他们一家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他也真不是个男人,就一个人窝在角落不吭声,我问到他,实在挟制着要他说,他居然来一句听爸妈的。真是个没用的奶嘴男,就当我以前是走眼了!”

辰杉没经历过这些,也确实没想到过这么远的事,只能不痛不痒地劝慰章卉几句,要她将心放宽一些。若说这件事对她是否有所启迪,或许在她对爱情的认知里,除了自立自强,又将新添上一条:有房有车。

章卉又说:“辰杉,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

辰杉心里咯噔一声,又是一个羡慕她的人,她现在最怕被人羡慕。

“你家境那么好,所有人都将你众星拱月似的捧着,永远不必为了柴米油盐的事烦心。我却不同,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我知道你们以前一定总说我死读书,是个只会做作业和考试的机器,可你们却不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努力,就不能从那种家庭里走出来,我一辈子都要继续那种生活。我不甘心。”

辰杉没有多做解释,旁人看旁人,总是觉得比自己过得好,就好像曾经读书的时候,你的成绩哪怕再好,也总是有个比你强的叫作“别人的孩子”。她在爱丁堡茫然无措的那几年,每日工作至深夜,不曾早睡过一晚的那些日子,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辰杉说:“你的努力已经得到回报了,有学历,有工作。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可你这么漂亮,肯定会有一堆人跟在后头追求。”

章卉苦涩地笑了笑,“工作我辞了,准备歇下来再看看书,赶上明年一月份的考研,再进去苦读个三年。人的学历越高,眼界越广,遇见的人的档次也相应提高,我再睁大眼睛找一个,肯定比他强百倍。”

辰杉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了,你这么漂亮,做事又认真。”

章卉沉吟片刻,问:“别光顾着说我了,你呢,还和辰君在一起吗?上次聚会虽然没见你们坐一起,也没什么言语上的交流,但他的眼睛总离不开你周围,很难让我相信你们分手了。”她蹙起眉尖,回忆起往事,“其实不瞒你说,高中时候我还真挺喜欢他的,不过后来看到你们俩亲密无间,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把所有动力全用在了读书上头。不过那时候你挺反感我,总把我当成眼中钉,我稍微和他亲近一点,你就摆脸色给我看,还冤枉我向老师打你们的小报告。”

辰杉将脸微微一红,“你可别说这件事了吧,我真是觉得难为情。”

“这有什么,你那几句话说得不错,我后来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还不都是青春期的自卑闹的,生怕你们瞧不起我,就怎么也不敢和你们来往。”她摇摇头,一脸的沮丧,“说呗,你和辰君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一定还在互相喜欢吧?”

辰杉不置可否,只是垂着眼睛,拿手指绕着吸管外的塑料纸,“总之,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可能在一起?”章卉挑着眉梢,“是你得绝症快死了,还是他得绝症快死了?”

“啊?”

“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你们俩的。他现在虽然火了,身边想必有许多莺莺燕燕围绕,可只要对你还是一心一意,你就永远站在制高点,能将他训得服服帖帖。哪怕是犯了什么错误,只要诚心想改,就原谅他吧,成人世界哪还像以前那样纯真,爱情也并非是毫无瑕疵的完美品。多少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只要能够陪你走到最后,也就知足了。不过——”她怒睁着双眼,“要是他房产证上不肯写你名字,你可别再心软,一刀两断就对了!”

章卉尚在气头上,辰杉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两人分手道别后,辰杉一个人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想了半天,直到被太阳晒得大脑昏昏沉沉,她方才开起窍来。与其一个人在此想得脑袋都破了,还不如和他面对面坐着,把话说得一清二楚。

她兴冲冲地给他打电话,他却说自己正在机场,即将飞往另一座城市。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但语调依旧温柔,“有什么急事吗,要不要我现在过去找你?”立刻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个尖锐的女声叫起来,“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不去,我们是要付高额违约金的。”

辰杉原本因他觉得心疼,却在听到林芷的声音之后,心头突突跳起几团火,她没好气地说:“你忙吧,回来之后再过来找我。”

辰君顿了顿,说:“好。最近天热,你要注意防暑降温,不要为了赶去上班而中暑了。”

辰杉眨巴眨巴眼睛,又觉得心情忽然舒畅多了。

[相知犹嫌太晚]

辰君收起电话,兀自在想刚刚和辰杉的一场对白,好像语气算不上有多坏,只是想要和他当面说些话。是拒绝的话吗,摆出那许多说腻了的原因。以为他会因此后退?简直小瞧了如此的这个辰君。他没来由地想笑,唇角扬起来,一脸的成竹在胸。旁边的林芷见到他这副反常的样子,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有多亏待了你,才让你成日里没个笑脸,她不过来了一个电话,你就高兴成这副样子了?”

