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天命的注定·朱元璋帝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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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北疆之患 —— 难以击垮的北元政权(3)

“汝等其听朕命:朕今日定封行赏,非出己私,皆仿古先帝王之典,筹之二年,以征讨未暇,故至今日。思昔创业之初,天下扰乱,群雄并起,当时有心于建功立业者,往往无法以驭下,故皆无成。朕本无意天下,今日成此大业,是皆天地神明之眷佑,有非人力之所致然。自起兵以来,诸将从朕被坚执锐,以征讨四方,战胜攻取,其功何可忘哉?今天下既定,是用报以爵赏,其新附将帅之有功者,亦如之。凡今爵赏次第,皆朕所自定,至公而无私。如御史大夫汤和,与朕同里闬,结发相从,屡建功劳,然嗜酒妄杀,不由法度;赵庸从平章李文忠取应昌,其功不细,而乃私其奴婢,废坏国法;廖永忠战鄱阳时,奋勇忘躯,与敌舟相拒,朕亲见之,可谓奇男子,然而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向,以徼封爵;佥都督郭子兴不奉主将之命,不守纪律,虽有功劳,未足掩过,此四人止封为侯。平章李文忠总兵应昌,逐前元太子远遁漠北,获其皇孙、妃嫔、重宝悉归朝廷,此功最大;御史大夫邓愈自幼相从,屡更任使,虽经摧挫,口无怨言,此二人者,宜列公爵。左丞相李善长,虽无汗马之劳,然事朕最久,供给军食,未尝缺乏;右丞相徐达,与朕同乡里,朕起兵时,即从征讨四方,摧强抚顺,劳勚居多,此二人者,已列公爵,宜进封大国,以示褒嘉。余悉据功定封。书云:‘德懋懋官,功懋懋赏’,今日所定,如爵不称德,赏不酬劳,卿等宜廷论之,无有后言。”

这番话有理有据,说得诸将顿首悦服,接下来班爵行赏。明朝开国,将星如云,谋士如雨,所以,这是一份长长的功臣元勋芳名册。

封公者六人:中书左丞相、宣国公李善长,进封韩国公,食禄四千石;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进封魏国公,食禄五千石;中书右丞相开平忠武王常遇春之子常茂,封郑国公,食禄三千石;浙江行省平章政事、大都督府左都督李文忠封曹国公,食禄三千石;大都督府右都督冯胜封宋国公,食禄三千石;御史大夫邓愈,封卫国公,同参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封侯者二十八人:御史大夫汤和,封中山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大都督府同知唐胜宗,封延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大都督府同知陆仲亨,封吉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湖广行省左丞周德兴,封江夏侯,食禄一千五百石;燕王相府左相、大都督府同知华云龙,封淮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骠骑上将军、大都督府同知顾时,封济宁侯,食禄一千五百石;秦王相府左相、陕西行省右丞耿炳文,封长兴侯,食禄一千五百石;镇国上将军、大都督府佥事陈德,封临江侯,食禄一千五百石;镇国上将军、大都督府佥事郭兴,封巩昌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昭勇大将军、平阳卫指挥使王志,封六安侯,食禄九百石;明威将军、朔州卫指挥副使郑遇春,封荣阳侯,食禄九百石;镇国上将军、大都督府佥事费聚,封平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镇国上将军、大都督府佥事吴良,封江阴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吴王相府左相、大都督府佥事吴祯,封靖海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中书右丞赵庸,封南雄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中书平章、詹事院同知廖永忠,封德庆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江淮行省平章俞通源,封南安侯,食禄一千五石;湖广行省平章华高,封广德侯,食禄六百石;湖广行省平章杨璟,封营阳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湖广行省平章康茂才之子康铎,封蕲春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浙江行省参政朱亮祖,封永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江淮行省参政傅友德,封颍川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中书平章、詹事院同知胡美,封豫章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山东行省平章韩政,封东平侯,食禄一千五百石;江西行省参政黄彬,封宜春侯,食禄九百石;山西行省平章曹良臣,封宣宁侯,食禄九百石;浙江行省右丞梅思祖,封汝南侯,食禄九百石;山东行省参政陆聚,封河南侯,食禄九百石。、

这些爵位可以子孙世袭,如无后嗣,可以兄终弟及或庶长及之,皇帝赐给各位公侯诰命和丹书铁券为凭证。公侯们除名爵、职位的封赏之外,另有文绮和帛赏赐;各卫所的指挥、镇抚,均按照统一规定的数额赏赐文绮及帛;所有军士,除在逃者外,每人赏银十两、钱六千。此外,陕西、兰州等西部边疆的守御将士,因边境寒苦,防务责任重大,除规定的正常赏赐之外,另有额外加赏。

十三日,朱元璋举行宴会,大宴功臣。酒酣饭毕,朱元璋对群臣发表了“人处富贵,欲不可纵,情不可佚!”的告诫性讲话,它富含哲理,对任何时代的人们都有指导意义。原话在第十一章中已有摘录,这里不再重复。

十四日,魏国公徐达率诸将向皇帝谢恩。退朝之后,朱元璋在华盖殿赐座慰劳,于是,君臣之间便有一番类似当年汉高祖刘邦大宴功臣之后总结自己成功之道的对话。

朱元璋首先对诸将表示感谢,说:“今成一统之业,皆汝诸将功劳!”

徐达等人连忙跪地叩头,辞谢说:“臣等起自畎亩,际风云之会,每奉成算,出师征讨,用兵次第,如指诸掌。及其成功,不差毫发,此天赐陛下圣智,非臣等所能与也。”

见诸将们的这个观点十分真诚,朱元璋不再客套,十分认真地回顾和总结了往日与劲敌对决时的匠心和策略:

“朕与卿等初起乡土,本图自全,非有意于天下,及渡江以来,观群雄所为,强者纵于暴横,弱者不能自立,荒淫者迷于子女,贪残者耽于货宝,奢侈者溺于富贵,剽贼者喜于战斗,兹数者无救患之心,徒为生民之患。若张士诚、陈友谅,尤为巨蠹,士诚恃其财富,侈而无节,友谅恃其兵强,暴而无恩。朕独无所恃,惟不嗜杀,布信义,守勤俭,所恃者卿等一心,共济艰危,故来者如归。

“尝与二寇相持,人有劝朕先击士诚,以为士诚切近,友谅稍远,若先击友谅,则士诚必乘我后,此亦一计。然不知友谅剽而轻,士诚狡而懦,友谅之志骄,士诚之器小,志骄则好生事,器小则无远图,故友谅有鄱阳之役,与战宜速,吾知士诚必不能踰姑苏一步,以为之援也。向若先攻士诚,则姑苏之城,并力坚守,友谅必空国而来,我将撤姑苏之师以御之,是我疲于应敌,事有难为,朕之所以取二寇者,固自有先后也。

“二寇既除,兵力有余,鼓行中原,宜无不如志,或劝朕荡平群寇,乃取元都。若等又欲直走元都,兼举陇蜀,皆未合朕意。朕所以命卿等先取山东,次及河洛者,先声既震,幽蓟自倾。且朕亲驻大梁,止潼关之兵者,知张思道、李思齐、王保保皆百战之余,未肯遽降。急之非北走元都,则西走陇蜀,并力一隅,未易定也。故出其不意,反旆而北,元众胆落,不战而奔。然后西征张、李二人,望绝势穷,故不劳而克,惟王保保犹力战以拒朕师。向使若等未平元都,而先与之角力,彼人望未绝,困兽犹斗,声势相闻,胜负未可知也。事势与友谅、士诚又正相反,至于闽广,传檄而定,区区巴蜀,恃其险远,此特余事耳。”

细品朱元璋的这番总结,与其说他是一位杰出的战略谋划家,倒不如说他是一位高明的人性测评家。正是由于通晓世故,洞察人性,他才能在每一个重要的抉择关口准确地预测到对手的下一步作为,从而制定针对性的战略,一步步地消灭敌人,成就自我。因此,笔者认为,朱元璋的最终胜出,追本溯源,应是得益于他早年的乞丐生涯。这一点,恐怕是古今的人们所不曾意识到的。

作为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精,朱元璋此间也没有忘记死者,他令礼部设坛,亲自祭奠阵亡将士,并下令优待和抚恤烈士家属。洪武九年(1376年)四月,他再令礼部追授建国之前牺牲的七位功臣,其封号分别如下:赵德胜被追封为梁国公,廖永安被追封为楚国公,俞通海被追封为豫国公,胡大海被追封为越国公,张德胜被追封为蔡国公,耿再成被追封为高阳郡公,桑世杰被追封为永义侯。

大封功臣,生者得到荣誉和实惠,死者也得到缅怀和纪念,这是开国君主必须对革命伙伴实施的一种精神奖励,盖因誉满当代和名垂后世是每位凡夫俗子最大的人生追求。

§§§第四节 北元的“中兴”

洪武三年(1370年)正月,朱元璋令徐达和李文忠分率两路大军第二次出击北元:徐达在沈儿峪击溃王保保,俘获元朝官员、军士近九万人,将残余元军逼到定西以北;李文忠则在应昌俘获了元惠宗的嫡孙买的里八剌、后妃宫人、诸王、达官以及宋元玉玺等等,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仅带十余骑从逃脱,可谓大获全胜!

公道地说,朱元璋其实是一个富含人情味的人,洪武三年(1370年)五月,当李文忠遣人将元惠宗妥欢帖木儿患病去世及应昌大捷的的消息呈报上来时,群臣祝贺,他却对曾经仕元的侍御史刘炳说:“尔本元臣,今日之捷,尔不当贺也。”然后命礼部榜示:凡北方捷至,尝仕元者不许称贺!