吴梦雨缩在一旁,恨不得抱成一团滚开。清醒的理智告诉她,参与到这对人的讨论中来,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她拽了拽辰君的袖子,央求道:“少爷,我想去卫生间。”

辰君瞥她一眼,“你刚刚才去过。”说得也是。吴梦雨狠狠吞了口唾沫,悻悻地背靠着椅子。林芷依旧一脸的凛然,“你别逃避我的问题。”辰君懒洋洋地看向她,冷冰冰地说:“林芷,你不要总是这么咄咄逼人,我说过生意就是生意,在工作上你是我最好的拍档,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总拿这样的态度过问我的私事。我是你的老板,如果你不能专心工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会发生些什么。”

林芷两手紧紧抓着座椅的边缘,尖利的指甲磕在坚硬的塑料上头几乎折弯。吴梦雨在一旁冷汗涟涟,偷偷去看一眼被狠狠臭骂过的林芷,顿时被两道炽热的光给燃着。

辰君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淡淡然,机场内埋伏了众多记者,无数的闪光灯让大厅骤亮,各种嘈杂的对话与提问,他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一心一意走着自己的路。

他记得四年之前的那个夏天,入伏的第一个夜晚,燥热的空气翻卷着自地面袭来,就是在这样一种喧闹的环境里见到的林芷。那时候的辰君是一生之中颓废的顶峰,终日碌碌而过无所事事,不是在日上三竿的白天呼呼大睡,就是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混迹酒吧。

他英俊,潇洒,多金,更有一大把的青春尚未挥霍。林芷过来搭讪的时候,他正解着纽扣,和一帮酒肉朋友拼酒。他的动作顿了一顿,像是猛然间断网的视频影像,画面定格在那一瞬,也只是一瞬,他对她视而不见,猛灌自己酒。

那一晚回家的路上,林芷始终跟在他的身边,她说自己是一个模特经纪人,很想签下他进行包装,并自信满满地说,一定能将他炒红。辰君只是一个劲儿地笑,说我又不是虾子,怎么能一炒就红呢?

临上车前,林芷扒着车门,一定要询问他的姓名,辰君心想这个名字也没多生僻,便告诉了她将她打发。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她居然单凭着这个名字找到了他的学校,顺藤摸瓜一路跑到辰家来。

辰君被她跟得实在是烦了,便桀骜不驯地说要他做模特也可以,能不能先和她上个床?林芷气得满脸通红,举起手来想要打他,被辰君死死攥住了,他冷笑着说连这点尊严都放不下,居然还一心想着赚钱?不如早点回家种田算了。

他以为这样便能吓走她,可她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他慎重地去考虑这件事,渐渐也觉得做个模特并没什么不好。他终于同意跨出这一步,可也要她做出郑重的承诺,一定要让他红遍中国甚至是整个世界。林芷问他的野心为什么这么大,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让一个人看到我……你长得很像她,尤其是下巴。”

他从未想过辰杉有一天会走,即使她喊他哥哥的时候便已经让他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他尝试过一切办法去寻找她的下落,他无所不能的父亲总会犯下世人都会有的错误,可他还是在一次次的努力尝试后败下阵来。直到母亲罹患癌症,住进辰家,谈悦被赶出家门,父亲拍着台子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理这对母女。

他不敢想象没有钱的辰杉该如何在那个异国他乡生存,可每一次的询问都只是将父亲更进一步地激怒,直到他最终收回了他的副卡,斩断了给予他的一切经济补助。许久未有的那种绝望感,又一次地将他包围起来。

就是在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辰君借着酒劲将他所有的痛苦告诉了林芷,她抱着他的头,静静地听他像一个孩子似的哭泣。那一晚,辰君和她在一起,进入她的时候,他捂着她的眼睛,用力地吻她的唇。

他们在很长时间内都维持着这样的关系。辰君并不去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步入了另一种堕落,不去想自己的心里还有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只是不断寻求一种感官上的刺激和身体上的愉悦,以此麻痹住那些心底里不断跳动的往事。

可每到一座城市,他都喜欢坐在临街的玻璃窗后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喜欢被簇拥在千万人中央看一张张的面孔。他关心于自己的知名度到底有多大,热衷飞往任何一个未及之处工作,在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细心地观察……直到在爱丁堡遇见了雨中的她。

辰君是无法给予林芷一份完整的爱情的,甚至连一个努力爱她的机会也不曾给予。在她最后一次要求他忘记那个人被拒之后,她终于绝望地承认这个男人是永远不会属于她的。

林芷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总是对工作抱有极大的热切,为人处世圆滑又不失真诚,并且绝不言弃,勇于挑战一切的困难。只是这样的女人往往有着很大的野心,不仅仅是对事业,亦是对爱情。

如果无法彻底得到,那她会做的便只有毁灭。

辰君想,总有一天,她会得到毁灭后的涅槃重生,只是他不是那个能够给予他希望和力量的人。无论是之前那个荒唐度日的桀骜青年,又或是现在这个有实力得到他想要一切的男人。

他让吴梦雨联系电视台与邀请机构,希望将三天的工作时间尽量压缩,不知疲倦地自一个地方奔往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