元惠宗死了,按照惯例,本朝皇帝应为已死去的上一届皇帝上谥号,朱元璋以“元主不战而奔,克知天命”之故,对其谥号曰“顺帝”,这就是许多史料称妥欢帖木儿为“元顺帝”的由来。其实,妥欢帖木儿在位共计三十七年,其庙号为“惠宗”,因朱元璋笃信天命,为其取“顺帝”这个谥号乃是诚心以为然之举,并非像一些史家所说的那样有讥讽之意。不仅如此,他还亲自为元惠宗写下祭文,称“今闻君殁于沙漠,朕用恻然!”,然后派人前往吊唁。

另外,还有一事值得一提:中书省按惯例要将李文忠所奏捷报榜谕天下,榜文拟好后呈送朱元璋审阅,他见内容中有夸大明军和诋诮元主之词,便狠狠地责备了李善长一番:“卿等为宰相,当法古。昔致君于圣贤,何乃习为小吏浮薄之言?不知大体,妄加诋诮!况元虽夷狄,然君主中国,且将百年,朕与卿等父母皆赖其生养。元之兴亡,自是气运于朕,何预而以此张之四方?有识之士,口虽不言,其心未必以为是也,可即改之!”由此可见朱元璋公正客观的自省精神以及感恩谦卑的博大襟怀。

六月,李文忠派人将买的里八剌等一干蒙元皇室俘虏送解到京师。参知政事杨宪等人建议采用古代的献俘之礼,在太庙中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朱元璋断然否决了这个对俘虏具有侮辱性的方案,而是让对方身着蒙古服装朝见,以礼相待。朝见完毕才赐以汉族衣冠,并封买的里八剌为崇礼侯,赐宅第一座。对于元惠宗的皇后、嫔妃们的安置,他这样交待中书省的官员:“朕见前代帝王革命之际,获其后妃,往往不以礼遇,欺孤虐寡,非盛德所为,朕甚不取。今元脱忽思后在此,北狄但知食肉饮酪,且不耐暑,其饮食居第,务适其宜,若其欲归,当遣还沙漠。”朱元璋的这种正派情操,在古今帝王中实为少见。

此外,他还遣使诏谕蒙元宗室和官民,称欢迎元朝嗣君爱猷识理达腊“来抚妻子”,全家团聚,“朕当效古帝王之礼,俾作宾我朝”。宣布“其旧从元君、仓卒逃避者,审识天命,倾心来归,不分等类,验才委任。直北宗王、驸马、部落臣民,能率职来朝,朕当换给印信,还其旧职,仍居所部之地,民复旧业,羊马孳畜,从便牧养”。最后他还特意声明:“朕有天下物产之富,贡赋之入,军国爵赏之费,取用不竭,岂需尔沙漠荒落之地哉?特以元君之子孙,流离失所,一有不虞,则朕恐失古人兴灭继绝之意,俾尔人民无所归往,故遣使遍谕朕意。朕既为天下主,华夷无间,姓氏虽异,抚字如一,尔等无或执迷,以贻后悔。”一月之后,朱元璋释放绥德卫刚刚擒获的元朝平章彻里帖木儿,托他带信给爱猷识理达腊致以问候,再次表明希望对方“遣使一来,公私通问,庶几安心牧餋于近塞,藉我之威,号令部落,尚可为一邦之主,以奉其宗祀”的立场。这是朱元璋写给元朝君主的第三封信。

但是,朱元璋的善意并没有得到爱猷识理达腊的响应,他作为元惠宗的嫡长子,自幼受到比较系统的汉化教育,又以皇太子的身份长期参与决策政务,具有很高的儒学修养和政治素质。许多年以来,他就对父亲元惠宗的昏聩腐朽感到不满,曾与母亲奇洛皇后密谋,先后联络哈麻、王保保等大臣,数次抢班夺权,皆未成功。如今,父皇驾崩,爱猷识理达腊好不容易才继承皇位,正准备一展宏图,中兴元室,他怎会轻易臣服于自己曾经的臣民朱元璋呢?怀抱大志的爱猷识理达腊在旧都和林继位,考虑到中原之地尽失,为符合蒙古草原习俗,他称必力克图汗,改元宣光,并任命刚刚逃回到和林的王保保为中书右丞相,也速、蛮子、哈剌章、纳哈出等大将一并委以重职。

英武明智的爱猷识理达腊取代昏庸衰老的父亲,使那些不甘心失败的元朝遗民重新燃起复国的希望。不仅沿边官民负隅顽抗,抵挡明军,就连一些原本已经降明的宗王、将领也纷纷降而复叛。洪武四年(1371年)三月,已经降明的故北元平章洪保保、马彦翚、八丹等人发动叛乱,杀死了已经归降明朝并担任辽东卫指挥同知的故北平辽东行省平章刘益;四月,故北元知院白文显在华亭县(今甘肃境内)发生叛乱;十月,故北元知院小保和司丞蛮子等人在忻州发生叛乱……其他小规模的叛乱更是不可计数,许多明军将士在这些叛乱中遇害。